柳青青露出苦笑道:“此话我也是听家师谈起,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
袁少风霍然转身,话锋一转,沉声道:“倘若这两人真是五毒教派来的,那必然还有后手,你们两人均已负伤,最好小心行事。”
柳青青经他提醒,这才想起右臂已麻,毫无半分知觉,彷彿棉花般轻垂而下。袁少风走上前来,伸手一探,柳青青本能地向后一退,但仍被袁少风攫住右手。
柳青青自幼入了玄女派,玄女派清一色为女子,手臂还点了守宫砂,以示贞洁。如今被一名初次见面的男子碰到手,她不禁双颊泛霞,整块俏脸火般燃烧起来。
柳青青肤白赛雪,肌如璧玉,摸起来光滑柔嫩,袁少风不禁也怔出了神。半晌之后,他注意到羞红脸的柳青青,尴尬笑道:“我只是帮你取出透骨钉罢了。”
袁少风深吸一口气,催促内力,以八寒极冰功封住柳青青的右臂,让血液缓慢流动,旋即两指一伸衔住透骨钉末端。他低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向外一拉,银钉倏地飞射出去,坠落到一旁地面。
柳青青瞧了过去,透骨钉入体近三寸,但拔出来既没流半滴血,也毫无痛楚感。袁少风取出一块帛巾,温柔地替她包扎,然后开始收功。血液回流,帛巾逐渐被染红,柳青青的手也开始有了知觉。
柳青青秀目一张,裣衽还礼,欣然道:“多谢袁前辈。”
袁少风怔了半晌,苦笑道:“别喊我袁前辈了,旁人听起来多别扭。”
柳青青仰起俏脸,美眸亮闪,朱唇轻抿道:“那好,我便喊你袁公子。”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对了,袁前……哦不,是袁公子,你似乎早就发觉他是五毒教派来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袁少风面色一沉,叹道:“因为他不是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他转过头来,看向一旁正在收鞭的凌婧儿,淡然道:“你还记得今早的刺客吗?”
凌婧儿顿了顿,惊道:“难道他们也是?”
袁少风笑道:“不错,我在你昏倒之后,检查过了他们,他们也中了
百日丧命散。不同时间,不同地方,两组人马分别中的这毒,你若说是巧合,未免太乐观了。”
凌婧儿倒吸一口凉气,忙道:“那这下糟了,我要赶紧告诉沈大人。”
袁少风轻叹口气道:“不必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凌婧儿不解道:“你怎么能肯定?”
袁少风仰首望天,露出苦笑道:“倘若他不知情,那他便不会派你来找我,因为他知道要对付五毒教,就必须用到我。”
柳青青笑道:“袁公子武功盖世,当年力退五毒教,自是不二人选。”
袁少风摇了摇头道:“你错了,那是因为只有我相信五毒教仍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也只有我会无偿地帮助他。”
柳青青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尴尬道:“也许他不是这么想。”
袁少风笑道:“你还不认识他,所以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一定这么想。不过,其实我也不会觉得委屈,因为我跟他是朋友,共患难的朋友,才是真朋友。”
柳青青皱眉道:“可是他似乎没有跟你共享福,这样也算朋友吗?”
袁少风不以为意道:“倘若朋友要斤斤计较,任何事情均盘算得失,那这朋友当得累人,不当也罢。”
柳青青叹道:“我真羡慕他,居然有你这样的朋友。”
袁少风看了看她,微笑道:“你若手里有酒,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柳青青嘴角轻扬,眉开眼笑道:“我手中虽无酒,但我有银两,你若有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找间客栈与你畅饮。别看我是女流之辈,我的酒量可好得很,连丐帮都喝不赢我。”
袁少风笑道:“很好,就冲着这个理由,我交定你这朋友了。”
一旁的凌婧儿大皱眉头道:“我们现在可是被人盯上,你们未免太事不关己了。”
袁少风洒然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又何必现在就愁容满面。况且五毒教最喜欢折磨人的方法,就是故意让你知道她盯上你,却又迟迟不行动。他们就是要你整天提心吊胆,终有一日他们不必动手,你也会把自已逼疯。”
凌婧儿虽想反驳他,却又想不出理由,她心中虽急,却也无可奈何。
几人稍作歇息,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启程。
柳青青不辱师命,已完成委托,本应立刻返回玄女派,但碍于眼下负伤之姿,诸多不便,故与他们结伴而行,寻求照应。
不仅如此,柳青青本身也对袁少风十分感兴趣,那双清澈眸子,时不时飘了过来,细细打量着袁少风一举一动。
柳青青对他有所兴趣,并非出自男女之情,而是一股好奇心作祟。要知道她师父殷璇,在江湖上人称冷面仙子,正是因为她铁面无私,不苟言笑,也鲜少当面夸人。
但是袁少风不只一次,甚至三番两次挂在她嘴边,而且评论时总赞誉有加,很是钦佩。就连长生诀如此重要之物,殷璇也未曾多说一句,俨然对他十分信任。
伴随时间推移,柳青青对袁少风越发感到兴趣。袁少风举手投足之间,表面散漫怠惰,但如电似火般的点漆锐眸,宛若苍鹰般高处俯视,四周风吹草动,均逃不过那双利眼。
比起柳青青来说,凌婧儿倒没这么富有闲情逸致,她除了想着如何顺利完成委托,又心念袁少风方才所提起的五毒教。思索片晌后,凌婧儿不禁沉下面色,暗自心想,倘若真如袁少风所说,五毒教已卷土重来,那为何沈天云只派她过来?
凌婧儿暗忖道,六道门近年来虽在江湖地位上没落不少,但人才仍济济,相比起来她资历尚浅,断不足以承担这般重任。既是如此,那沈天云又为何要命她独自一人过来?
左思右想之下,凌婧儿仍想不出答案,无奈之下,她只得先把心思放在唐家身上。她在心中快速编起腹稿,看看要用怎样的说法,才能让唐家轻易交出长生诀。
三人各持所想,一同下山,才走不到盏茶工夫,里许外忽传一阵惨叫声。
他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眼色,两女二话不说,疾奔而去。袁少风耸了耸肩,微一苦笑,展开身法,往她们身后跟了过去。
秋风肃杀,林间苍凉,他们身法轻捷,去势如电,很快地循到发出惨叫声的地方。柳青青甫一落地,双目大瞠,惊呼道:“白瑄师姐?”
凌婧儿一脸纳闷,向前望去,但见一名约莫三十许的女子,面色惨白,倚坐在松树下。
女子看起来既惊惶又虚弱,地上躺着十余人的尸体,清一色是男性,从敞胸布衫,皮革弯刀等装扮看起来应该是栖身于山上的山贼。
柳青青一个箭步,奔至前方,握住白瑄的手,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瑄瞧了瞧她,抹去头上汗珠后道:“师父担心你的安危,要我下山出来找你,岂料路过此山之时遇到那太阴双魔。我拚死一搏,勉强逃出生天,但左脚被射入透骨钉,不便行走。祸不单行又遇上山贼,幸好他们看我女流之辈,又身负重伤,一时大意被我杀死。”
柳青青惊道:“你中了透骨钉?”她转过头来,看向袁少风。袁少风当然明白她意思,正要上前之际,白瑄出言遏止了他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想做什么?”
袁少风瞧见她看似不愿意,也不迫她,收回了手。
凌婧儿看向袁少风,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凌婧儿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已很明显,毕竟她还有任务在身,绝不能在此耽搁,一个柳青青就算了,眼下白瑄脚上负伤,更是行动不便,难以赶路。
柳青青一脸歉然道:“你们先走吧!”
此话一出,本该庆幸的凌婧儿,因为心生愧疚,又显得尴尬万分,不知如何应对。就在几人踌躇不定之际,白瑄忽地道:“前方有一处破庙,尚可遮雨避阳。”
凌婧儿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先送你们过去,再行离去。”因为柳青青手上有伤,所以由凌婧儿搀扶白瑄,缓缓前行。
过不多时,果真见到前方一处破庙,四处杂草丛生,就连一旁水井也干枯已久。凌婧儿将白瑄抬入破庙中,让她靠在一根粗大的柱子旁。
柳青青提议道:“凌姑娘,你先帮我照看师姐,我与袁公子去取水。”
凌婧儿当场一怔,虽然不情愿,但好人做到底,她还是点了点头,让她快去快回。柳青青也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抓住袁少风,将其带出了破庙。
才走没多久,她忽然脚步顿下,转过头来,正打算开口之际,袁少风已截口道:“你为什么故意支开他们?”
柳青青抬起美眸,瞥了他一眼,面有难色道:“唉,白瑄师姐可能有问题。”
袁少风淡淡道:“什么问题?”
柳青青摇了摇头,连叹数声,解释道:“师父命我独自下山之时,特地还叮嘱我一件事,那就是她告诉我,此事只有我知道,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情。她绝不会派人找我,也不会泄漏我的行踪给其他师姐妹知道。”
袁少风双手环臂,轻笑道:“殷璇果然想得周到。”
柳青青瞧了他一眼,不觉奇怪,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讶异。”
袁少风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早知道你的白瑄师姐心里有鬼。”
柳青青目露讶色,惊诧道:“怎么可能,你是如何知道?”
袁少风微笑道:“这事并不难想,若你方才负伤,你有自信逃出那两人的掌心吗?”
柳青青娇躯轻颤,沉思片顷,摇头叹气道:“太阴双魔武功不弱,轻功也尚可,若非你们及时出现,只怕我是绝无胜算。”
袁少风点头道:“不错,以一敌二,又遭偷袭,你绝无可能逃出去,但那白瑄却可以,你不觉得奇怪吗?更遑论她脚上中了透骨钉,失去知觉,又怎能轻易逃脱呢?”
柳青青惊疑不定道:“也许她真有办法?”
袁少风摇了摇头,笑道:“你有注意到她的手吗?她在前来这里的时候,她一手扶在凌姑娘的肩上,一手藏在袖袍,五指并拢,只要她心念一动,便可出掌制住凌姑娘。”
柳青青讶然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袁少风淡然道:“因为她在警戒,倘若我们怀疑她,她便能以此将她挟为人质。若是我没错的话,她与太阴双魔应是一伙,可能也是听命于五毒教。”
柳青青脸上血色尽退,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凌姑娘岂不危险了?”话音未落,一个惨呼声从破庙传出来。
两人扭头瞧去,只见白瑄挟住了凌婧儿的腰,双足一蹬,向上掠出数丈。
白瑄行动自如,身法轻盈,看起来根本不像中了透骨钉,至于凌婧儿虽双目怒火,但身子却任其摆布,估计是被她点了穴道,所以动弹不得。
柳青青大讶之下,正打算追上去,却被袁少风出手遏止。袁少风淡然道:“别急,我还指望她带我找到五毒教的巢穴。”
柳青青大惊之余,目蓄怒光,叱道:“你怎能拿她当诱饵!”
袁少风丝毫不以为意,若无其事道:“要对付五毒教,绝不能操之过急,甚至有时候还必须亲入虎穴,否则不可能将其一网打尽。”
柳青青忧心忡忡道:“她会有危险吗?”
袁少风笑道:“白瑄既带走了她,那便表示她没有要她的性命。若我没猜错,白瑄打算她来当筹码,要挟我们交出长生诀。”
柳青青蹙起柳眉,问道:“倘若要用长生诀交换凌姑娘的性命,你会愿意吗?”
袁少风肯定道:“我绝不会交出来。”
柳青青闻言大惊,吓得花容失色,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追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怕凌姑娘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