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庄主不必客气,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乃是人之常情,金乌山庄愿意拿出金乌铁矿,打造十二支金乌神针,我们桃花谷总得要回礼才是。相较来说,桃花谷尚且得到些许好处,凌庄主却是为了天下苍生,如此胸怀,我等亦是自愧不如。”
“哪儿的话,仙姬谷主客气了。”凌淮安嘴角微微抽动,脸色有些僵硬。他心中暗骂桃花仙姬是只老狐狸,原以为她只是为了浪九鸦而来,实际上却别有居心,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起自己对凌如月很好,接着又将金乌神针一事说出来。如此一来,金乌山庄若不回赠金乌神针,只怕落人口实,说他们忘恩负义,不懂知恩图报。
“那我在此代表桃花谷,先谢过凌庄主了,日后凌庄主若大驾光临,桃花谷必将设宴款待,决不推辞。”
“久闻桃花谷盛名,改日若是有空,凌某必登门拜访。”凌淮安说道。虽然他被摆了一道,不过往好处来想,既然桃花仙姬出面担保浪九鸦,那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置身事外,不必淌这滩浑水了。
不过,当凌淮安以为风波已然平息之际,事情又峰回路转了。
不知何时,浪九鸦绕了个圈子,走到掩盖尸体的白布旁。约莫尺许的地上,插着凌玄从不离身的金乌剑,谁也没想到这柄他引以为傲的宝剑,最终仍没有替他挡住致命一击,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浪九鸦盯着那柄金乌剑,指着剑身上下残留的大片水渍,不禁皱眉道:“为何这柄金乌剑湿成一片,彷彿浸过水一般。”
沈云飞指着旁边的一处池塘,不以为然道:“这有何奇怪,他肯定是在与凶手交战之时,不小心被水花溅到了。”
浪九鸦转头看向展世恶,问道:“凌玄身上可有湿透?”
展世恶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除了咽喉的血渍之外,我不记得他身上有任何一处有被水沾湿过的迹象。”
本来觉得浪九鸦在添乱的凌淮安,突然想起裘锋死的时候,展世恶先前曾询问过他看法。凌淮安心念电转,顿时觉得浪九鸦或许有些本事,这才让身为扬州第一神捕的展世恶不耻下问,当众请教他。
凌淮安望向浪九鸦,问道:“莫非你发现什么端倪?”
浪九鸦怔了怔,有些意外凌淮安如此好声好气,他本以为自己擅作主张,可能还会遭来一顿骂。浪九鸦沉吟半晌,答道:“倘若凌玄身上没有碰到水,这说明他不可能是在与凶手交手之中,意外地让金乌剑被淋湿。”
“这把剑是否碰到水,难道对案情有影响?”一旁的杨沧海也生起好奇心,忍不住问道。
浪九鸦沉吟半晌,说道:“如果金乌剑不是在双方打斗之中碰到水,那又会是在何时呢?当时凌玄应该已死了,他必然不会这麽做,那又会是何人将金乌剑弄湿的?”
凌淮安目光闪动,似是明白了什么,说道:“小友认为是凶手弄湿的?”
“不错,凌玄既然已死,那便只有凶手能做到此事了。”
“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何凶手为何要大费周章将剑弄湿?”杨沧海捋了捋胡子。
浪九鸦不疾不徐道:“凶手不计代价这麽做,背后必然有其原因。众所皆知,水除了供人喝之外,多半用来清洗污秽。”
“你这家伙又卖关子!”沈云飞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小友所言,莫非是凶手拿剑去浸水,目的是为了将剑洗干净?”凌淮安问道。
“寻常的泥雪砂尘,凶手根本不会在意,但若那把剑上有凶手自己的血,这可就大不相同了。”浪九鸦说道。
“正所谓藏木于林,如果想掩盖血的痕迹,凶手大可将金乌剑刺入凌玄身上。”杨沧海提出质问。
不等浪九鸦答话,展世恶摇了摇头道:“这不太可行,因为凌玄的致命伤是在咽喉处,凶手一剑封喉,若再用金乌剑刺入第二次,反而更引人怀疑。而且,就展某所知,在听闻庭院有打斗声之后,引来下人的注意,凶手恐怕没这余力故布疑阵。”
燕惊羽轻蔑地说道:“诸位是不是有些大题小作,不过就是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就算剑上真沾有凶手的血迹,我们也不可能拿这些血去比对出凶手是谁。”
“血的存在本身不重要,但留下的线索却很关键,因为这可以说明凶手受伤了,而且伤势可能不小,所以他逃得很匆忙。”浪九鸦转过身来,望着那柄插在地上的金乌剑,正色道:“这柄剑至少入土七寸三分,剑身倾斜,倘若我猜得不错,凶手可能是在池塘稍作浸泡,朝着凌玄附近用力一掷,这才让金乌剑变成这副模样。凶手之所以这样做,目的也是为了多省时间,方便他更快翻墙逃走。”
凌淮安瞥了凌若烟一眼,命令道:“你带人去周围检查,倘若凶手身上有伤,院子里必留有他的血迹。”旋即,他目光移向浪九鸦,说道:“小友是否还有其他发现,若能寻得真凶,此人情我先欠下了。”
浪九鸦紧锁剑眉,陷入沉思,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众人以为他不情愿,纷纷感到纳闷,心想身为金乌山庄主人的凌淮安都已拉下脸面,如此大的人情,为何还犹豫不决呢?
桃花仙姬以为浪九鸦是担心承诺无法兑现,缓缓道:“凌庄主一诺千金,掷地有声,老身在此替你当见证人,他绝不会出尔反尔。”
“小友当真认为我是食言而肥之人?”凌淮安面色不悦。
浪九鸦摇了摇头,解释道:“凌庄主莫要误会,晚辈不过只是在想措辞罢了。毕竟,这也不过是晚辈的臆测,倘若误判可就不妥了。”
“若是这样,小友不必紧张,无须顾忌太多。”凌淮安语气稍缓。
“晚辈认为凌玄在身中剧毒之下,遭到凶手暗算偷袭,却依然能反反伤凶手,说明凶手的武功纵然在他之上,势必不会相差太多。”
“这观点倒是有趣,为何你认为凶手是偷袭的?”展世恶问道。
“正如裘锋死的时候一样,凶手既不想留下证据,势必不会从正门而入。然而,一个陌生人突然从院子里出现,凌玄绝不可能毫无戒心,所以这名凶手多半是他熟识之人。既是如此,倘若换成我是凶手的话,大可趁其不备,伺机偷袭,无须强攻。”
展世恶沉吟片晌,说道:“这确实与凌玄的死法有些吻合,展某检查过他的伤势,除了咽喉的致命伤,背部也有受袭的迹象。想来凶手应是先绕至他身后,出其不意地出手,且趁他手忙脚乱之际,展开猛攻,最后再把剑刺入他的咽喉,结束他的性命!”
“如此说来,这名凶手与杀害裘锋是同一人了?”沈云飞问道。
“不,我倒认为并非同一人。”浪九鸦不假思索。
“为何小友如此笃定,莫非你有什么发现?”凌淮安不解。
“其实将两人死法稍作比较之后,不难得出这个结论。裘锋武功比起凌玄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名凶手却迅速将其杀死,甚至连半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倘若凶手为同一人,为何当他面对凌玄的时候,他却不能如法炮制呢?”
展世恶点了点头,赞同道:“展某也觉得是不同人所为,此二人被杀死的手法有诸多不同,裘锋是一刀毙命,动作利落,身上无其他伤势。但是,凌玄却有多处外伤,看上去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凌若烟从三丈外的墙上跃起,飘然落至众人面前。她恭敬地说道:“禀告家主,我们在墙上确实发现了少许血渍,研判是凶手留下。不过,追查百尺之后,血迹突然消失,再也寻不着任何线索了。”
凌淮安沉声道:“你连忙去找凌莫,让他派人守住各处出口,严防凶手逃走。倘若凶手尚未远去,以他负伤之姿,寻到他未必是难事。”
浪九鸦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凌庄主,有句话晚辈不知当不当讲。”
“小友有何高见?”
“此事恐会冒犯金乌山庄,晚辈希望私下商谈。”
“但说无妨,事关重大,在场众人亦有权知晓。”凌淮安若无其事道。
浪九鸦神色凝重,缓缓道:“晚辈怀疑这名凶手很可能是金乌山庄的人!”
凌若烟心中大讶,连忙转过身来望向凌淮安,一脸慌张地说道:“我想他有些累了,还请家主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凌淮安正色道:“你不必着急,我不会责怪他。事实上,我认为他说得没错,纵然凶手并非我们凌家之人,也不排除有人成了凶手的内应!凶手对这里十分熟悉,来去自如,待旁人发觉有异状之时,凶手早已扬长而去。”
方才受尽闷气的燕惊羽,忙道:“若真如此,你们金乌山庄必须给个说法!”
“凌某只是说了有可能,并没有说我们必然有内奸,燕副楼主为何如此着急?”凌淮安盯着燕惊噢,语气不急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