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牛笑道:“大功告成了,走罢。”正要伸手点她穴道,忽听长刀破风之声疾朝自己背心而来,一人沉声道:“且慢!”冯牛感觉刀风劈上自己后心,不自觉放下若雨,疾闪一步,取出双斧在手,回头喝道:“甚么人?”却见眼前黑影极高,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尚还有余,不觉暗暗吃惊,只听那黑影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丐帮八袋弟子莫虔羲!”九个字说完,手上已攻了九招,冯牛一惊,心道:“丐帮?难道是为了与顾大哥的仇怨?”
若雨喜道:“莫叔叔!”但她喜不出片刻,廖陶二人又持兵刃朝她逼来,这二人所使兵刃倒是奇怪,是根手臂长度的细杆,前端吊了一个五指钢爪,若雨反手要取旗应敌,才又想起旗子已给打飞数丈之遥,大惊之余,正想使出轻功逃开,却忽然一个矮小黑影手持旗子跃到她的身前,低声笑道:“龙姑娘抱歉,沈晖救援来迟。”说着已将旗子反手递给了她,自持短刀与陶猛的虎爪斗在一起。
若雨一喜,道:“谢谢沈叔叔!”接过旗子,勇气一长,自与廖捷虎爪拆招。沈晖接过数招,见廖陶二人颇有靠拢之势,便道:“龙姑娘,别让这二人并在一起!”若雨道:“好!”
青铜使见丐帮帮众忽来帮手,大是奇怪,提了杜严后颈,便想抢前威吓若雨等人投降,不料蓦地一柄弯刀斜里刺来劈他手腕,青铜使略抬杜严身子一挡,倏地一臂掩过,竟另有一人将杜严夺去。
青铜使既惊且骇,却见二名二十岁上下的化子站在身前,正是先前与沈晖一同被壑土帮擒下的二名五袋弟子,彭扬和邓昭。邓昭将杜严放回马背,随即抢前和彭扬合斗青铜使,暗夜之中,诸人分作四对斗得轰轰烈烈。
四对之中,丐帮中人与敌相斗都是旗鼓相当,惟若雨临敌经验不足,与廖捷这等江湖行家交手,数招交过已而落处下风,纯悉仗着她的“日星隐耀旗招”从不曾为敌得见,又因览过雪华经内力略长,这才勉力支持下来。她自知硬碰硬相斗自己绝无胜算,虽无暇注意莫沈等人赢面多大,但想他们必能比自己更快击败对手,索性使开轻功,一面趋退争取时间,一面却要逗得廖捷与其师弟相距更遥。
然而廖捷手脚俱长,若雨竟是难以与其拉开距离,眼看就要遭他擒住,忽见道旁许多大树,心念一动,便绕着大树大兜圈子,跟廖捷玩起捉迷藏来。这等方法再不关乎武功高低或是轻功强弱,只是较量心理战术,廖捷一连转了二个圈子,都沾不上若雨的一点衣角,气恼之余,心道:“我跟一个小女娃子胡闹,这成甚么样子?”大踏步奔回师弟身边,决意先合二人之力收下沈晖,余人自然手到擒来。
若雨一见大惊,连忙发足追赶,但她失了先机,却已不及阻截二人并力攻向沈晖,危急之间,不觉使出她自己所发明的第三十七计“临机应变”,旗子脱手朝廖捷掷出,廖捷乍见一物横空飞至,手上虎爪自然而然的回手挥击。若雨瞧紧这一瞬间,双足一点,抢下空中旗子,落地之时已到了沈晖身旁,与他并肩而斗。
沈晖笑道:“龙姑娘,好俊身手!”他明知激斗中不宜分心,却实在忍不住赞了若雨这句。若雨嫣然一笑,无暇置答。然而廖陶师兄弟双爪合璧,其威力远胜于单打独斗,若雨虽有沈晖援手,战况却远比先前更为紧张,但她自知一旦败下阵来,己方便要全军覆没,只有咬牙硬守。沈晖亦突觉敌人变得极不好斗,增强守势之余,分了部分心思照看若雨,已难再递出凌厉攻击。
然而此时廖捷已而大致摸清若雨的武功来路,看她右手举旗布向上一撩,虽识不得此乃“隔岸观火”的上半招,手上虎爪却急抢向她左胁,正巧料中了若雨旗杆挥击的空隙,让她再难回转挡隔。若雨大惊,沈晖忽地刀交左手,右掌却朝她腰间猛力一推,想让她脱离敌人攻击范围之内,但同一瞬间,陶猛的虎爪却也狠狠袭向他的胸口,沈晖一心难以二用,眼见这一下不死也要重伤,忽地一粒铁莲子横空飞来,“当”的一声大响,先撞飞廖捷虎爪,其势不衰,亦将陶猛虎爪撞出丈余,瞬间解了二人之危。
同时一个黑影纵至,将给沈晖推出,正自立足不稳的若雨给轻轻扶稳了。若雨喜道:“阿隐哥!”文之隐微微一笑,道:“抱歉,久等了。”说话之间,右手一把暗器扬出,登时击中兵刃脱手、正自惊愕的廖陶二人数处穴道。
文之隐道:“沈大哥,烦你相助莫大哥。”携着若雨的手,将她一起拉起,一纵数丈,抢到青铜使之旁,喝道:“你害我大师性命垂危,我饶不了你!”向彭扬、邓昭二人打个手势,要他们暂且退开,瞬即右手一扬,绳索挥出,一记“月黑风高”,绳索围绕青铜使团团旋转,登时将他困在绳圈之内,青铜使心中一惊,疾取笛子挥打,却反险险给他绳索卷入,文之隐嘴角一扬,手上潜运内力,猛力一拉,一推,将他牢牢捆住,抛上天际,又重重摔在地上。
文之隐出了一口恶气,长吁一口气,一拱手,向彭邓二人说道:“多谢二位大哥援手之德。”二人还了一礼,邓昭道:“莫大哥和沈大哥才是功臣。”文之隐微微一笑,回头望向莫沈冯三人的激斗,恰见莫虔羲长刀刀背击上冯牛肩头,沈晖接着持短刀架在他的颈里,笑对他道:“怎么样?投不投降?”
文之隐走了过去,道:“二位大哥,我跟他聊聊。”沈晖道:“好!”随手点了冯牛曲池穴,要他再无力出手伤人。冯牛冷冷的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文之隐笑道:“一刀杀却,只怕还便宜了你。有胆就跟我过来。”冯牛脸色铁青,跟了过去。
文之隐突又停下脚步,向莫沈二人说道:“我……她的姊夫受人所制,请几位大哥关照一下。”沈晖道:“没问题!文兄弟尽管放心。”说着便走去解开了杜严穴道。文之隐微微一笑,又与若雨齐向前行。
冯牛心中暗奇:“这小子明明给我重手点上数处人身大穴,如何这般快速就能行动自如?”行路之间,忽听他又提声说道:“梧桐兄弟,你可以出来了!”梧桐应道:“好!”从一棵树后走出。
冯牛见他正从祁夏清之母所在大车藏匿之处走出,心下更惊:“原来廖陶二兄擒住的是这名少年!也是我的疏失,他二人根本没见过教主这名夫人,实不应派他们制服夫人。等等,既然连他都醒了,娘娘岂不是?”
文之隐见他眼光飘往大车方向,笑道:“放心罢!那名女子不过给我点上几处穴道罢了。看她的年纪形貌,只怕不是祁夏清的夫人,那么她是甚么身分?”冯牛听得教主之母性命无忧,放下大半心来,哼道:“与你何干?”文之隐笑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大概猜得出来。”冯牛道:“你带我到这里,到底要跟我说甚么?”
文之隐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道:“从腊八那日祁夏清只带你随身而行,加上顾王霸已给我和我朋友弄瞎双眼看来,我想,你正是祁夏清现下最为宠信之人,对罢?我要问你,为甚么甘心为祁夏清做事?”
冯牛冷然道:“为主忠心办事,那有甚么不对?”文之隐冷笑道:“那家伙凭甚么作主?”冯牛愠道:“你言语之间最好放点礼貌。教主处事英明、深有谋略,领导全部弟兄炼金发财,不是他作主,该谁作主?”文之隐“哦”了一声,淡淡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冯牛听他语气颇有轻佻之意,忿然道:“你又明白甚么?”文之隐笑道:“我为甚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你现在立刻带着你三个朋友,还有大车里的那名重要人物滚回足赤宫去,告诉祁夏清,我文之隐十日之后必来报仇,听到没有?”
冯牛暗暗横了他一眼,心道:“你敢闯进宫里,那还不让教主手到擒来?”道:“就不要到时怕了不敢过来。”文之隐笑道:“我文之隐岂是懂得害怕之人?只是希望你回去的路上好好想清楚,是甚么人让你远离二年“年年长生锭”之苦,又是甚么人费心费力筹组足赤帮,教你冶炼铜矿。”一句话说完,二枚铜钱镖打出,解了他被封的曲池穴,二镖又自绕回至文之隐手上。
冯牛蓦地听见“足赤帮”三字,心头一震,暗道:“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足赤帮?他知道多少教主的底细?”见文之隐放了自己,心想还是先走为妙,便步到青铜使之侧,却惊见他给绳索牢牢绑住之后,多处血液不畅,不仅昏晕过去,手足末稍等处都已呈现淡紫色,连忙在他身上找出了绳索之头,想替他解开,不料一扯之下,竟将他的皮肤也撕了一层下来,青铜使凄叫一声,竟是一痛而醒。
冯牛大骇,不禁又偷眼向文之隐瞟去,心道:“这少年的功夫当真是可畏可布。”改为轻轻拉起绳索,但却依然无法免于将青铜使的皮肉揭下,原来文之隐刚才使开“月黑风高”之时,将内力一瞬间运满绳上,乘着绳索给熨得热烫,一举牢牢捆住青铜使。他这绳索乃是由钢线、牛筋、麻绳错合而成,是以一受热便深深烙进肌肤,再难取下。
文之隐一旁望着,听那青铜使叫得凄惨,若雨眼中更流露出不忍之色,暗忖如此惩罚应已足够,双足一点,半空中翻过一个筋斗,转为头下脚上之势,双手落在青铜使双肩之上,向冯牛道:“给我把绳子抓紧了!”说着便从青铜使双肩输入源源内力,双足向上一撑,竟凭空将青铜使一同提至空中,随即双脚鸳鸯连环,在空中自旋了好几个圈子,带动青铜使一同旋转,登时将绳索一圈圈抛落。
下方沈晖、梧桐、若雨等人见他犹如空中漫舞,全部看得呆了,万没想到文之隐的武功已而神妙如斯。等到最后一个绳圈落下,文之隐双手一推,将青铜使击回地上,自己又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回到若雨之旁。冯牛见青铜使重重落下,暗算文之隐必要将他狠狠摔落,想抢前将他救下,却不料尚不及抵达,青铜使双足已自稳稳定在地面,全无一点攲侧之势,只他双肩给一股脑灌了大量内力,一时尚昏昏沉沉,眼神迷茫。
冯牛一见暸然,道:“多谢手下留情!”文之隐微微点头致意,右手向自己挥了二挥,冯牛会意,便将手上绳圈抛还给他。若雨双眼闪着光芒,道:“阿隐哥,你方才那是怎么办到的?”文之隐笑道:“我也没想到居然这般顺利,看来我武功又高了一些呢!等足赤宫那些家伙走了我再跟你细言。”冯牛与青铜使听他直称自己“家伙”,虽非正对己二人所言,但也显得他是有恃无恐,心中均觉忌惮,连忙一人提了廖捷,一人携了陶猛,快快上马去远了。
文龙等见足赤教诸人离去,皆松了一口气,若雨笑道:“阿隐哥,你方才对冯牛那般说话,真是帅极了!”文之隐笑道:“是想起你说过的计策,我才这样说的,希望到时真能生效。”一面说话,一面向莫虔羲等人走去,问道:“莫大哥、沈大哥,你们怎么会恰好到了此处?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们这次可真危险。”沈晖笑道:“最大功臣还是老弟你啊!甚么时候武功练得这等厉害?”
文之隐微笑向若雨望了一眼,同时向二人解释道:“我先前读过大……读过一人的武功秘籍以后,虽觉见识有些长进,一时却也没有办法全部明白,许多疑难之处一直默默放在心里。方才我给一名妇人暗算点了穴道,致使失去意识之后,却没想到我内力充沛,那妇人所点的穴道很快自行解开,我因此清醒过来,还不断听见雨儿妹发千里共婵娟召我。但偏偏我身上尚有许多大穴被点,这人功力远较那名妇人为深,我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只好佯作未醒,同时潜运内力,试图冲开穴道。后来居然又听雨儿妹到了此处,与那些人交手,我情急之下,内力只是运得更加急了,同时也听着你和他们交手的情况,一听你旗子脱手,我吓得不得了,内息居然因此走入岔道。”若雨急叫道:“阿隐哥!”
文之隐微笑道:“放心罢。幸好莫大哥、沈大哥他们及时出现,我的心绪这才定了下来,但那股内力却在奇怪的地方鼓荡,搅得我极不好受,忽然,我又听见你的脚步正在绕树而行,丈着聪明机智避过敌人攻击,瞬间忆起经上一段文字,剎那间明白了让内力游走于经脉之外的方法,便依法为之,凭借那股走岔的内力,从外冲开了被封的各个穴道。那时我听你们并无危险,又担心那妇人像之前青铜使所为那样,擒住梧桐兄弟作为要挟,于是先到大车救人制人,不料战况忽变,连忙暗器出手,幸亏没有太迟。”说着眼光转为内疚之色,歉然望着若雨。
若雨微笑道:“反正我也没事,没关系的。”文之隐道:“那就好。”沈晖道:“那你那股走岔的内力后来怎么样了?”文之隐道:“说也奇怪,冲完最后一个穴道之后,它居然就从那个穴道回到经脉之中了,现在已毫无一点感觉,不必担心。”若雨叹道:“那就好了。”
文之隐微微一笑,道:“所以,四位大哥究竟如何寻到此处?”沈晖道:“日前,帮主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书简,言十多年前横行江湖的“黑蛇王八”顾王霸原来是长驻南方一个名为足赤教的教派之中……”文之隐心头一震,又听沈晖续道:“信上还绘上了他们总舵的具体位置,并说我们丐帮在江湖上势力较大,因此诚挚希望帮主或四名长老能尽快前往足赤教处理此人。帮主收信之后,想起我和莫大哥先前曾与这顾王霸有些仇怨--其实这人就是率众包围我们,促使我和莫大哥结义之人,先前也跟你们提过了--就飞鸽传书要我们办了这事。我们得信后自是喜出望外,当即出发,行过半日,方才歇宿之时,忽然听见龙姑娘的信号声,觉得这声音响亮得颇不寻常,便出来看看,一路循声追了过来,谁想得到居然是你们呢!”
若雨忽道:“那信中提到四名长老之时,是否有多提及万长老一些?”沈晖奇道:“是啊,你怎么知道?”若雨道:“没事,我只是随口猜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