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没种
马鸾凰狠厉的瞪着方怒洋,眸里是隐忍爆发的怒气,从盛京赶来上海,累积的焦虑、急躁,在面对怒洋的时候,也就终于能坦白的表现出来,因为他们是不破的父母——即使没有任何感情的关系,然而不破确实,就是他们两人身上生下来的一块肉。
怒洋冷冷的垂下眼,是早有预料要承受马鸾凰的怒气了,他就一动不动的背靠着墙,沉默的不发一语。
马鸾凰紧紧的盯了怒洋一阵,才压抑地道,「……你是怎么当爹的?不破就在你面前被带走,你就什么都不干吗?」当她看到传来盛京的电报,整个人都要堕进冰窖里去了,对这事情的发生,简直是匪夷所思,怒洋也是个军人,这歹徒就是来抢了,难道怒洋就不会和对方搏斗吗?怎么就那么轻易,让人把他儿子夺去了?
怒洋静默了一阵,才回道,「子吟牵着两孩子,我在马路对头,替他们拦车,回头看的时候……车已经驶走了………只剩下沙赫……子吟也了枪。」当时,他整个心就慌了,看着那正在驶走的车辆,而子吟一脸青白,从上一路流落的血,怒洋心里做了一番挣扎,最后就决定先把丈夫送到医院去,他无法就这样丢下子吟,追车而去。
马鸾凰听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她说不出话,抬却是掐起拳头,也不管军位的高低,一拳就打到怒洋的脸上,怒洋闭上眼,就默默的承受了这一拳,因为这是他欠马鸾凰的。
「我他妈的,就不该让不破跟你们白家亲近。」马鸾凰就咬牙切齿地道,「本来就不想让他这样长大,整日跟那洋小鬼黏来黏去,跟我本来想的,已经偏离太远了。」
怒洋听了,却是抿起了唇,「你那教不破的方式,也没有多高明,他就是小时候给你饿狠了,才会这么瘦小。」他还讽刺地道,「再说大哥把不破收为养子,你也讨得大大的好处,就不要在这事后孔明了。」
这说话在怒洋这个不负责任的亲爹说出,就额外的刺耳,马鸾凰冷下了脸,另一拳便又要挥过去了,然而这回,怒洋却是一把把她的腕握着,沉声说,「我让你一拳,是因为不破被掳走,我有责任,可你要再动,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欠我的,就是一拳?」马鸾凰听了,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你的儿子……他妈的就只值一拳吗?」
怒洋心里并不是这个意思,然而马鸾凰现在火冒心头,即使他要解释,对方恐怕也无法冷静聆听,面对着她那仿佛要把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怒洋就加重了语气,道,「现在不是我们内哄对骂的时候,……我答应你,会尽力把不破救回来,并不是只有你挂心他,我、子吟…甚至是遥远的大哥、二哥,也都是一样在乎不破的。」
「那这天,你又做了什么?喂子吟吃饭?等他伤好了,才去寻不破吗?」马鸾凰确实是气狠了,特别是她火急的赶到医院来,看到的这一幕,就不由让她认定——怒洋并没有自己那般重视儿子的,她就负气的昂起头,说,「我不靠你,你那本事,我是有底了。」她就直直指着他的脸门道,「你真不该做回男人,难怪子吟就把你当妻子,这天下,还没有你这样没种的爷们儿﹗」
怒洋就沉着气,冷厉的看着马鸾凰,「你撒气到我身上,我也认了,只是别把我们夫妻的事也拉到一起说去。」
马鸾凰就鄙夷的看着怒洋,想到之前他们夫妻吵架,可要烦得整个府里不得安宁的,「我现在倒是清楚明白,子吟怎么就和镇帅好上,就因为你这个妻子只有皮相好,一点本事都没有﹗除了耍耍性子,教子吟哄你,根本不外如是﹗真正的爷们儿,就该像镇帅那样,有担当、有气魄,把家里人护得妥妥当当的。」
怒洋那脸色,当即就沉下去了,他及不上大哥,从以前确实就是了,可由马鸾凰这个外人当面的数落,却是莫大的侮辱。
「马鸾凰,你不要再说了。」
「你他妈就是没种,和日本人正面扛上都不敢﹗」马鸾凰却是故意要诋毁怒洋,如此才能从那极大的愤恨,萌生一丝的快意,「不破要有什么事,我就把团开过来,碾平公共租界,我马鸾凰可不像你,我谁都不怕,大不了就是干仗﹗」
马鸾凰狠狠的推了怒洋一把,就忍无可忍的走出去了,是与她亲随带来的卫兵们会合,怒洋站在这走廊上,却是沉重的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一阵的浮躁,马鸾凰的焦急,他怎么可能不懂?然而白家早已不是一方的军阀了,作为民选政府的大元帅一系,他们的行动、举止,就都被天下人看着,冲冠一怒的胡为,他们是不能干的。
他不能动上海,是因为这里还驻扎着外国的兵,盘根错乱的势力,使公共租界的形势变得复杂,轻易的一动,都要引起国际间的疑虑和风波。
怒洋正是惆怅的思索着,不远处,却是传来脚步声了,原来是朱利安带着沙赫过来。
「嗨。」怒洋就淡淡地对对方问好。
朱利安眨着金色的眼睫,就问,「方才那位……就是不破的母亲?」
「嗯。」如此看来,朱利安是什么都听到了,他就自嘲地笑了,「面对不破的事,我显得太冷静了,是不是?」
朱利安静静的看了白一阵,就道,「我从不认为……冷静是个劣行』。」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越处于乱事,越要冷静处理的,「你在武做术的时候,发了许多电报,然后自己也亲自出外调查,我认为……你是著紧儿子的。」朱利安保留的沉默了一阵,又道,「当然……你最在乎的,显然还是武。」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呢?夫妻和儿女的关系,谁能去判断是孰轻孰重?
有那么一刻,朱利安就突然幻想到,要是武为他生了孩子,而那孩子被掳了,朱利安理所当然,也是要心焦难耐的,然而他想,最要紧的还是武,他首先还是要确保武的安全。
所以,朱利安就对白生出一点同理心了。
怒洋就苦涩地扯了扯唇,「我得跟上鸾凰,我怕她疯起来,要在租界闹事。」
朱利安听了,蓝眸却是眨了眨,「白,你何不就让她去找?她和她的卫兵在租界里走动,很快,各国都要知道……华夏政府的要人丢失孩子了。」这就是他所提的,舆论的压力,本忖着是从政府外交部正式提出的,然而刚才听着白和马鸾凰的争论,朱利安竟是计上心头,就作出这样的提议。
怒洋表情稍顿,「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女人疯起来,却是会和日军直接交火的。」他就无奈地道,「我不想在救回不破前,还得先救她。」
马鸾凰这次,并非单独前来,她带了亲卫兵十数人,都是马家跟着她打盛京的旧部,如今在白家防线,早就已经分拆到不同的队伍里去,然而这次事出突然,马鸾凰就亲自的钦点他们,却也得了二少帅的允准。
当天不欢而散后,怒洋却是安排那军统局的人,与马鸾凰的部队一同行动,说是对方不熟悉上海,而早到一两天的军统局人们,倒是能稍为领路的。
马鸾凰是个横行无忌的丘八,并没有白家人那么多花花肠子,她的想法倒是很直接的——白家和徐家都组政府了,整个华夏在名义上,也就是他们的管豁范围,管你什么洋鬼子租界,借的还不是华夏人的土地?
因此,她就明晃晃的穿着军服,与卫兵们大模斯样的巡察,遇到洋人、日本人的士兵来问,彼此却又言语不通,好多次出现过剑拔别张的态势,而军统局的人就会从后赶
至,向各国解话。
因为马鸾凰如此的大张旗鼓,就使各国领事知道,华夏的高级军官里,有人丢失了孩子,而日本更是最大的嫌疑人。
对于白家士兵近日的搜捕行动,各国领事纷纷前来表达他们的遗憾』,然而这遗憾却是点到即止,并没有半点帮忙的成分。唯有朱利安动用了驻领事馆卫兵,帮着他们在租界里打听。
只可惜一个孩子,被绑以后恐怕都给放到一个地方关着了,在上海就如大海捞针,找到的会实在是很渺茫。
而马鸾凰这种胡来,却也并非不过脑子,她每次强硬要搜,都是针对着日本侨民居住的地方,甚至有次几乎就要包围那日本领事馆了。日军们举枪恫吓,马鸾凰就朝对方怒喝着巴格也鲁』,对骂了起来,逼得领事馆请出翻译官来,试图调停。
如此番四次的骚扰,日本人终于就无法再装作不知情了,他们就在一周后,派来乡田领事亲自到医院来,既要探望武院长的枪伤,更要对少帅丢失儿子表达深切的同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