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另一边
与此同时上海。
朱利安昨晚从柏林飞回来,在家待了一晚,便又去德国领事馆办公了。
万没想到这次回国竟是拖了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止德皇陛下、政府的官员想要听取他对华夏的观察和见闻,他的父母亦不愿他离开,在家举办了许多场的舞会,希望能借此选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爹、妈,你们就是结婚了,还是有各自的情人、去沙龙享乐。我就是勉强挑了一位女性结婚,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你就不懂了。”冯鄂图太太扳起了脸,郑重的说,“若不是我和你爸结婚了,又怎么有你呢?你以为你怎么受到马克先生的器重?不就是你背后的家族光环?”
“你妈说得没错。”冯鄂图先生,在儿子的幸福上,却是和太太持相同意见的,“你若不挑个家世好的女孩,又怎么把这贵族的血延续下去?”
“我喜欢东方人。”朱利安便直白的说,“已经不想娶白人的妻子了。”
“我就说那马克不该把你调去华夏﹗”冯鄂图太太听了,便是摇头,一副无可救药的模样,“你看你……堕落了﹗”
“东方人……二十街里多的是东方来的妓女。”冯鄂图先生嗤之以鼻,在他们的认知里,东方人都是愚蠢而落后的猴子,根本不能视为人类,“你现在喜欢,大概是因为你们温驯听话,可是这便跟养一条狗没有分别。儿子啊,人总是要和能与自己匹配的对象一起啊。”
朱利安抿着唇便不说话了,对于一辈子从没有到过华夏的父母,他们便依然以为欧洲是世界的心,可没有体验过华夏广袤的大地、优秀不输德意志的士兵、还有他们深厚的化。
“朱利安,这是不对的。”冯鄂图夫人语重心长的,握紧儿子的说,“我们可是拥有纯种的亚利安血统,怎么能让个东方女人去沾污呢?那生出来的孩子要是黑发黑眼、小眼睛和扁鼻子,那可怎么办?”
“我会考虑。”他囫囵地应付了父母,回去却是向上司促请尽快调回上海,他怕再待下去,父母就要把他拿去和纯种的母猪交配了。
飞降落于上海时,他竟是觉着松了口气,华夏德国领事馆的人见证了上海的繁华、华夏的奋力自强,大家都是开明而理性的,相比起来,德国上流社会的见识却是显得多么狭隘,朱利安竟是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融入了。
他见了上司、汇报所有来自德皇的指令和消息,同事们随即也簇拥上他,说是为了庆祝他的回归,今晚儿要去大歌舞厅晃晃。
朱利安便随着那些同事去了,他们都是金发蓝眼的洋人,又是德国领事,那老板一认得他们便笑成了欢喜佛,连忙招呼着去了最好的包厢落坐。这舞厅每个包厢都是向着央舞台的,晚上有穿着旗袍的艳丽女性放歌。
他们同事间有一个会玩的,便点了几位舞小姐过来,特别的服侍他们。
却是另一位与朱利安较熟的,挤眉弄眼笑说,“你不知道朱利安喜欢男的么?点个服务生给他吧﹗”
“我不用……”朱利安连忙谢绝,“谢谢……”
“唉、是我疏忽了﹗”那名同事马上说,不顾朱利安的推却,让老板点来一个灵俐的男孩儿。
一名清俊的男服务生便款款而来,他脸上还上了点脂粉,嘴巴点得嫩红,这一前来便低眉顺眼的说了句hell,也是他仅会的洋。
那些同事便起了哄,让那男孩儿坐到朱利安的身边,他们言语不通,却是用了足够的表情和动作,让男孩儿知道自己要侍侯的对象。
朱利安不好怫逆同事的好意,便让那男孩儿
坐在身边,对方是个会眼色的,看得出朱利安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兴,便保守的装着乖,再找会示好。
朱利安看着那眉清目秀的服务生,却是想着自己其实也不是真的喜欢东方人,他只是喜欢武。
他喜欢武对身边人的亲切和贴心,更欣赏武会许多的语言、做翻译时专注的表情,他又爱与武分享时局,时而为他的分析和洞察而惊讶。
这和纯粹感官上的吸引……是不同的。
朱利安与同事在舞厅里待到凌点,便各自散席去了。那服务生一直使着不同的方法去讨好朱利安,可对方依然是冷冷淡淡。到要离开的时候,那服务生便揪着朱利安的衣?,渴望的拉着他的,摸到自己大开的衣襟里。
朱利安却是抽回了,从钱包里给出了小费。
那服务生便笑出一口白牙,接过那钞票连连的道谢、离开。
朱利安独自打了车,回他的小公馆里,一路看着车窗外,心里却是一阵惆怅,因为父母的逼婚,也因为对武求而不得的感情。
这年来,他便成了武的信鸽,为他传递消息与大白,也替他与上司接洽武备买卖的生意。
武升在两年前便与大白会合,把他那支军队投进东北的**里去,如今,这支雄壮的白师掌管了整个东省,甚至收复了瑷辉条约以来被俄人取走的失地。
然而朱利安还是按照子吟的指示,定期为大白购买和运送军火。
他这是求什么呢?华德关系虽好,这军火也是明码实价让德国收取回报,可朱利安却觉得自己隐隐的越了分际。
“大白也是我朋友。”朱利安便劝解自己,“帮助朋友,也是合理的。”
车子到了公馆门前停下,朱利安却是意外的看到了里头灯火通明。一般到这个时候,科林早就歇下了,公馆里该是黑暗一片的。
他的车子才刚停下,玄关便打开了,竟是科林有些无奈的出来迎门。
“科林,怎么了?”
“先生,我失职了。”
“什么?”
“有一位客人来了说要见你,不管我怎么劝他,还是要坚持等着,我劝了好几次,他都不愿离开。”
朱利安便皱起眉,“谁?”
“我不知道。”老管家无奈的摇头,将信就疑地道,“他说是你念军校的朋友……还叫得出我的名字,可我不认识。”
朱利安听着可奇了,随着科林进了屋子,走到客厅,便看到一名高挑的华人军官交叠着腿,在沙发上坐着。
朱利安一看到他,便定定的站在原地,蓝眼愣愣的瞠着。
“你可回来了。”那名军官启口,那自在的模样倒像是他才是房子的主人,“不好意思,知道你昨晚刚到上海,定是很累的。可我有要紧的事,急着要问你。”
朱利安却像是听不到对方说的话,只定定的盯着那张脸。
“mengtt……(老天)”他难以置信的低喃。
眼前人的脸显得更成熟端正了,体格也长开了许多,可还是有当年那雌雄难辨的美少年的影子。
这军人模样的白,反而是朱利安记忆里最初的模样,因为当时白娘进军校时,便是做男性打扮的。
“白……你没有死?”朱利安心里便是一阵狂喜,白家位都是他的朋友,看到老朋友死而复生,不管如何,都是一个可喜的消息。
“嗯。”白怒洋颔首,看到久未见面的朱利安,也扬起了笑容,“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活过来了。”
“老天爷保祐……”朱利安笑着,便禁不住上
前,紧紧的拥抱这位老朋友,用力的拍抚他的背,那坚实的触感让他感动,“你这家伙﹗一直没死﹗竟是瞒了我这么久﹗”
“我并不方便公开身分。”白怒洋便垂下长长的眼睫,苦笑道,“因为许多的原因。”
“等一下。”朱利安的笑容却是僵在脸上,因为刚才那贴实的拥抱,让他实在的感觉到了怒洋的胸口,那硬邦邦的肌肉,可如何也不是个女孩儿,“白……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刚刚见着面,就已感到一阵违和,一个女孩儿再粗壮,也没道理长得像白这副体格的吧?
怒洋再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笑着坦诚,“我本来就是男的,只是一直装成女生被养大。”
朱利安本来正沉浸在老朋友死而复生的喜悦,可这会儿,那欣喜的笑容却是凝结在了脸上,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白死了,大白和子吟好,他乘虚而入,也能争得个第二,因为子吟并不接受弟弟。
白活了,这女人家也争不过他们几个男人,他自觉还是能争得第二的。
可现在白活了,还活成一个剽悍的汉子回来,这可就不对了,撇掉弟弟,大白、白和他争……这他还能抢到第二吗?白可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朱利安蓝眸便闪忽着智慧的光芒,开动了他与各国领事交涉的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