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沈怒
徐洪吉做了一大额的生意,心甚欢喜,尽管起先缺乏眼色,冲撞了马鸾凰,他的几幅上等皮子却都卖出去了,剩下的劣等货色还放在军营里卖,让长官、士兵们争相浏览。
马鸾凰是敏锐的人,从刚才便察觉到了怒洋那观察徐洪吉的神色。待对方走到兵营去推销,她便问怒洋,“怎么?你和他有过节?”
“他身上戴着一件东西,是我送给子吟的。”怒洋也不瞒对方,直接说了。
“欸?可是那把特制的勃朗宁?”
“嗯。”
马鸾凰也是爱枪之人,一瞄便晓得那枪绝非凡品,她下意识摇头感叹,“你还真喜欢那个人呢……这枪得费多少功夫才到啊……”
当时白小姐嫁人,可也是报纸的一道大头条,远在西北的鸾凰也有看到。后来发现怒洋是男的,她便疑惑这婚约的真伪,可随着相处越久,怒洋对武子吟的用情,却是让鸾凰越来越佩服。
虽是两名男子,他们却真如寻常夫妻一样的深情。
“废话。”白怒洋便白了她一眼,“那可是我夫君呢。”他若不疼子吟,那还有谁来疼?大哥……他现在也不晓得怎么了,东北那场雪仗以后,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白家军似乎也给打没了。
马鸾凰爱过的女孩儿就只有翠儿,身边虽然还有许多的丫头,却都是逢场作兴,并没有认真。说实在,她是羡慕怒洋能有相爱的对象,于马鸾凰来说,白小姐简直就如镜子里的倒影一样,自己不幸福,看着镜里的自己幸福也能补足心里的空虚。
不过,她还是需要怒洋来实践自己的企图,他爱子吟是一回事,奉子成亲却是另一回事。
“我得知道他是怎么把枪拿到的。”白怒洋倒没有在意马鸾凰的许多心思,只一心想要追索子吟的下落,他警告的看着马鸾凰,“你不要干涉。”
马鸾凰便笑了,因为相处了这一年,怒洋已经抓到了自己的脾性,她对于猜心算计并没有多大的耐心,就会以暴制暴的把人打服、招供而已。
“成、我看你大展身。”她便双抱臂,摆出要看热闹的模样。
怒洋拢了拢衣领,走到校场去看徐洪吉的摊,看皮子的长官挺多的,士兵却没几个,毕竟这是花钱的玩意,不是谁都能买得起。
徐洪吉看到来的竟是刚才与马师令一起,那位不知真实身分的俊哥儿,便眉开眼笑,光是马师令为他买下了最贵的灰狼皮,以知道这位小哥身分非同一般,徐洪吉就搓着,很虔诚的问道,“小哥,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有其他想要的皮子么?”
怒洋冷着脸,指着对方腰间的枪直说,“我们师令想问,这枪卖吗?”
徐洪吉一听,便乐呵呵的笑了,“也不是不可以买,不过这枪是我的宝贝,要割爱、这价钱可不便宜啊﹗”
“我们司令说,尽管开价。”怒洋借着马鸾凰的豪爽,说谎不打草稿。
“欸﹗这样……这样……”徐洪吉先是装出犹豫心疼的模样,颤了颤两脸的肥肉,便道,“好吧﹗我想马师令是识货的,我今日便割爱与她了。”
白怒洋扬起唇,“徐先生才识货,这枪并非一般市面能买的货色,可是从某位大人物上得来的?”
徐洪吉那圆脸颊便笑出了两陀肥肉,“小哥说的什么呢,不过就是洋行卖的比较精致的枪罢了。”
“咱师令对枪的研究特别精博,她说这是特别订造的款式,从没有在国内见过。”怒洋注视着徐洪吉的表情,便说,“价钱不是问题,我们倒是要清楚这枪的来历,若是属于哪位大人物的,师令就不能要了,怕惹麻烦。”
徐洪吉一听,便着紧了,他只是爱这枪的模样,却并非真的内行,毕竟枪械还是高级军官的玩意儿,他再富有,也就只是个走货的商人罢了,万不知道这枪有如此特别。
如今听到马师令愿意为此一掷千金,徐洪吉就怕对方迟疑反悔,便忙即保证道——“这枪肯定不是大人物的,请师令不用担心。”
怒洋心里冷笑,却是摆出一副动心的表情,“那枪的原主人是谁?可会造成麻烦?”
“肯定不会,说起来……也不怕与师令坦白的。”徐洪吉脑里一转,想到马师令打下盛京,正是取代了失势的白家,便放心的和盘托出。“这枪是我在东北走货的时候得到,原主人乃白小姐的丈夫、也是武家庶长子武子吟。”
“哦?”白怒洋颔首,“他不是在盛京?怎么去了东北?”
“说来话长,因为我与白二少有一些合作关,他便托我把武子吟带到东北去,让他与白大少帅会合。”徐洪吉说到这里,便连忙撇清关系,“我与白二少不熟,就做过几次生意而已。”
“是吗?”白怒洋眨忽着长眼睫,按捺下一切的情绪,“那你把他送到白大少帅的军营去了?”
“并没有,我只答应送他到长春。”现在白家就只剩下个白镇军,还不知道他在东北的生死,而马师令又与武家干过仗,如此算上来,武子吟还算是马家的敌人一派——徐洪吉心里分析着,便越发的坦率,甚至隐隐与马家有了同仇敌慨之感,“说到这个武子吟,可有了,他就是个兔儿爷,也不知道白小姐怎么就喜欢这款的。可惜了这把花撸子,他根本不配带这枪。”
“哦?”白怒洋垂下眼睫,“所以你把枪要过来了?”
“要过来……哈哈﹗不、不﹗”徐洪吉便故意卖了个关子,“请马师令放心,这枪的原主人是如何也不能回来追究的。”
“什么意思?”
徐洪吉得意的扬起头,把这当成一件壮举来叙述,“我不想看着一把好枪白白浪费,便要把它拿去,这武子吟不识相,竟是与我争抢,还打了我一枪。”他举起掌,露出那狰狞的伤疤,“我那时血气一涌,便抄起房头灯,对准他的头就砸﹗”
“你杀了他?”白怒洋的黑眼瞳倏地一缩。
“死透了,肯定没得更透的﹗我就对着那脑门狠砸,砸得他一头一脸都是血、整个床都是﹗”徐洪吉便保证道,“他还不愿让那枪给我呢﹗死不断气的瞪着我。”
“噢……是这样……”怒洋应着,木无表情的往后站了一步,贴近了摊子的皮子钳、锤子等器具,“好奇一问,怎么会在床上呢?”
“哈。”徐洪吉便有些下流的讪笑,“咱的僻好,看他长得白嫩、就想尝个味儿,谁知他瞧著弱,反抗起来还挺难搞呢。”
“那、有尝到吗?”白怒洋淡淡地问。
“欸﹗妈的、说来晦气﹗谁知道他身上有枪呢?不旦不肯听话,还打废我一只﹗”
白怒洋便抿唇不语,长眼睫垂了下来,掩盖着眼神的阴霾。
“那……”徐洪吉便搓了搓,“来历是交代了,马师令应该能放心收下这枪了吧?”
白怒洋颔首,“你出个价?”
徐洪吉贪念一起,知道这枪如此独特,便狮子开大口,举起十个指头,“要美钞、付现。”
“成。”白怒洋一句应了。
徐洪吉无本生利,就觉着今天走大运了,竟是能赚到如此丰厚的收入,他正喜气洋洋的傻笑着,下一刻,那肥润的圆脸便给怒洋一攥着,给按在他的小摊位上。
怒洋抡起身边任何到的硬物,发了疯劲的就
往徐洪吉的头髗砸去,那凶狠的力道不带招呼,疾风暴雨一样的猛烈,徐洪吉只来得及挣扎了数下,过后来,下半身便软瘫下来,不再动了。
怒洋把他的后脑勺砸成了扁塌的平面,深浓的血和着脑浆流满了整个货摊,把那些皮子都污染了。
前一刻还在旁看着他们聊天的长官们都目瞪口呆,看着突然暴死的徐洪吉,还有脸色不变的怒洋,他们就觉得碜得慌。
大家都是上战场杀敌的士兵,早该见惯杀人的场面的,可像这样不打招呼、出快而暴虐的,还真没见识过。
“皮子都免费了。”怒洋把徐洪吉腰上的配枪取走,十分珍惜的收藏起来,才与在场的人说,“洗干净便能用。”
他转身离开,竟是独自回了居住的土房,关上门不见人。马鸾凰早就派了卫兵观察整个过程,得了对方的禀报,过不久,便去敲怒洋房间的门,却是没有得到反应。
“白怒洋﹗”马鸾凰怒得又是踢门,又是大喊,“你不会是殉情了吧?”
门咿啊一声打了开来,怒洋瞪着马鸾凰,眼眶却已是布满了血丝,瞧着随时便要再杀一个人,他咬牙切齿地道,“马师令,你有什么吩咐?”
“欸﹗我说……就死了个人,找过一个不就得了?”马鸾凰便用过来人的口吻与他说话,“当年我也很喜欢翠儿,她不肯与我好,我也没这样要生要死的。”
白怒洋便讽刺的哈了一声,那眼神明显写着不屑,认为马鸾凰那段强逼的单恋根本不配与自己比较。
“白怒洋,本师令好心来安慰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马鸾凰便指责他的不识抬举。
“我没心情与你抬杠。”白怒洋说着,已是作势把门掩上,“让我静静。”
“欸﹗怒洋。”
“又怎么了?”
“那你现在肯跟我成亲了吧?”马鸾凰问道。
白怒洋冷厉的瞪着她,还没见过像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他沈下了声音,没有感情的说,“休想。”便毫不犹豫的合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