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着他:“为什?”
姜翼无所谓地说:“车祸。”
一段微久远记忆浮于祝微星脑中,他初初去到警察局受张警官教育时遇见过上访归家苗香雪,从她和另两位警察交谈,祝微星得知姜翼父亲官司起因,还有姜翼出过车祸,但因太涉及旧隐,祝微星一直没提。
来姜翼当时也伤得极重?
“你知道这事?”姜翼见祝微星色恻然。
“在警局不巧听见你妈妈对警察提过,”祝微星记得,姜妈妈还说事故现场出现过一辆蓝色跑车,很可能与姜父车祸有直接联系。但当时也在现场姜翼这些年却一直未对此发表法,警察也未有所获。
所以……若当时没寻到其他责任,谁出资给伤重姜翼住得好病房?
姜翼像猜到祝微星疑惑,笑笑,给个出乎意料答案。
他说:“医院出得钱。”
祝微星:“?”
姜翼说:“帮我治疗那个老头医生虽然现在退休自己搞间破诊所,但当时正好是副院,正好有个新项目需要白鼠对象,又正好认识我教练,三合一叠加,哪好意思再让我睡廊。”
竟是这样理由?
“但这些医术真不怎样,修修补补那久,好几年,又报废。”姜翼口气像说个电饭锅。
“伤哪?”祝微星颦眉。
姜翼挠脖子,手指轻轻划过肩颈处陈年伤疤,无所谓道:“脊椎经。”
祝微星心口一沉,猜测:“会手脚麻痹?没力?”
姜翼甩过去一算你聪明眼:“间歇性病症,说发就发,刚开始也就一两秒,还能勉强上台,后来越来越久,比不赛,万一和对擂时发病,光挨打,不能还手,丢现眼。”
祝微星不死心得明知故问:“还……能治吗?”
姜翼好笑:“拆重造更快一点。”
原来这才是影响姜翼职业生涯真正原因。
七年前,十四岁姜翼出车祸,入院治疗,短暂康复后虽拿许冠军,但高光日短,两年前开始复发,而这一次,便难回到从前。那时间他又恰好与孔强发生恩怨。或许当初能被那群放贷伤到腿也正因为姜翼旧伤复发。土匪军团大部分便把这账算在祝靓靓头上。姜翼显然不愿对言那次车祸,对自己前途尽毁缘由也不解释不反驳,于是过去祝靓靓就背这锅,也算对他惹是生非另类报复。
“不然你以为我怎住进vip病房?”姜翼对自己陈年老伤话题毫无兴趣,只疑惑祝微星脑内想法,“和孟济付威一样,也有暗线产业不法收入?”
祝微星瞧着眼前那张玩世不恭脸,打起精陪他玩笑一句:“我以为你身负巨资双重身份,内有乾坤背靠豪门。”
姜翼盯着祝微星片刻:“老子真身负巨资,一件事就是把这破弄堂买下来拆。”
说完又似想到什,嘻嘻笑着靠回去:“不过也对,外面都说,老子打冥官降世,阎罗座下一,哪个豪门有我背景大。”
祝微星忽然沉默,没有接话。
姜翼没忽略他发白脸色,仍不改讥讽:“难不成你也是,白衣判官?玉面罗刹?咱俩一个单位?”瞧他模样,也不知从把这些不着边际东听少遍才能这样侃侃而谈。
祝微星想想,自嘲:“我大概没那大官,最算个孤魂野鬼。还是编制外。”
姜翼睨他:“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下回见领导得客气点。”
祝微星:“……”怎忘这最会来劲。
“你是假,我是真。”祝微星提醒,话落又果断放弃,“算。”
论谁画风更地狱,自己一定完败,找谁不好跟他比。
想来也有些好笑,明明那阴间一话题,和土匪一扯皮又完全脱离本意,恐怖片变搞笑片。
祝微星勾起嘴角,露这几天来一个浅笑,只是笑着笑着又添丝苦涩。
“那时候你就见我对不对?刚回羚甲那几天,我在一个汤包摊前晕倒,还被你送回家。而晕倒时,我就来过你房间。”祝微星记得,自己还在这房站很久。
而这个,其实一早就知道。
所以那些信不信魂鬼,信不信返阳还魂话都是有意试探。所以见自己在医院,也不问病情拽着他就也是知道检查必定出问题。
姜翼未言,只无所谓地轻拨手弦。
祝微星着他,这平时一点就炸,易怒易喜,皆流于表面,可更深层复杂情绪,好比担忧好比恐惧,从来内敛至极,甚至深不可测。
“为什你能见?”祝微星不明白,他在羚甲乱,医院乱荡都未被察觉,除老魏,只姜翼一发现。“你天赋异禀?阴阳眼?”
被夸奖,姜翼眉毛又微微起飞,却没把赞美全受,而是道,“你怎不反过来想,我能见,是你希望被我见?”
祝微星一愣,竟没马上反驳。
他希望吗?
现在说不好,但刚到羚甲自己该不至于吧。
姜翼却不听,仿佛认定这答案,翘起二郎腿。
祝微星放弃争辩,问:“你不怕我?”
姜翼竟然点头:“怕。”
祝微星睁大眼。
姜翼:“怕哪天风大点,把你吹跑。”
祝微星:“……”
蜷起手和腿松泛些,祝微星轻轻抻开,倚在姜翼枕上。
“在想吹没怎回来?放心,我家有吸尘器,虽然旧点,也能逮住你。”姜翼丝毫不觉这话题敏感,专挑他痛处戳。
祝微星躺在那,大眼睛瞪他,瞪会儿才轻轻垂下:“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我,算不算还活着?如果我不是我,我又是谁。”
目前已知,他能夜半游魂,同时心跳和脑波都停止,就好像离魂肉|体已死。这异常应该从他住院失忆开始,所以他还是祝微星吗?是话,这异象是为什?坠楼后特异功能?死而复生?不是话,自己从何而来,借尸还魂?真正祝微星又去哪?
“你说,我会不会真是孟济?”祝微星忽然问,“我醒来时间和他忌日特别接近。”
姜翼匪夷所思:“如果你真是他,现在不该在我床上。”
祝微星:“?”
姜翼:“早吓到床底去。”以孟济那窝囊废性格。
祝微星不赞同:“若以此推论我不是孟济,那也能推定我不会是以前祝微星,如果是他在这,也不会只老实在床上。”怕要直接奔着身前怀去。
姜翼眼睛亮下,又立马透出嫌恶,表情刹那复杂。
“他妈,哪儿那麻烦。”
对祝微星思虑,姜翼烦躁骂,脚踢踢身前摆放手机,屏幕依旧开着游戏。
“不就是你玩游戏,不知道是登自己已清空老号重来,还是登别老号重来?在没找到新号前,你也就两种选择,一种继续,一种gameover。你选什?”
那乱一团毛线,被这家伙三言两语总结得简单粗暴,祝微星沉默。
可想想,又觉真就这回事。
祝微星当然不愿意gameover,他活得那认真那珍惜,每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好容易攒点装备就这没,4d怎舍得。所以,在没找到原主,或没找到他自己老号前,他唯一选择就是继续玩下去。
姜翼从他不甘眼得到答案:“那不就得。”
潦草得到结论,祝微星还有些懵。前一刻明明觉得发现这秘密自己,世界倾覆天地变色,再处变不惊也无法马上淡消,笑对生。
然每次和眼前闲话两句,又会觉一切不过如此。在姜翼眼,世上像无大事,即便鬼,即便生死。祝微星忽然好奇,他会有在乎到怎都放不下东吗?那又是什。
而自己,行事总想尽善尽美,难免顾忌良,可船到山前必有路,一步算一步,是眼下能做仅此而已。
是,若他每一步都得尽心尽力,他就能问心无愧,不管他是祝微星还是谁。
祝微星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歪倒在姜翼枕上,终于松缓些精。
问姜翼:“你真不睡?”
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斜仰姿态没往日矜束板正,颚下一二颗扣已散,露出其下纤致颈项,削瘦胸膛,白肤细骨,像有水晶面皮捏得一笼糕,冰镇后撒一层百合香,白透着浅粉凉。
问完没得回复,祝微星微微翻个身,去姜翼,发现对方盯着自己,便倦意上头得问:“不睡吗?”
姜翼牙关一紧,没控制好力,在烟嘴上留下一道深痕。他伸舌添添低头道:“睡毛,老子要打游戏。”
祝微星却见他仍抱着那琴,主动道:“我想听《夜曲》。”
姜翼莫:“什玩意儿?”
“舒伯特《夜曲》。”祝微星说。
“不会。”姜翼拒绝。
“巴赫《步舞曲》。”
“没。”
“莫扎特《魔笛》。”
“没听过,还有谁准你点歌?”
祝微星扁下嘴,这些曲子都很适合古典吉他:“那你会什?”
姜翼生气:“说就那一首!”
祝微星不信,但说:“那你再弹一次。”
“我是卖艺?你说弹就弹?”姜翼不配合。
“很好听。”祝微星说,今夜他特别老实直白。
姜翼捏着火机,欲点烟动作一顿。眼皮翻翻,最后还是把那火丢一边,骂句“麻烦”,手指重搭上尼龙弦。
舒缓乐曲再度从他指尖流泻。
他就靠在祝微星脚边,祝微星着眼前。古典吉他对坐姿要求很高,弹奏时需有琴椅、踏脚凳。姜翼却毫不顾忌,盘着腿,穿着老头衫,脖子挎着擦头发毛巾,嘴叼着快咬烂烟,明明四不像混乱姿态,反倒充满不羁潇洒,尤其配以姜翼难得专注眉眼,让祝微星只想到“迷”两个字。
他一瞬有些理解那些爱慕者,这男生身上像带蛊,随时警戒提防,一不心就容易被惑住,万劫不复。
下一时,祝微星又悄悄笑,这是什离奇思路,自己真是太累,精都混乱涣散。
眼皮终是不受控垂落,遮盖视野,让耳边弦乐愈显鲜活入心,姜翼该是没胡说,他确会得曲目不,听能察觉细处生涩,但依旧无碍邃美灵隽。
祝微星一直觉得柔慢版曲子由古典吉他演绎起来总显得莫古老哀伤,但在姜翼手中,再缓节奏都有种奇力量,因为不飘忽不摇摆,每个音符都干脆自信,带着永不回头拗执。
胡思乱想着,被乐曲带着朦胧睡过去。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