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却闭口不言了,只是同样瞪大了眼睛和帝尘对视。
一点都不怕他。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帝尘才收回视线,最后看了他一眼,转头朝里面去了。
小男孩张了张嘴,想告诉他里面危险,但想着他也不是多正常的人,他能救得了谁呢?
谁都救不了他。
萧景逸靠在最边上的这个角落里,继续闭上眼睛。
可这次闭眼之前,却闪现了刚才帝尘衣服上的龙纹。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闪过一抹希冀。
刚才那个男人是皇家的人?!
萧景逸站起来想追上去看看,可是还没起身,他就又重重跌了回来。
终究是没有力气了啊。
他的死期是真的要到了。
可惜了,临死之前都没能再和父王说上一句话,他双眼中的希望迅速被压下去,渐渐由明亮变得衰败。
帝尘浑然未觉地往前走。
这里的布条多到糊眼,而且这种纯白的颜色让人很容易就感觉到窒息,甚至就连帝尘在这里面穿行了一阵都觉得不舒服了。
“别再往里走了!”就在他感觉沉甸甸的找不到头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是顾昭禾!
他惊喜的回头。
看到的的确是顾昭禾没错,可这才分开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好像是她又不是她,气质上变得多了几分绝望的感觉。
整个人没什么生机。
“怎么回事?你出宫之后发生了什么?”帝尘倒是来了精神,他有太多疑问想问了,瞬间跟上她的脚步,俩人朝没人没白布的地方走。
可这没有白布的地方好窄,堪堪只能容下两个人。
何况顾昭禾还不让自己距离他太近,俩人之间隔的有一步之遥。
“先不说这个。”顾昭禾无奈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来这里了,那邈邈呢?明明皇宫是最安全的,你为什么要出宫?”
“我不放心你,而且我要带你们走。”帝尘道,“还有你父母,他们都很安全,现在都在明礼堂。”
“所以在紫宸殿的时候,你能那么做,并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全身而退?”
“嗯。”帝尘知道顾昭禾一向聪慧,“所以我用找你的名义强行出了宫,但也必须在三天之内带你们离开,这样是最安全的。”
“可是这里……”顾昭禾懊恼地抓了下头发,“我走不了。”
“为什么?”帝尘说,“这上面的人都是绝症,你们这次出宫是要治疗山脚下的痨病,防止扩散,为什么会到这上面来?而且看上去你的状态也很不好。”
“你来到这里之后应该也注意这些白布了吧?”
“嗯。”帝尘道,“数量多的奇怪,让人很压抑,不注重都难。”
“这是京都的官员特地让人弄上来的。”顾昭禾叹了口气,“我们原本出宫后是要去给大家治疗痨病防止扩散的,可没想到下面的官员都不配合,甚至连我亮出了身份都不管用,后来我搬出了皇上又给他们看了太医署的令牌他们才算是放行了,可最令我惊讶的是,民间那些已经出现了症状的百姓也不信我们。”
顾昭禾说到这里失落死了。
肩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半垮了下去。
她是抱着救人的信念从比较安全的皇宫出来的,但却不被自己想救的人信任,不用明说,都知道这会儿心里有多难受。
“因为不知道是谁把十三病危的消息传了出来,现在是皇宫里知道外面不安全,可外面的人却以为里面不安全,甚至比外面还要危险,所以对我们几个出宫的大夫而言,也并没有得到他们的任何配合,反而被当成了病患一样的人赶到了这黑崖山上。”
“他们怎么敢!”帝尘一听到顾昭禾是被赶上来的,顿时拳头都硬了,“你可是太妃!这是要诛九族的罪!”
“但法不责众。”顾昭禾叹了口气,“在众多人自己的生命面前,我一个人的身份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且也不能说是他们真切的把我们赶上山来,应该说是我们这些人是主动选择了上山,因为只要我们能把这里的病患救活治好,再下山的时候就自带口碑,那些人就不会排斥我们诊疗了。”
“但是谁能想到呢,这山上的患者这么多。”顾昭禾叹了口气,她的医药匣子这一天来可能供给太多,已经出现过两次罢机的情况了。
和她想的一样,她脑袋里想破了天,那匣子都什么都没提供出来。
是因为用的太频繁吗?
顾昭禾也找不到具体原因。
要是在平和的时候,还能去找赵老爷商量商量,但现在,也没那个时间。
现在只求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救一个是一个。
风一吹,将这满山白布吹到扬帆的程度,露出了地上被遮盖住的病患。
很多人都和那个男孩一样,瘦得只剩了皮包骨头。
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帝尘终于知道了顾昭禾不让他抱她的原因。
在这里,只有死亡和腐朽的气息……
“你回去吧。”顾昭禾想让他下山,“我父母他们都需要你,你可以先带他们离开,等我这边结束我就过去找你们。”
“那你这意思是同意了和我一起走?”她连犹豫都没犹豫。
愿意和他一起离开。
顾昭禾点头,“不然呢?你们都走了,我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反正我的生意有叶辰在,他就能打理。”
包括顾家那些产业,她只需要在背后操纵即可。
帝尘瞬间振奋不已,“我帮你,我们一起下山一起走。”
“可是三天之内绝对做不完的!”顾昭禾看着他,“这些白布的意义不仅在于遮盖尸体和病患,更大的作用是让人变得压抑绝望,所以我和程太医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在处理这些白布,然后像打地鼠一样,遇到一个病人就治疗一个。”
帝尘知道多说无益,“从你出宫那一刻开始你或许就不是太妃了,也不是顾昭禾,而是一名大夫,而我作为大夫的丈夫,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逃避,我不会看病,但我能帮你们处理白布,你赶紧给人开药方,只要三天之内我们能下山,还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离开的计划。”
“你可是千金之躯!”顾昭禾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能做这些事情?”
“不然呢?”帝尘道,“让明礼堂的伙计来?还是让我们府上的暗卫来?且不说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没有,按照他们的接受程度,虽然会对我们的命令忠诚,但在他们心里来这里就是送死,我无法对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下达这样的命令。”
帝尘无所谓的耸耸肩,“所以最合适给你们做帮手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