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1)

千千据为己有!

在奶奶的督促下,今夏最终还是同意了相亲。仔细想来,此事并无坏处,除了自己略微有些感觉不适,至少能安抚一下家里的长辈。若是对方没看上她,那固然好,若是看上了,要继续深入接触,倒也无妨,反正她也不确切地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计划,姑且走一步,算一步。

相亲的地点是男方定的,安排在一个枢纽地铁站附近的巴贝拉餐厅,交通对两人来说都算方便,而且价位不高,还算有点就餐环境。

她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等在位子上了。为了避免迟到,她刻意提前了十分钟,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早,她想,这至少说明他有时间观念,对他的印象便好了一分。

落座以后,两人照旧走了下形式,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男人姓张,名卓,样子和相片上相差无几,普通人的一张脸,谈不上好看和难看,只是没有看着不舒服罢了。

不过今夏仍是松了口气,之前跟同事提起要去相亲,她们讲了好些自己的相亲经历,让她有些怕了,唯恐今天也会面对一朵绽放的奇葩,不过就张卓目前的表现来看,虽无极大的可圈可点之处,但尚在正常范畴,这就够了。

饮料,披萨和小食上桌以后,她拿起刀叉,略显笨拙地折腾起一块鸡翅来,或许是她切得太过费力,张卓注视了她一会儿,今夏察觉他的目光,有些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吃过西餐,不大用得惯刀叉。”

张卓连连摇头:“没事,其实我也不大用得惯,原本我是打算订中餐馆的,但听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西化的东西,所以就……”

今夏理解地笑笑:“这里东西还是好吃的,就是鸡翅带了骨头,有点不好切。”

张卓想了会儿,放下餐具,直接用手从餐盘里拿起一个翅尖送进嘴里:“这样吃起来就方便多了。”

今夏见他上手,瞬间错愕之后,也果断地抛弃了刀叉,手指拈起鸡翅啃起来,虽然这样的吃法有些粗鲁,难登大雅之堂,但着实吃得爽利,别有一番味道。

她暗自想着,通过相亲这种形式,可能注定两人不能陨石撞地球地擦出大火花,但至少张卓人还是随和,相处起来也蛮容易。

一个鸡翅还未完全下肚,大门一开一合,走进来一个男人,环视一圈,视线便精准地落到了她身上。

今夏对着门口,视线和那男人交汇时,脑子瞬间空白了片刻,像故障的老旧电视屏幕,一片斑斑雪花。

男人径直朝她走来,在他们桌前站定,直勾勾地望着她,墨眸里似乎带着几分调笑:“这么巧?”

今夏怔忪:“你……怎么会在这儿?”自从上次他在电梯里说了那些不清不楚的话以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

陆川微微耸肩:“路过。”

今夏寻思,这未免也太过巧合,路过同一个地点,还能进到这商厦里的同一家餐厅?

张卓见两人相识,便等着今夏做主,没有贸然开口。

陆川冷飕飕地瞥了张卓一眼,又望向今夏:“你朋友?”

今夏不想解释对方是她相亲的对象,就姑且点了个头。

“怎么不介绍一下?”

今夏本不认为有向他介绍的必要,但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跟他有什么过去,就只能坦然地说:“这是张卓。”随后又给张卓介绍:“这是陆川。”

两个男人表面友好地互相点了个头,陆川用着不经意的口气问今夏:“对了,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吗?我听说透析会有透析反应。”

今夏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事儿,一时有些愣神:“还,还好。”

陆川唇角微勾:“那就好。”说着在他们隔壁的桌子入座,手一招唤来服务员,开始点餐。

张卓见陆川坐在他们附近,似是故意,已对两人关系有些疑问,但他更加意外的是:“你爸爸在透析?肾不好?”

今夏被追问到此事,也只能微微点头:“嗯,他有尿毒症。”家里的情况奶奶没有完全给对方交底儿,只是相亲而已,又不是片警查户口,所以有些私事,没到那份上,就没说。

张卓消化了半晌,才道:“那得让他多注意休息,不要过分操劳了,平时的营养也要跟上。”

今夏微笑:“我知道的,谢谢你关心。”

张卓回以一个笑容,接着就低头吃东西,间或找一些常规的话题跟她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尿毒症那个话题之后,对方似乎不如一开始那么踊跃了。

陆川在她斜对面,气定神闲地坐着,轻呷着杯里的水,目光一瞬不瞬,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今夏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想撵他,一没立场,二没想好说辞,更怕万一激怒了他,当着张卓的面胡言乱语地说出些什么来,传到家人耳朵里,那就糟糕了——论不按常理出牌的本事,她是远远不及陆川。

张卓也察觉到陆川一直在打量今夏,心里已然确定两人的关系肯定不止朋友那么简单,而且那个男人,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无论外形还是气场,皆在自己之上,加之今夏的爸爸还患有这么大一个病,粗粗一衡量,他心里对这场相亲的结果已经有数了。

由于两人各怀心事,后来就谁都没有找话题,便陷入沉默,一顿饭吃得是如同嚼蜡,只有邻桌的陆川,娴熟地切着一块牛排,铁板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吃完饭后,张卓结账,和她告别,独自离开了餐厅,今夏亦起身,准备去地铁口,陆川站起来拉住她手肘:“我开车了,送你回去。”

今夏轻轻挣开:“不用,我坐地铁。”

她已经知道今天和他相遇,绝非他口中说的路过。她不想去问他是怎么知道她相亲的事,又是为什么来搅局,她用不着他来提醒,像她这样的条件,要找到一个真心的人,有多不容易。

陆川追着今夏出去,走在她身边,陈述事实的语气:“你生气了。”

今夏柳眉微挑:“你觉得这样耍着我玩,很有意思,对吗?”

她并不气他来搅局,她只是气他指出了那样一个鲜血淋漓的事实,让她不得不去正视。

“我只是帮你测试一下他,如果他不能接受你爸的情况,就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

今夏有些意外地抬眼,随后轻叹口气:“那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事,我自己操心就行了,不用劳烦你。”说着便进了电梯,陆川没有跟上来。

周末早上,今夏是被打骂孩子的声音吵醒的。

原本想多睡会儿,但妇人尖厉的叫骂声持续刺痛她的神经,几个清脆的巴掌响之后,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她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索性就从床上坐起,隔壁床已经空了,这个时间,奶奶去早市买菜了。

换好衣服,耷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爸房间的床也是空的,附近有山西老乡开了个小卖部,爸在那里打杂,补贴一点家用。

原本他还打算蹬三轮,一来旧车在老家卖了,重新买车要花钱,二来她和奶奶都觉着危险,怕再惹出是非,三来也是北京城太大,不识路,他普通话也说不好,做不了这档子生意。

挤在狭小的厕所里洗漱,今夏吐出最后一口牙膏沫子时,妇人还在对小孩施暴。虽然刚搬来不久,但这两人她都见过,那妇人也就三十出头,但生得面相凶恶,小男孩倒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得紧。这样的打骂也不是第一次了,邻居们曾经劝过,都被妇人唾沫横飞地骂了回来。

奶奶按老习惯,给她留了粥在锅里,她去厨房盛时,瞥见垃圾桶已经满了,就顺手整理出来,拎着塑料袋出门去倒。

想离市一医院近,又想图便宜,她现在租住的地方,类似从前的筒子楼,很多户人家共用一个狭小|逼仄,堆满杂物的过道,她要下楼倒垃圾,势必从那对母子的房间路过,小孩痛哭的声音让她心里揪得慌,她几乎是埋着头,以极其微弱的存在感从他们门前快速挤过。

楼下倒垃圾的地方,废弃物堆得和小山一样高,散发着腐臭味儿,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凑在边上觅食吃,见她来了,赶紧夹起尾巴,瑟缩地躲到一旁,她放下垃圾袋,回身看着这个筒子楼,横七竖八的竹竿上,晾着乱糟糟的内衣裤衩床单,细细地听,风里什么样儿的声音都有,争吵,叫骂,痛哭……

仿佛这里就是一个悲剧集中营。

也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谁心理还能特别健康。

就像她每次回来,都暗暗对自己说,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等经济条件好了,她一定得带着家人搬走。

回到屋里,她喝完粥,收拾了碗勺去厨房洗,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她赶紧就着衣角擦了擦手上的水,跑去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她就呆若木鸡了,陆川以一种与此地极不和谐的气场站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仿佛等的就是她现在的这种表情。

今夏脑子像突然劈进一个惊雷,炸得思绪乱飞,半晌说不出话。

陆川也不开口,只是眼角噙笑,好整以暇地欣赏她脸上起伏的神色,她那微微张开的水润红唇,让他想就这样低头吻下去。

今夏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要知道你住哪里还不容易么?”她就是上天遁地,他也能给挖出来。

今夏仍是茫然:“你来这里干什么?”话说完她才留意到,他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像是送礼来的。

“我来看你爸爸和奶奶。”陆川扬起眉梢:“不让我进去坐吗?”

今夏挡在门口:“你来看他们做什么?”

陆川耸肩:“因为我的关系,害得他们搬家操劳,理应来表示下歉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夏深吸口气,做好迎战准备:“我爸和奶奶都不在,你可以走了。”

陆川来之前就知道,要进她这家门不容易,所以她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便不急不躁地说道:“那我在这里等。”

今夏错愕,没想到他不硬闯,反而选择老实地等待。她低头瞅着他的鞋尖,规规矩矩地站在她家门外,这走道是公共地方,她是不是没有权力赶他走?

陆川已经打定了死磕的主意,就坦然地站在门外,视线从她身侧打量着屋内的环境,看起来条件是简陋了点儿,但十分干净整洁。

今夏见他堵在门口,既不强行进屋也不离去,这让她反而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摔上门,便再问道:“你到底干什么来了?”上次破坏她相亲,这次又擅自跑来她家,他在打什么算盘?

陆川忽然踏进一步,再凑近一点,俯□,几乎要吻上她的耳垂,慢条斯理地说:“我媳妇儿丢了,我来找她。”

今夏强忍着他口中的热气呵进她耳朵的搔痒,没有躲避:“什么媳妇儿,你在说什么?”

陆川伸手抚上她的脸,额头抵上她的,一字一顿:“你害我没结成婚,是不是该赔个媳妇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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