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就有访客来到。
小棠给钟唯唯梳头,低声道:“大姑娘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了,说是要接您回太傅府去住。”
想到钟欣然惺惺作态的模样,小棠真是恶心得不行:“成天这样装,难道就不累么?”
钟唯唯道:“不要生气,她既然来了,咱们好好接待就是了,你让人去外面给我准备祭品,我要去祭拜师娘。”
不管怎么样,她就是钟南江养大的,是钟南江的义女,到了京城不去祭拜钟夫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把礼数尽到,其余事情且又再说。
简单地吃过早饭,钟唯唯才出去见钟欣然:“抱歉师姐,昨天太过奔波,累坏了,多睡了一会儿,醒来才知道你来了。”
钟欣然仍然穿着那一身雪白的衣裙,楚楚动人的模样,先就上前亲热地拉住钟唯唯的手,温婉和气:“怪我来得太早。可是……”
眼里含满了泪水,“阿娘去后,我在这世上只有你和阿袤两个至亲了,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回来,究竟有多高兴!本是想要迟一些过来的,奈何实在是等不得!”
说到动情处,低头拭泪,好像是真的激动坏了。
“二姑娘您不知道,”她身后的一位嬷嬷给钟唯唯蹲了个礼,“大姑娘昨夜一整夜没睡着,就只想着您回来了,若不是知道您去了宫中面圣,她昨晚就来接您回家啦。今儿早起就过来了,饭都没吃呢。”
钟欣然擦擦眼泪,强笑道:“王嬷嬷,你说这些做什么?”
王嬷嬷讪笑一声,退到后面。
钟唯唯将手从钟欣然掌中抽出,淡淡一笑:“那可巧了,我今天也打算去祭拜师娘的,只是唯恐去得太早,有些失礼。这不,拜帖都准备好了。”
钟欣然便道:“自家人,写什么拜帖?将来整个太傅府都是阿袤的,你是回家,又不是去哪里。”
钟唯唯笑而不语。
钟欣然泫然欲泣:“阿唯,你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是我和阿娘对不起你,你生气是应该的,阿娘临终之际,一直都挂念着你,说对不起你和阿袤。”
她跪下去紧紧抓住钟唯唯的手,凄声道:“阿唯,俗话说,人死账消,可是我也不敢说这个话,阿娘做错的事情,我来替她偿还,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
钟唯唯恶心得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叹道:“大师姐这样,我可承受不起啊……”
话音未落,就见门口站了一个人,正是重华。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钟欣然,眼神幽深,并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钟欣然似无所觉,哭得凄凉断肠:“若是时光能倒流,我愿意当初进宫的人是我,看你现在这样,比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我这些日子经常做噩梦,梦见阿爹骂我,说我不孝不悌不义……”
钟唯唯用力掰开她的手,毕恭毕敬地迎驾:“吾皇万岁。”
钟欣然愕然地捂住嘴,回身一看,窘迫得满脸通红,匆忙擦去眼泪,跪下迎驾:“参见陛下。”
重华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目光未在钟欣然身上作任何停留,而是定定地落在钟唯唯身上:“又又要见你。”
小小的人儿从门口探了个头,怯怯地往屋里看,脸蛋又白又圆,眼睛也是又黑又圆,小嘴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打心眼儿里疼爱。
钟唯唯情不自禁堆起笑容,朝又又张开手臂:“又又。”
又又欢喜地叫了一声,飞奔而入,重重地扑倒在钟唯唯怀里,把她扑得往后一倒,抱着又又摔倒在地上。
又又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压在她身上,伸手去捏她的脸,委屈又欢喜:“唯姨你没良心!”
钟唯唯只是笑:“是啊,又又很有良心,这么早就来看唯姨。”
又又悄悄看一眼重华,搂着她的脖子小声道:“我一夜没睡着,一直不停地哭啊哭啊,终于哭得阿爹受不了,答应带我来看你。”
重华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回去以后自领二十戒尺。”
又又的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将头紧紧靠在钟唯唯胸上:“唯姨,唯姨救我,我不想回去了,我只想和您在一起。”
重华瞪他:“立刻站起来,再敢胡闹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又根本不理他,继续往钟唯唯怀里钻,眼巴巴地道:“唯姨,我好饿,没吃晚饭,也没吃早饭,你有好吃的吗?”
钟唯唯抱着他坐起身来:“有,你想吃什么?”
钟欣然不甘心自己被集体忽略,清一清嗓子,温柔地道:“又又,然姨也没吃呢,我知道有一家茶楼的点心做得很好,不如我请客,咱们一起去吃吧。”
又又没理她,拽着钟唯唯的手晃:“我要吃小棠煮的鸡蛋。”
“这要求可真高,真会吃。”重华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无限鄙视。
小棠激动地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做啊,您还想吃什么?”明着是问又又,眼睛却是看向重华的。
重华面无表情,不理。
钟唯唯就道:“昨夜我吃着那个长久面不错,让厨房做那个吧。”
话音未落,一阵寒风刮过,是重华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大意是,我一夜气得没吃没睡,你却又吃又喝还好睡?
钟唯唯假作不知,低着头只管对又又问长问短,不忘殷勤地给请重华上座,让人上好茶。
钟欣然孤独地站在一旁,心里充满了嫉恨不甘,眼珠子一转,道:“二师兄,阿唯今天要回太傅府,您要去吗?”
重华抬起眼来淡淡地看着她,神色莫测。
钟欣然一阵皮紧,委屈又害怕地轻声补充:“我是来接她回去的,我就是想弥补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
重华却突然开了口,语气温和:“你做得很不错。”
钟欣然惊喜若狂,恨不得扑倒在重华脚下,狂舔他的脚:“二师兄,我,我……”这回是喜极而泣。
重华道:“坐吧,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是。”钟欣然擦擦眼泪,小心翼翼地看钟唯唯一眼,在重华身旁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