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低沉缓慢的声音，众人都愣住了！
太突然了！
这么多年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人群中传出轻轻的抽泣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妇女们一个个哭成一团，而那些刚强的汉子们也都红了眼圈。
再没人去管什么辩论会了，大家伙都抬起头，望向仍在不停播放讣告的大喇叭，多希望它传出的声音是假的，是和乡亲们开的一个玩笑。
但……
斯人已逝，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高云龙也像一只斗败的小阉鸡一样垂头丧气坐在板凳上，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
他一把攥住李东升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领导，以后可咋办啊！”
“听上头的安排吧！”
精明如李东升，现在也是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混乱。
巨擘走了，以后该咋办？
他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是你爸爸的阳历生日……”
回到家后，钱慧珺瞅瞅牵着马往马厩走的丈夫，小声嘀咕一句，小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刚才好多人都在哭，好几個爷爷也都哭了，她有些慌有些害怕，一把抱住钱慧珺的胳膊，“妈妈，好怕怕！”
“不怕不怕，乖女儿你进屋找你猫叔玩，我去看看你爸。”
“嗯嗯！”
小丫头乖巧点点头，自个跑进屋子里，爬上炕，一把抱住睡大觉的老猫，漂亮的大眼睛却盯着母亲的后背，眼见她出了门。
小丫头叹了口气，拍拍老猫，“猫叔猫叔，出大事了！”
“喵！”
老猫躺在她怀里，舔了舔爪子。
喵子什么都不知道哦！
“以后咋办？”
坐在生产队队部里，老曹、老张、孙建平等人面面相觑，这个消息太突然也太震撼了！
就像一艘航行的大船忽然失去了舵手，所有人都蒙了！
“还能咋办，一天天熬着过呗！”徐金贵嘟囔一句，老曹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叹气。
钱慧珺推门进来，看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丈夫，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按照上级的统一部署，李东升迅速回到县城，挨个给各个公社打电话，让他们派人参加十一号在县城举办的告别仪式。
当天的活动规模搞得很大，各个生产队的老百姓都自发来了，胸前戴着小白花，静静站在道路两边。
一辆挂着巨人照片的解放大卡缓缓开过来，所有人都脱帽敬礼，现场不时传出低沉的呜咽声。
平心而论，孙建平对他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更没有直接的，具体的接触，但从小到大，耳边传颂的都是他的事迹，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
现场好几万人，老的，年轻的，男的，女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是一脸悲戚的表情，任凭东北一月的寒风吹在身上，吹透了厚实的棉大衣。
所有人都希望能再看他一眼，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也再送他一程。
拉着画像的解放大卡车远去了，很多人追着车跑，跑累了就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连李东升也被这股情绪感染了，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下鼻子，眼角有泪光闪烁。
未来何去何从……
连他也有些茫然了。
波云诡谲，竟然是以此作为开头，李东升在震惊、悲痛之余，也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仕途问题。
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越到这个时候，越要小心谨慎，冷静再冷静！
思来想去，李东升终于把乱糟糟的思绪扯回“正轨”，看看眼前这些悲痛欲绝的朴实老农民，摇摇头，挥挥手，“告诉乡亲们，散了吧！”
人群里谁也没有动，大家伙仍旧站在原地，望着解放大卡渐渐消失在街角，感觉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一个个眼神茫然而空洞。
“爸爸……”
孙建平背着女儿，也站在人群里，目送大卡车远去，小丫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吓人啊！”
“乐乐别怕！”
孙建平把手伸过肩膀，捏捏女儿肉乎乎的小手，“先生此去，大树凋零，举国同悲！”
小丫头年纪太小，还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看爸爸语气有些低沉，身边的叔叔伯伯们也都低着头，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识趣闭上了小嘴。
时间是冲刷一切的良药，很快就到了过年时分，因为巨擘离去，今年县里也没了搞焰火晚会的心思，老曹只得坐在自家炕头，抽着烟，眉头紧锁。
“上头说以后咋办了么？”
他问放假回来过年的罗世红，罗世红抱着宝贝儿子，听到老岳父的话，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不知道。”
“唉，这以后咋整啊！”
老曹一脸郁闷，趿拉着鞋下了地，“我去隔壁屋转转。”
“等会就下饺子了，你还遥哪骚了啥？”崔玉芬瞪了他一眼，老曹心情烦躁一摆手，“老娘们家家的啥都管！”
他低着头走出门，迎面和小月月撞了个满怀，小月月牵着小乐乐的手，俩孩子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跑进屋，看得老曹一顿感慨！
她们倒是没啥烦心事！
“猫叔！”
小乐乐一骨碌爬上老曹家的炕，老猫自动靠过来，往她身边一靠，贱兮兮“喵”了一声，把罗世红看得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和牠关系真好！”
“那是！”小丫头得意一挑眉毛，“我和猫叔天下第一好！猫叔给我抓鱼吃！”
罗世红怀里的小宝贝也欠欠的伸过手去抓老猫的耳朵，老猫却也只是呲呲牙，警告一下，却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看来这只猫，对孩子还是蛮好的。
就是吧……
老猫突然出手，照着罗世红就是一爪子，吓得他急忙往后躲！
“嘻嘻嘻……”小月月和小乐乐都捂着嘴笑起来。
孙建平也在家里忙活着包饺子，前段时间老妈来信说过年放假直接去山东老家，帮着老爸照顾奶奶去了，所以就不回来看望他们小三口了。
虽然心里有点失落，但是想想奶奶年纪大了，也确实需要人在身边照顾，孙建平也不好说什么，算了，一家三口也能过这个年！
往年不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曹兄弟新年好啊！”他把岳父钱国正和黄教授也都接了过来，俩老头正坐在一旁嗑着瓜子喝茶，看到老曹进门，急忙和他打招呼。
“过年好过年好！”老曹笑着坐在俩人身边，挤挤孙建平，“给我让个地儿！”
孙建平眼珠一翻愣，逗得钱慧珺直笑。
“你们今年没整炮仗啊？”钱国正还纳闷呢，往年这个时候二马架也不闲着，白天黑夜的造炮仗，今年咋这么消停？
“今年还放啥炮仗了，对联都不贴了。”老曹叹了口气，“你说那么大一个领导，咋就说没……就没了呢！”
“人活着不就那么回事，就是那些皇帝，不也说没就没了？”
“日子还不得照样过？”黄教授接过老曹递来的烟看了看，一乐，“还云烟呢，伱个老登发财了这是！”
“爸，黄叔，你们俩是不知道，我曹叔这盒云烟，一般人想抽还不给抽呢！”孙建平笑着揶揄一句，后脑勺挨了老曹一撇子，“一天天的，净编排我的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