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千五百多年的传承,没把别的留下,就留了妖言惑众的本事。
最为可恨的是,在固若金汤的应天府,都已经被他们儒家给搅得满城风雨,那推至全国,倘若处理不当或者处理不够及时,那又该是何等的社会动荡!
一念及此,宋濂不由心中凛然,脸上更是浮现出了深深的忌惮之色。
相较宋濂看法的悲观,杨宪反倒是要乐观了不少。
毕竟目前大明国力富强,军队齐整,战力旺盛,用来镇压、驱逐乱臣贼子,不啻于小试牛刀而已。
但同样,他也有些忌惮和震惊的地方。
其中最主要的,当属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件。
事发之前,居然没有走漏半点风声,也是在发起了事件之后,才被湘王殿下知晓。
甚至,就连陛下的锦衣卫,都没有察觉到异样……不得不说,这群酸儒,看上去一个个只会读些之乎者也的圣贤书,不曾想组织、执行事情的能力,倒也有几分水准。
倒是小觑了他们啊!
至于眼下的情况,杨宪根本是半点不着急。
既然湘王殿下都已经亲自来了,就说明他肯定是有了万全的预案。
今晚恐怕会有些惊吓,甚至可能会受些轻伤,但肯定性命是绝对无虞的。
反倒是刘伯温,此时他的表现跟每一个人都大为不同。
他的眉头紧锁不展,心中思索着。
光凭儒家那群整日里埋首故纸堆的儒生,他们当真能够有组织起这种事情的能力吗?
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其他人或者势力的影子出现?
尤其今晚这场事件,一是来得太突然了,简直可以说是毫无防备、毫无预兆,二来是儒家的反应太过果决,完全没有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行为。
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儒家的表现逻辑了!
刘伯温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的疑心太重了好,还是说儒家给自己的既视感太强了好。
总之,这一场行为的背后,他仿佛看到了好些熟悉的影子。
只是一时之间,在没有更多证据的前提下,他还没有办法立即下结论。
可刘伯温始终相信,这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纵观群臣,此时也就只有李善长的眼底藏着一抹窃喜之色了。
打吧打吧,乱吧乱吧!
你们越乱越好!
只有彻底把这一池子水给搅浑了,他才好浑水摸鱼。
也才好让众人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到他的身上去。
而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善长才格外希望儒家的众人,能够在计划的执行层面更加果决一点。
反正现在的情况对儒家来说,已经是糟糕头顶了。
何妨不拼死一搏呢?
反正,再糟糕,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糟糕不成?
所以啊!
乱吧,越乱越好!
李善长的心底,开始谋算了起来。
在眼下这个乱局之中,他应当如何应对,才能趁乱火中取栗,给自己寻找到更多的筹码和机会。
但是!
在众人都各有心思的同时,毛骧却想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有些狐疑地盯着朱柏,心中却是暗暗活络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种绝密的事情,儒家众人肯定会慎之又慎,绝对不会轻易外泄的。
即便是锦衣卫,他们这群专门处理情报的机构,都没有事先得到任何风声,那为什么偏偏客居应天府的一个藩王,他能够知道这么多呢?
一念及此,顿时毛骧看湘王的表情,就不由多了几分凝重。
他虽然还不敢断言,湘王殿下亲自送来的这份情报究竟是真是假,但他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必须要对陛下负责。
而看到他浑身紧绷的样子,左右两侧的侍卫们,顿时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们看向湘王的表情,便不由自主多了几分忌惮和防卫。
而站在湘王朱柏身后的铁浮屠指挥使花木兰,则是上前一步,靠近了朱柏身侧。
她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左右两侧闪烁着寒芒的鸳鸯雌雄剑,却是照得在场侍卫们动也不敢动。
当初武举试手之时,花木兰阵挑常茂、蓝玉的飒爽英姿,仍然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尤其让他们恍然大悟的是,当初武举试手后,她可是被直接加封成为了大明帝国的一等子爵,赐名号御殿羽将军,赐铠赐剑!
而所谓的殿羽将军,虽然是一个虚衔,但还当真就管得到他们禁军身上!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眼下的情况瞬间就变成了,侍卫们要朝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拔剑相向!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胆敢这么做,之后的结局可不会落什么好。
而正在这剑拔弩张、进退维谷之时,最终还是湘王朱柏主动站了出来,为众人解围。
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这才朗声说道:“父皇,儿臣此番前来,便是想要请父皇为儿臣开一道旨,打开城门,放乞活军进城。”
“替父皇,也同时是替这天下,彻底剿灭儒家的顽固毒瘤,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重造盛世!”
距离湘王车架进了皇宫没多久,宫中便传出了消息。
是一个令守城官兵们,倍感匪夷所思的消息。
“将军,我们当真要这么做吗?”
守了这座城门足足而是来年的老卒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将,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门将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陛下的旨意,我等理应听令行事。”
“开门吧,不论后果如何,都由我一力承担!”
不得不说,镇守应天府大门的这位守将,的确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沉重的大门,终于是缓缓再度开启了。
在城门洞开之后,门外是一片旷野。
但没等多久,在灯火照耀的边缘处,缓缓站起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
所有的乞活军士兵们,都从地上站起身来,等待着首领下达命令。
在他们的身后,宛若铁塔一样的精壮汉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众人前面。
他身上的盔甲满是血污、伤痕和锈迹,而他的头发也好似鸡窝一般乱糟糟的,甚至还有草茎在随风飘荡。
可他的眼神依旧坚定,神情依旧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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