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璂的满月宴之后,宫里着实安静了几日,静容也在这段时间内,从纯贵妃和令妃手中接回了宫务。
令妃是很有眼色的,满月宴第二天,就主动交回了宫务,静容和她客气了几句,自然也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而纯贵妃是等到令妃交还之后,这才交还的,来的时候还笑着道“本想着昨天就交还的,结果有笔账没算清,怕耽误了娘娘的事儿,如今算清了才敢交还。”
静容也笑着应对“我自是信你的能力的,算清就好。”
也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交了账就好。
收回了宫务,静容也就开始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的日常生活。
永瑄大些了,倒是比之前好带,永璂虽然还小,却没有永瑄这么闹腾,是个十分乖巧的孩子,每次永瑄流着口水戳他的脸颊,他也不生气,只眨巴着眼睛看着哥哥。
这小眼神,看的静容都有些心疼,急忙将永瑄抱开,省的他戳疼了永璂。
赵嬷嬷还在边上逗趣“咱们小阿哥真是可人疼,十阿哥可要做个好哥哥,保护弟弟。”
静容忍不住笑“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还保护旁人,不欺负弟弟就好啦。”
永瑄压根不明白静容这话的意思,依旧愣愣往回爬,试图想继续爬回去戳弟弟的脸。
静容笑着将永瑄抱在怀里“行了行了,且歇歇吧。闹了一天了。”
“去,把给阿哥温的蜜水端上来,该喝水了。”静容对白芷道。
白芷急忙出去将水端了上来,静容把永瑄抱在怀里,亲自一口一口的喂他喝。
永瑄吃饭喝水一向很老实,也不闹了,老老实实的窝在静容怀里喝水,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看看床另一边的弟弟,一会儿看放在桌上的小瓷羊,那是他新得的玩具,内务府刚进贡上来的,很得永瑄的心,每天都得抓在手里玩一会儿。
但是静容因为怕他会咬瓷羊,便不许他常玩,每日只被人看着的时候玩一会儿,因此现在永瑄看着自己的玩具,又有些坐不住了。
“额额,羊羊”永瑄用自己的小短手指着桌上的瓷羊,口齿不清道。
静容有些哭笑不得“臭小子,别的词儿都学得快,一句额娘怎么都说不清楚,来,跟我说,额娘今儿学不会,就不需玩瓷羊。”
永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静容,竟有些可怜的意味。
静容被他这眼神看的心软,但是想着自己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这小子却喊个娘都费劲,就硬下了心肠,将喝得差不多的蜜水碗递给了白芷,握着他的小手,和他杠上了。
“永瑄,叫额娘额娘”静容觉得自己简直拿出了几辈子的耐心和这小子周旋。
永瑄依旧愣愣的看着她,直到静容重复了几遍了,这才结结巴巴道“额,额凉”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
静容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是娘,额娘”
“额额”永瑄看着都快要哭了“额额,额额”他哭丧着小脸就要往静容怀里钻,看着委屈的很。
静容被这小子气的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不要撒娇,叫额娘”
赵嬷嬷在边上劝“娘娘别急,阿哥还小,日后会说明白的。”
静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将永瑄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圈,道“你这小子,倒是处处都有人给你说话,让你喊一句额娘就这么难吗”
永瑄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静容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哭。”
永瑄用力的眨着大眼睛,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呜呜呜呜,额娘,额娘”
静容终于满意了,但是看他哭的这么惨,又有一丝欺负小孩子的心虚感,急忙将永瑄抱进怀里又亲又哄“我们永瑄真厉害,这么快就会喊额娘了,真是额娘的宝贝蛋儿,额娘亲亲永瑄。”
就这么哄了好大一会儿,才将永瑄哄的止了哭声,一边抽泣一边打着哈欠,看起来也是困了。
静容看他这副小模样,只觉得心都软了,用帕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擦了眼角的泪,柔声道“永瑄累了就睡吧,额娘抱着你睡。”一边轻哼着一首舒缓的儿歌,一边轻拍着哄他。
在静容温柔的轻哼声中,永瑄打了个哈欠,缓缓进入了梦乡。
等到静容终于哄睡了永瑄,这才小心的将永瑄交到了乳母手中,同时也让永璂的乳母将他抱了下去。
赵嬷嬷看着这一幕,笑着道“娘娘真真是奴才见过最疼孩子的主子了,又细心又不怕累,日后两位阿哥,不知会多孝顺娘娘呢。”
静容只是浅浅一笑“我养他们,又不是指望着他们孝顺我,他们只要自个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赵嬷嬷听了叹了口气,养孩子不指望他们孝顺,这话只怕除了娘娘没人会这么想。
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白青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隐约有些难看。
静容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白青张了张口,似是觉得有些难开口,但是最后到底还是说了“本不该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来让娘娘烦心,但是此事事关嘉嫔,奴才却不得不说了,娘娘,养心殿传来消息,皇上昨晚收用了一个宫女,是嘉嫔宫里出来的宫女,让您给用印呢。”
静容一听这话,一口气顿时梗在了胸口。
赵嬷嬷看着静容的面色,急忙道“娘娘别气,这样的下作手段,实在不值得您动气。”
静容脸色难看,她倒是不是气乾隆睡了谁,只是没想到嘉嫔都这样了,还出来蹦跶,没得让人恶心。
“皇上那儿可有旨意可说了位份”静容淡淡道。
白青瞄了一眼静容,见她此时似乎冷静了下来,这才道“没有晋封的旨意,只说按着答应的位份供给。”
静容这才缓过一口气,看起来乾隆对这个新宠也并不怎么上心。
“我知道了。”静容淡淡道“你自去取了印用了,我就不出面了。”
白青点了点头,这点小事,自然不用皇后亲自出面。
等白青出去了,赵嬷嬷忍不住道“娘娘,您说嘉嫔这是”
静容冷笑“只怕是不甘心吧,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落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不甘心啊。”
赵嬷嬷叹了口气“即便是如此,也不该出此招数,一个答应,能改变什么局面,只怕皇上今儿宠幸了,明儿就忘在脑后,如今养心殿那边,光是大答应就有十几个,更不必说小答应了。”
静容神色淡淡“她既然想蹦跶,那我就给她一个舞台,也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赵嬷嬷有些惊讶的看了静容一眼,她仿佛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狠意。
嘉嫔此时也在宫里等消息,几乎和静容那边同时,便有一个小宫女来给她传话。
“嘉主子,冬梅姐姐让奴才给您带话,事情已经成了,皇上昨晚果真去了御花园的绛雪轩,她一辈子都念着主子的恩情,也请主子放心,等她站稳了脚跟,就会找机会给娘娘说话。”
嘉嫔听了这话,还算比较满意,点了点头“她如今也才刚刚承宠,自是先该站稳脚跟才是,你告诉她,若她不负我,我也不会负她,本宫侍奉皇上多年,皇上的喜好,本宫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若想更进一步,就该知道做什么。”
嘉嫔也不是那种将什么都寄托在旁人身上的人,自打有了推冬梅出去的心思,她便想好了要怎么掌控她,因此她也不怕冬梅会过河拆桥,毕竟冬梅也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人,想要成为令妃,没有自己,就是痴心妄想。
那小宫女也是有些懵懂,并不懂嘉嫔这话里的意思,只呆呆的重复了一遍,听着没有什么错,这才急忙回去回话了。
嘉嫔站在窗边,看着小宫女走远,原本不安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了几分。
冬梅推出去了,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只是仅仅只是这一步,就几乎耗费了她手边的所有资源。
花光了手边几乎所有的钱,这才将冬梅调到了御花园的绛雪轩做事,又特意安排她在昨晚在绛雪轩值夜。
嘉嫔记得很清楚,当年皇上就是在绛雪轩和孝贤皇后谈诗论词,后来孝贤皇后没了,皇上也会在每年的今天,去绛雪轩坐坐。
而冬梅,恰好和孝贤皇后有几分相似,她这才敢这么安排。
只是,安排是安排了,皇上上不上钩又是另外一回事,要是乾隆无动于衷,她的这些手段也就白费了,幸好皇上到底还是上了钩。
想到这儿,嘉嫔心中冷笑一声,说什么情深似海,死了就是死了,若是孝贤皇后知道,皇上竟然会在和她定情的地方,宠爱别的女人,又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呢
嘉嫔转过身,回到炕边坐下,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孝贤皇后呢,她如今这个下场,比起孝贤皇后来,也好不到那儿去。
皇上心宠幸了一个宫女的事儿,在后宫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毕竟皇上宠爱的人多了,要是各个都盯着,那后宫的女人也不必过日子了。
只是在知道那宫女之前是嘉嫔宫里的人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人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嘉嫔又要起复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启祥宫和翊坤宫身上。
毕竟嘉嫔之所以倒台,多半也是因着皇后的缘故,如今若是嘉嫔起复,那第一个不同意的,肯定是皇后。
只可惜,到底还是让他们失望了,静容在这件事之后,一直很安静,仿佛并不知道这件事似得,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异样都没有。
有些人觉得皇后这是宽容不在乎,有些人却觉得,皇后肯定是在憋什么大招。
静容当然不会去关注这些人的想法,她依旧和之前一样过日子,甚至在皇上来翊坤宫的时候,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乾隆甚至都有些好奇了,皇后这样淡定,难道是真的不在乎
乾隆心里有些犯嘀咕,而他也不是什么委屈自己的人,有疑惑就直接问了“朕看你这几日心情好像不错”
静容有些诧异的看了乾隆一眼,笑了笑道“臣妾这几日一切都好,心情自然不错。”
乾隆挑眉“难道你没有听到后宫的传言”
静容一愣,然后恍然“皇上是说张答应的出身吗”
冬梅姓张,她成了答应之后,自然也就是张答应。
乾隆点了点头,倒是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朕宠幸她之前,倒是不知道她是嘉嫔宫里的人,不过如今她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不必担心。”
静容听了有些诧异的笑笑“臣妾自然不会担心,张答应如今也是宫妃了,之前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再说了,臣妾也相信,皇上是公正严明的人,不会因私废公。”
乾隆见她这话说的真心,心中倒是一喜,他没想到,在皇后心中,他的形象竟然如此高大。
“你说的很是。”乾隆笑着点头“嘉嫔做出那些事,便是死一万遍也足够了,如今这般处置,已经是给她留脸了,朕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答应,赦免她的所作所为。”
其实乾隆自己也是有些惊讶的,那天他宠幸过张答应之后,就调查过她,不仅查出了她的出身,也查出来她出现在那个地方并非偶然,他当时心中也是愤怒的,难道他们这些人以为,只要送一个女人过来,自己就会改变心中想法吗
这是把他当成了什么桀纣吗
乾隆也是因此,心中更加厌恶嘉嫔,这个女人,着实太过可恨
因此别说他会赦免嘉嫔,他不给她加罪,已经是看在四阿哥和八阿哥的面子上了。
毕竟光是一个窥探帝踪,就够这两人喝一壶的,乾隆也是因为这事儿而警醒,自己日后行事不能太过有规律,否则被人窥探出了规律,来的不是艳遇而是刺客,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只是这件事到底有些不体面,他也不能立时发作,因此这几日都在忍着,今日因着皇后的行事,多嘴问了一句,没成想,却发现,原来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竟是他的这个不声不响的皇后。
她信任自己,也敬重自己,这样一个人,不免让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安定了下来。
皇后是个好的,不管从品性还是能力上来说,她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但是也是在此时,他才意识到,皇后也是个合格的妻子。
对自己温柔体贴,又全心全意的信任,这样的贤妻,夫复何求。
一时间,乾隆看着静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而静容却被这眼神看的有些肉麻,他这是联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看她
但是还不等静容说话,乾隆却已经上前来揽住了她,柔声道“还是梓童懂我的心意。”
说完就抱着她进了内殿,安置了。
静容这一晚都是糊里糊涂的,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拿捏住了什么,但是又好像没有拿捏住,反正经过了这一晚,乾隆对她越发柔情蜜意了,整的她都有些迷糊。
第二天早上静容送走乾隆的时候,乾隆还温柔的说,今晚再过来看她。
搞得静容都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但是当然她也不会扫兴,自然也温柔的笑着点头。
等目送乾隆离开,静容这才卸下了面上的笑容,皱着眉回了后殿。
“皇上果真还是最看重娘娘的。”一进后殿门,便见白青笑着道。
不过等看到静容脸色,白青脸上的笑不由一僵“娘娘,有什么不对吗”她小声道。
静容摇了摇头,她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赵嬷嬷却在一边看的明白,温声道“想来娘娘也是受宠若惊,不过如今娘娘也不必操心了,想来嘉嫔再有千般谋划,只怕也是不成的。”
静容叹了口气,受宠若惊倒是不至于,只是的确对乾隆的态度大概,有些不适应,但是无论如何,乾隆的看重对她也是很重要的,要是乾隆对她不屑一顾,即便她是皇后,那也是有名无实,还不如当个悄无声息的宫妃呢。
“好了,嘉嫔那儿,还是要继续盯着,她小心思多,此事绝不止于此,定有后手等着。”
赵嬷嬷郑重点头“娘娘说的很是,虽然确信皇上不会改变态度,但是到底还是要防备着嘉嫔狗急跳墙。”
主仆几人商议了一番,便又多派了几人盯着启祥宫。
静容总觉得,嘉嫔的后手也不远了。
有关于张答应身份的风波,也慢慢在宫中平息了,眼看着到了七月。
今年的木兰秋狝,静容自然也是要一起过去,至于其他陪驾的妃嫔们,多半也都是宫中的宠妃。
而去年没能来的舒妃,这次也终于跟了过来,只是几个小阿哥,都留在了圆明园,静容不放心,毕竟永璂还是太小,永瑄也不大,因此留下了赵嬷嬷和白芷白术照顾孩子,而自己带了白青和白苏。
到了木兰之后,静容倒是没有上次那么疲惫了,因此这次出来,倒是出去骑了会儿马,木兰的空气很好,静容只绕着马场走了一圈,便觉得整个人像是透过气来了似得,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以前总是待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倒是把她的心气儿都快磨没了,如今是难得的能出来透口气的机会,她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静容下了马,白苏和白青这才走上前来,两人面上都带着笑“娘娘的马竟骑得这么好。”
静容笑笑“小时候跟着我阿玛学过,如今许久没骑过了,还是有些不熟练。”
这话倒是真的,原主小时候是学过骑马的,自己也只是根据原主的记忆,勉勉强强试了一下,没想到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后来却越来越适应了。
看起来她还是有一点骑马的天赋的。
主仆几人兴高采烈的回了住处,结果刚一进门,便有人禀报,舒妃求见。
静容一惊,她之前刻意疏远舒妃,舒妃也很聪明的和她保持距离,如今却特意上门求见,实在有些反常。
不过静容面上却反应很快,立刻笑着道“快请进来吧,倒是许久未见她了。”
静容先进里间换了衣裳,等出来的时候,舒妃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见她出来,急忙起身行礼“奴才给娘娘请安。”
静容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坐吧。”
舒妃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静容命人上了茶,自己饮了一口,这才淡淡道“舒妃这个时候来,可有要事”她也懒得和她打太极了。
舒妃没料到静容会这么直接,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娘娘容禀,奴才刚刚得了一个消息,思前想后,只觉得不妥当,便想告诉娘娘,还请娘娘拿个主意。”
静容皱眉“什么消息你直说便是。”
舒妃顿了顿,这才道“奴才听说,此次木兰秋狝,四阿哥想要献上祥瑞,以讨皇上欢心。”
静容听了一震,竟然还有这事儿
她算是十分了解乾隆了,这个人十分爱面子,又好大喜功,若是四阿哥真献上什么祥瑞,他定然会十分开心,指不定对四阿哥也会多有封赏。
到时若是四阿哥当场提出什么要求,只怕乾隆不答应也得答应。
嘉嫔这也是真豁得出去啊自己的儿子也要利用
静容一瞬间,就明白了嘉嫔这次的计划,张答应不过是表面上放出来吸引火力的,四阿哥才是这次计划的主要目标。
说不定等回去了,还有一出好戏要上演。
只是这样真的值得吗乾隆不情不愿的放她出来,只怕会更加厌恶她,到时候出来与不出来,又有什么不同
或者,她还有别的计划
静容不明白嘉嫔的想法,但是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了,静容疑惑的目光看向舒妃“此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舒妃有些紧张,她知道,成与不成的,就在这一哆嗦了。
舒妃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静容身前“奴才的姐姐嫁给了富察家的傅恒大人,姐姐偶然间知道,有人要入手白鹿,心中诧异,便调查了一番,没想到查到了四阿哥身上,姐姐觉得有异,就告诉了奴才,奴才这才斗胆来和娘娘禀报。”
听着这话,静容面上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不过心中却嗤笑一声,说什么她姐姐发现的,这里面要是没有傅恒的事儿,她把名字倒着写。
只是傅恒为何对她示好,这却有些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