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说完这些吩咐就离开了,看方向是去了储秀宫。
静容把人送了出去,看着乾隆的背影,一脸的忧心忡忡。
白青还以为她伤心乾隆离开,急忙道“娘娘不必担忧,皇上还是看重娘娘的,便是他再宠爱储秀宫那位,遇到这种正经事,还不是和娘娘商量。”
静容满嘴苦涩,她巴不得乾隆拿这件事去烦令妃呢。
看起来这人的运道真的是有得有失,前有令妃因受宠接手九阿哥,后有她因看重查后宫阴私。
怪不得乾隆宫里但凡受宠的都活不长呢,就这种受宠看重的法子,是个铁人也受不住啊
她还不如穿成婉嫔,好歹活得长。
这话当然不好和宫女说,静容只能强撑着笑脸道“快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我只是在想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白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奴婢多嘴了。”
静容却不觉得她多嘴,或者说她多嘴的恰到好处。
自从上次重罚了白苏,她便把白青提了起来。
白青比白苏心眼多,虽然活泼,但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且这孩子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宫里人面广,各处都能打听到消息,静容使唤她倒也挺顺手的,因此这几日到有几分看重她的意思,出去的时候也会偶尔带着她。
当然了,她也没有说彻底冷落白苏,只是在白苏学会如何谨言慎行之前,她还是想要冷一冷她,让她知道些好歹。
想着这些宫里的琐事,静容回了后殿。
乾隆一句话说的轻松,后宫和太医院的事儿都交给她了,但是如何做这件事,却不容易。
静容现在在这后宫里也没什么帮手,在太医院,也就一个左院判张淳她比较信任,后宫这头,阿哥所那边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如今也只能先拘了奴才过来问话。
只是静容觉得,这件事多半没什么用,大阿哥这种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对手,压根就没有毒害的价值。
乾隆找这个借口,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说做就做,静容立刻让郑怀恩奉乾隆口谕,去太医院传话,传了大阿哥的所有脉案药方,又封了大阿哥之前熬药的所有药渣,然后又点名让张淳过来回话。
至于阿哥所那边,则是让白青带慎刑司的太监过去将门封了,然后一一审问。
静容不想这会让就把事儿闹大,等先审出个结果来再说。
太医院那边行事快一点,不过一个时辰,张淳带着一个太医,另两个大箱子就来了翊坤宫。
那箱子看着挺重,两个太监才抬起来。
而和张淳一起来的太医,看起来是个年轻的,三十出头的样子,有些面生。
两人一起给静容跪下请安,静容叫了起,赐了坐。
张淳看着倒还平淡,那位年轻的太医面上就有些忐忑露出来了。
静容淡淡道“这位是”
张淳急忙道“这位是周太医,之前负责为宫中贵人抓药熬药,正好他负责的一部分里就包括大阿哥。”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着这么紧张呢,看着自己同僚被抓进去了,放谁也紧张啊。
“你不用担忧。”静容神色温和了许多“我只是查一查药方脉案,若是没什么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娘娘英明。”周太医拱手谢恩,只是面上忧色依然不减。
他也很清楚,这次的事儿,虽然皇贵妃出头查,但是决策权还是在乾隆手上,而现在看着,乾隆也不像是个讲道理的人。
“行了,先看脉案药方吧,这东西我也不大懂,张院判,由你来看。”静容摆了摆手。
张院判自然明白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急忙就开始打开箱子,翻检脉案药方。
周太医作为疑凶,自然不能掺和,不过也算是个见证。
静容知道这是个细致活,因此也不在这儿多坐,只让白芷盯着,自己去了配殿休息。
果不其然,查药方脉案就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等张院判终于看完的时候,午饭时间都快到了。
静容有些疲乏,捏了捏鼻梁直接道“先去传膳,给两位太医也传,吃完在继续查。”
如今她身边伺候的就自有白术和白苏,白苏呆了呆,白术看了她一眼,立刻领命出去了。
等白术走了,屋里就只剩下静容和白苏。
静容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半阖着眼一言不发。
白苏看着有些紧张,这段时间的冷遇,让她的神情有些畏缩,但是她到底还是之前那个胆大直心肠的白苏,眼看这个时机,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才知错了。”
静容睁开了眼,看向白苏。
她来这个世界很久了,虽然身处高位,却也并非真的变成了旧社会的奴隶主,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她无力撼动,因此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身边的人小心再小心。
静容定定望着白苏,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白苏看了一眼静容的神色,发现她并非说反话,这才有些讪讪的站起身来。
静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温声道“我和你主仆多年,我们之间的感情,要说只是单纯的主仆,那是辱没你和我这些年的情分,之前我安安分分的当我的隐形人娴贵妃,你这般单纯的性子,倒也适宜,我也不想让你这样鲜活的人,在这深宫之中磨平了棱角。”
“只是如今,时移世易,我成为了皇贵妃,说句不敬的,日后还会是继后,到那时,只会有更多目光看向我,而我想要存活,也必须得战战兢兢,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迈错一步路,而你身为我的贴身宫女,就更不能让人拿到什么短处,若不然,到时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便都是灭顶之灾了。”
静容这番话说的有些夸张,但是她觉得,矫枉必须过正,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哪怕多谨慎几分,也不能再如此肆无忌惮下去了。
至于白苏,在听了静容这番肺腑之言之后,早就是泪流满面,带着哭腔道“娘娘是为了我好,奴才是知道的,奴才之前也是轻狂了,一时换了身份,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话都往出说,幸好没有连累娘娘,否则奴才便是万死难赎。”
说完就咚咚咚跪下给静容磕头。
静容听着这声音只觉得牙疼,急声道“还不快起来,我何尝要你万死,我和你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白苏抬起头,额上已经是一片红,眼泪如同泉涌一般,跪走到静容身前,哭着道“娘娘放心,娘娘对我这般好,如此苦口婆心的劝我,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护着娘娘。”
看她这样,静容叹了口气“行了,快起来吧,外面可还有人呢,若是让人见到你这样,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她说道最后,眼里露出笑意,拿着帕子,替白苏擦了擦眼泪。
白苏愣住了,似乎有些惊讶静容会待她这般亲近,她还以为娘娘以后都不睬她了呢。
顿时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咬了咬唇道“娘娘这般宽厚和善,哪个敢说娘娘不好。”
白苏这话倒是真心的,她是在受罚那几天,被白芷点醒的,那天白芷突然来了佛堂,打发走了白术,好好教训了她一顿。
她往日里还没见过白芷那般生气,她说,要是像她这样大嘴巴的丫头,放在别的宫里,只怕待不到三天就被送去了慎刑司,也就娘娘这般宽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机会。
那时候她原本满心的不甘,如同被惊雷劈了一下一般,顿时烟消云散,原本遮在她眼前的迷雾,也突然清晰可见。
她想,她到底还是被那些恭维的话给迷了心窍,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后来娘娘疏远她,她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情愿,只盼望自己好好当差,娘娘能再次看到她。
直到今日,她才终于明白娘娘的良苦用心。
静容不知道白苏心中的这些情绪变化,只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怪可怜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行了,快去洗把脸吧,这样子,可不好出去见人。”
白苏有些赧然的咬了咬唇,温顺的退下去洗脸了。
她一出去,白术正好进来,也不知她是不是就在门外候着,但是静容只当不知,淡淡道“吩咐好了吗”
白术点头“已经给两位太医摆膳了,娘娘现在摆膳吗”
静容点了点头“摆吧,就在这儿吃。”
等吃完了中午饭,终于也该干正事了,静容出去时,张淳已经将所有药方脉案分门别类,在一张大桌子上摆好了,看见静容出来,急忙行礼。
静容摆了摆手,只道“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张淳十分谨慎,沉声道“臣仔细研读大阿哥的药方和脉案,发现这些药方和脉案都十分匹配,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要是实在想找出什么不妥的,那就只有去年阿哥刚发病的时候,药方开的比较保守,因此阿哥前几日的病情没有改善,但是后来太医院又改了药方,阿哥的病情就稳定下来了。”
静容点了点头,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因为太医院自来都喜欢开太平药方,吃不死人最好,要是万一开了什么烈性药吃死了人,那就是大官司。
“如此,再检查一下这些药渣吧,若是都能匹配,太医院这边倒是没什么好查的了。”
其实本身就没什么好查的,都是乾隆疑心生暗鬼,外加上想要甩锅作的妖,这些太医也是倒霉。
张淳听了松了口气,也不敢耽搁,又继续检查起了药渣。
药渣检查起来比脉案药方更细致,静容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坐不住了,正在此时,白青回来了,站在门外朝她招了招手,静容心下微动,起身走了出去,只让白芷和郑怀恩继续盯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