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哈子的话刚说完,陈先生和刘姐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便大踏步的向我走来。陈先生从我手里接过马灯。对我讲,你站到圈子外头去。
讲完之后,他就和刘姐往我身后去了。
我低头看了一下,不知道陈先生讲的圈子外头到底是哪里。所以尽量的只能退后几步,离那些手上结着三尺神明印的村民们远一点。不知不觉中。我退到了我爸妈的背后。
他们二老跪在地上,动作虔诚的就像是祭拜自己的先祖。可是,他们跪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先祖,甚至连我爷爷都不是!我到现在还是疑惑爷爷的决定,他为什么非要葬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葬在这里,是不是现在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大伯也跪在爷爷墓碑的正对面。手上也结着那三尺神明印。看着这一位位虔诚的村民。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否则一定要去亲自把坟给挖开,看看躺在我爷爷坟下的那位到底是谁。问问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感觉到我的胸腔有一团愤怒的火。可惜,我根本就找不到地方发泄。我也知道,我的这种愤怒,源于恐惧。
我害怕我爸妈和大伯会因为这件事就这样弃我而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已经差不多有四分之三都变成了红色。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陈先生举着那盏马灯,从我的右手边慢慢走过去,他的动作很慢,走一步,要停一步。跟在他后面的,是张哈子之前在祠堂里做好的十五个纸人,他们学着陈先生的步子,一步一停。而所有纸人的双手,全部打在前一个纸人的肩上,很像是电影里的僵尸。但是僵尸是跳的,它们却是用走的。
刘姐从我的左边经过,往坟地这个圈子的另外一边走过去,在她的身后,也跟着十五个纸人。我看的很清楚,她的手里没有马灯,但是她的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印,除了两根中指是伸直的以外,其余的手指全部全部都曲着第一指节,整个手掌和手指形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形状,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根蜡烛。
张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很累的样子,然后指着刘姐胸前的手印讲,看到没,晓得那是么子不?
我收拾了一下情绪讲,可能是一个特殊的手印吧,用来引导你这鞋纸人走路滴。
张哈子摇了摇头,露出一脸很失望的表情,然后叹息一声,对我讲,小阳啊,唉,难怪你大学四年,到现在都哈是一条单身狗。真滴不是当哥哥滴讲你,老子让你看她滴手印了?一个区区滴心火手印就啷个好看?老子指滴是她滴胸,至少36d!你居然看她滴手印,你老实给哥哥交代,你到底是不是个男滴?如果你那方面有问题,我也认得到好几个这方面滴匠人,熟人介绍滴话,可以给你打对折。----喂,你有没有听哥哥讲话,你低到脑壳找么子?
我讲,我找块砖头,看能不能一砖头拍死你。
我看到张哈子挪了一下屁股,把离我最近的一块砖头坐在屁股底下,然后摇头叹息,朽木,木脑壳,棒槌!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
我懒得和张哈子计较,因为晓得他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心情好受一点,至少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看到我不讲话,张哈子有开口对我讲,那个手印喊过心火手印。每个人都是一座五行阵,心属火,中指也属火,以火引火,将心上的内火引到中指上变成明火,可以替阴人引路。那个憨货能力有限,就只能用马灯引路。
我听着他这话,总感觉哪里不对,因为刚刚我也是提着马灯引路,他这话不是把我也给骂了?
我本想怼回去的,但终究还是没开口。一旦我自己开口,那不就承认自己也是个憨货了么?
我抬起头,看着刘姐和陈先生各领着一队纸人,在坟地外围站成一排。陈先生将马灯放下,那些纸人的双手瞬间垂下,然后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是有风刮过,那些纸人摇晃几下之后,最终还是立在原地。
而刘姐这边,双手结着心火手印,转过身来对着第一个纸人,然后双手变换了几个手势,动作太快,距离又有点远,我没能看清,最后只见到她缓缓举起右手,用中指在第一个纸人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当这一指点下去的时候,那些纸人的双手也同时垂下,一动不动。
因为是叙述有先后的关系,但其实两个人是同时完成的。两个人做完这些之后,便朝着我们这边走来,看得出来,他们两个脸上都有一些疲惫的神色。这让我有些不解,不就是引个路吗?刚刚我一个人领着三十个纸人都能走那么远,你们这才走几步,就不行了?
不过我很快明白,之前的三十个纸人不是我在领着走,而是队伍最后面的张哈子在赶着走!难怪他之前会那么一副累成狗的样子。
陈先生走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啷个办?
张哈子和刘姐几乎同时出口讲,解三尺神明印!
讲完之后,张哈子看了一眼月亮,喊了一声,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来不及老,一起动手!
我抬头一看,天上的那轮巨月,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线白色,其它的地方竟然已经全部被地煞冲成了红色。
张哈子讲,陈恩义,你去解三尺神明印;刘桑祎,你帮我解五体投地;最后一个地煞冲月交给我。
张哈子讲完就要冲上去开搞,但是陈先生却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张哈子,解三尺神明印我可以解,但是不讲你也晓得,三尺神明印最关键的不在于怎么解,而在于解了之后,那一群小鬼怎么办?如果只是一个两个人,我哈有办法对付,可是这里差不多有一百来个人,你让我啷个搞?
张哈子一脸懵逼的看着陈先生,问,陈有福没教过你?
陈先生不好意思的讲,我师傅下去滴早,哈没教到这里就去了。
我问了一句,哪里有小鬼?
陈先生讲,他们都是双手高举,离头三尺,而且头都是低到起看地,这就刚好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低头望地鬼不同”,你如果开了眼,就晓得,到他们每个人滴面前,都有一个小鬼举着他们滴手!
听到这话我吓得一身冷汗,我们村虽然不大,但是至少也有百来户人口,现在全部跪在这里,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百只小鬼在这里?!
张哈子又讲,刘桑祎,你教哈你这个憨货师侄。
刘桑祎也无奈的摇摇头讲,人太多,我也没得办法。
张哈子开口就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巧得很,老子也不晓得啷个搞!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声音我和陈先生之前在万鼠拜坟的时候都听过,难不成现在又要来一次?
张哈子和刘桑祎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张哈子甚至已经从腰带上抽出那把篾刀,一副随时就要冲上去干架的样子。
可是,当草丛分开,出现的却不是老鼠,而是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鸡!
这些小鸡叽叽喳喳但是却又十分整齐的走到每个结有三尺神明印的人面前,在地上用嘴巴不断的啄着泥土,就好像是找食物吃。
我看着村子那边方向,在不远处,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是王长源爷爷,一位是纸人婆婆。
张哈子看到这一幕之后,冷哼一声,讲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算你们两个老不死滴有点良心。
远处幽幽传来纸人婆婆那沙哑的声音,重庆张家后人,也不过如此。
张哈子冷哼一声,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之前是老子大意,让你到老子肚子上开了个口子,等老子把正事办完,再来找你算账。
然后他对陈先生和刘桑祎讲,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