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行车(1 / 1)

老家来人,其实对家里没什么影响,因为都太忙了。

方海的话并不是不希望谁来,而是连孩子睡前都不一定能看到爸爸妈妈,谁还有空招待。

他自己请不下假,更不可能让媳妇从繁忙的课业中抽出时间来,没有这个道理,最后是陈辉明负责带着岳母他们四处转——他是新教师,现在每天只有两节课,副科老师不坐班,时间上比较排得过来。

李燕妮也不计较这个,毕竟请假扣工资啊,像她这样六十大几还在坚持上工的人,对扣工资这件事绝对无法接受。

倒是方川有时候会嘀嘀咕咕地,陈辉明只当没听见。

他当年被戏称为“半个上门女婿”,是很有道理的,结婚的时候甚至没能给彩礼,住的是娘家四哥的房子,老大老二出生,岳家嫂子们都搭过不少手,于情于理,他在岳家人面前都只会更客气。

彩礼,在老家是件顶要紧的事,大家默认收的钱多的姑娘,以后就是婆家人,生死娘家管不上的。

像赵家人,难道没想过再来占赵秀云的便宜吗?是他们不敢,不然几位长辈就能扒他们的皮。

赵秀云有时候觉得可悲又可笑,她好像就是件商品,是个劳动力,被从这家卖往那家,全然无人顾及她的死活。

当年怎么会这么懦弱呢?真是想想都毫无头绪。

她的人生好像是从生禾儿以后,一点一点才要强起来,因为举目四望,只有她和孩子是一国的。

这种感觉,会在婆家人出现的时候,更加明显。

方海对亲妈还是有感情的,那是多年前寒冬腊月里,情愿自己穿单衣,也要让他多加一件衣服的亲妈。

抛开方川的种种不提,他仍然愿意对母亲有付出,这是为人子的本能。

赵秀云就是看透这点,她一方面自私希望方川和老家彻底割裂开来,一方面又知道绝无可能,人没出现的时候是“太平盛世”,一出现就变得有点”兵荒马乱“了。

以至于她面上在笑,心情却不太好。

方海察觉得出来,以为她是因为明天星期天,要带婆家人出门而不高兴,想想说:“要不你不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这种大面上的事,赵秀云不想落话柄,说:“孩子不去就行,我去。”

说起孩子,方海脸都拉下来,说:“别听我妈瞎说,没有的事。”

李燕妮这次来也不单为老六谋前程,还是打算说服老四过继一个儿子,她一门心思就觉得是儿媳妇的问题,老四这么有出息的人,可不能绝了根,不生就得过继。

方海还较上劲,说就是不要。

本来是母子俩打嘴仗,偏偏婆婆跑到孩子面前嚼舌根,几乎是犯大忌。

方海当场大发脾气,只差订票叫他们走人,哪怕是现在,都计划着明天一过,就去买票,觉得上辈子是自己欠过亲妈的。

要不说亲母子,想法简直不谋而合,都不用他开口,人家自己就走了,只留下方川。

怎么着,这是打算强塞的意思?

方海最近是每天下班都会去招待所看一下妈,这天去一问,人家自己退房走了,哦,还带走枕套被褥的五块钱押金。

只有方川留下,不过据说下午就出门,不知道上哪去。

来,不说一声,走,不说一声。

方海只觉得亲妈偶尔流露出的思念之情,都变得滑稽,他真是上了年纪,居然相信这些,直接说:“之前的房费我都结了,剩下的不归我管。”

想留下就留下,没钱住,自然过两天就走人。

他跟媳妇说自己的想法,赵秀云微微摇头说:“肯定是不敢来找你的,你妹就不一定了。”

方海想想也是,毕竟方川这么个人,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合理收拾他一顿?”

打人肯定是不兴的,无缘无故,沪市又不是什么法外之地,他现在可是公职在身,怎么能知法犯法。

赵秀云琢磨这事也好几天了,这会说:“他暂住证快到期了吧?”

现在市里的户口还是管得紧,老家人以为有介绍信就可以通行无阻,其实像他们这样持探亲介绍信的,还得去办临时暂住证,时间上可长可短。

当时方海给办的就是半个月,现在想想也快差不多,一拍大腿说:“行,就让他去筛沙子。”

像这种逾期滞留,一般都是先到市郊农场筛沙子两个月,劳改,也给自己攒遣送回家的车票钱。

都不用使什么阴招,在亲妈和侄子回老家以后没几天,一直在沪市花钱玩的方川就被逮了。

他倒是不客气,一直嚷着“我哥是公安学校校长”,可惜就是方海支使的,无人在意,反倒把他收拾一顿。

这时候执法都挺粗暴的,确认你有罪,皮都给你剥下来一层,一律是从严从重。

本来滞留不是什么大事,可方川居然还觉得自己背后有人,被捕过程中还给执法队的人一拳,这下性质都变了,也别筛沙子,直接去采石吧。

方海都被这个弟弟蠢笑了,又给老家的几位叔公写信,说明这件事对他前途的重大影响。重宗族的地方,可以预见家里人以后要开介绍信都不容易了。

回来跟媳妇叹口气说:“我以前特别希望我妈能像对方川一样对我。”

他是老四,从小到大都不受重视,男人的心理既觉得爱疼谁就疼谁,又期盼着从父母身上得到多多的关注。他以前寄钱的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赌气,一种“看我现在多有本事,你们快点捧着我”的希冀。

赵秀云能理解,说:“我小的时候,也觉得只要自己做得够好,我爸妈就会喜欢我胜过弟弟们。”

每个孩子,生来对父母好像都有期盼,殊不知有的父母子女之间缘分太浅,强求不到的就是强求不到。

夫妻俩都是沉默,方海从口袋里掏出钱说:“老六身上带的。”

赵秀云数一数,心想难怪这么生气,居然有五百。

就方川这德性,别说五百,就是五块钱都挣不来。

方海抱着一丝希冀,让执法队的人审过,不得不接受这钱是他妈给方川的事实。

他嘴上说得硬,要是亲妈来信哭穷的话,最少也会寄个十块钱回去。

现在想想,可笑的只有他。

这钱,赵秀云是拿得一点都不亏心的,婆婆身上但凡有十块钱,那真是九块钱都是从方海这只羊身上薅的。

她故意表情兴奋地说:“你的自行车有了。”

天天叮铃咣啷响,方海也烦了,不过说:“说好给你买首饰的。”

他还去问过,一克十块多点,买个镯子和项链,还是绰绰有余的,说到这,他还遗憾摸摸媳妇耳垂说:“可惜你没有耳洞。”

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又不那么着急。

赵秀云做决定说:“买自行车是我先应你的。”

方海想,虽然他没有方川那样好的运气,却又比他有更好的运气,不由自主承诺说:“明年,明年咱们一定有钱买。”

这时候,夫妻俩都没想到,方海明年的升职加薪,会是方川带来的。

不过这些且不提,有一笔横财,赵秀云不仅给方海买自行车,还提前攒够钱,还给李老爷子。

这样算下来,三年功夫,家里就有四千,日子其实也没怎么耽误,该吃吃、该喝喝,还是少一个人挣钱的情况下。

赵秀云不得不感叹钱禁花,只要不买大件,方海一百五十块的工资,和她现在比较稳定的稿费收入,其实没怎么勤俭节约,就能有这么大一笔钱。

不过她也很快发现,最近是物价涨得有点离谱,主要是摆小摊小贩的人越来越多,卖的东西种类也多,想追求更高生活质量的人,就得花更多的钱。

这其实也是自由市场放开的前兆,市里开过好几次会,包括首都那边也不断有消息,但目前对个体户的政策还是比较保守。

赵秀云却觉得完全开放的那天不会太久。

稍微敏锐一点的人,都能发现这件事。

不过这和家里人尚且无关,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禾儿的英语演讲比赛。

这个比赛是第一届举办,各市比的是初赛,决赛会在首都举行。

也就是说,如果禾儿成绩好的话,这个寒假,全家可以陪她到首都比赛。

这可是这些年没有的事情,赵秀云除开自己的学业,可以说心思都在这上头。

禾儿自己也很重视,每天早晚就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赵秀云就陪着孩子坐着,不断给她纠正。

就在这种严阵以待的架势里,比赛的日子终于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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