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踏上这条通天阶梯,林天禄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压力笼罩而来。
而正挽着自己的杨婵贞身上仿佛有股奇力,将这股压力排斥在外。
似是知晓他心中想法,杨婵贞轻启朱唇,淡然道:
“呡山上笼罩的结界自千年前便已存在,若非呡山青女本身‘邀请’,哪怕能强行破开外部结界,也决计无法踏入山巅之上,必定会被此地重压碾碎肉身与神魂。”
“呃...”
林天禄听得一阵呲牙。
怪不得呡山能流传足有数千年之久,单论这封闭防护的手段就颇为惊人。
单以这股威压来看,怕是蛮境妖鬼都得大吃苦头,威压甚至还随着步步攀登而逐渐增强,可不是常人能随意踏足。
“如此说来,杨姑娘的师门长辈大多都常年居住在山巅之上,不曾下山?”
“长辈...么?”
杨婵贞微垂眼帘,平缓道:“如今山中并无我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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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禄神色一愣。
“杨姑娘,你此言是何——”
“师傅已耗尽寿元、魂归天外。”
杨婵贞脚步只是停顿片刻,很快神色如常地踏步而行,语气波澜不惊道:“如今呡山之上,只有我一人居住。”
林天禄面色微变:“姑娘的师傅是前段时日刚刚去世?”
“她已活过许久、不留丝毫遗憾。尸骨被我葬在墓园之中,先生无需过于介怀。”
“...事后,让我前去为那位老前辈上一炷香吧。”
“先生心意,师傅她若知晓定是宽慰。”
瞧着身旁挽臂带路的清冷女子,林天禄一时有些沉默难言。
但却并非尴尬、反而愈发平静安宁,身心仿佛得到了抚慰般逐渐放松下来。
只是——
瞧上几眼后,他又连忙挪开目光,讪笑两声:“杨姑娘,以你的性子,爱将衣物穿得这般宽松随意,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锦织裙袍分外秀美华贵、更衬女子婀娜曼妙,同样不失端庄优雅。只是这邋邋遢遢般的穿着,实在是他没法盯着看下去。
尤其是侧身细瞧之下,那高耸浑圆的峰峦之间,似隐隐有寒梅俏立,毫无束缚地展露着纯洁无暇之色。
杨婵贞紫眸轻眨,淡淡道:“呡山秘法所需,胸背两侧亦会焚毁衣物,久而久之便穿戴随意了些。先生若瞧着尴尬,我会穿着再严实些。”
说着,她随手将大敞的胸襟衣领拉近几分,勉强遮掩住了尺寸惊人的波涛汹涌,在束腰缎带的勾勒下更显凹凸有致。
但刚刚才拉起衣襟没过片刻,这柔顺裙襟又沿着丝滑如玉的香肩滑落至臂弯,莫名有股慵懒柔情之意。
林天禄看的一阵扶额。
该说杨姑娘当真是...‘老肩巨滑’?
他轻咳一声,没再去纠结穿着打扮的问题,随口问道:“杨姑娘,刚才我在山下遇见了一位老妇人,她也是你们呡山中人?”
“呡山,如今唯有我一人。”
杨婵贞摇了摇头,轻声道:“李婆婆她们世世代代居住于山下,祖辈皆侍奉我等呡山。虽算不得奴仆、但也并非是呡山之人。只是偶尔会下山与李婆婆她们吩咐交代一二,往日并无多做交流。”
“原来如此。”
林天禄目光微动,再度看向通天阶梯依旧一望无际的上端:
“但杨姑娘你平日里...岂不是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山中?”
“我生性喜静,不喜外人打扰。”
杨婵贞娇颜上神色淡漠依旧,夷然自若道:“诗词歌赋、修炼阴术秘法,哪怕是独自一人坐于茶室内抿品清茶,亦算得悠闲度日。”
林天禄感慨一叹,不禁敬佩道:“杨姑娘当真是好心性。”
这等闲云野鹤的孤独生活,可不是常人所能轻易接受,更遑论此女甚至还乐在其中。
杨婵贞紫眸微转,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先生向往的生活,其实与我也无甚差别。不求功名利禄、世间王权,仅在长岭内与妻妾们安居乐业,亦算得隐居世外、逍遥自在。”
“与你相比可实在差得远。”
林天禄摇头失笑一声。
他又抬头看向阶梯,好奇道:“杨姑娘,不知这呡山究竟有多高,瞧此地的阶梯几乎难以望见尽头,难道有...”
“两千五百丈,直通峰顶。山脉连绵纵横数十里,蜿蜒回曲,横峰遮云蔽日。”
杨婵贞淡然介绍道:“而两旁侧峰相依拥簇,呈一线裂天之状,如今这阶梯对面便是深邃裂谷,其中有禁制笼罩,一旦脚下渐滑失足坠崖,哪怕是蛮境大魔亦会被卷入裂谷深处难以逃出升天。”
林天禄听得一阵讶然。
这等群山耸立之景,当真是天下难得一见。
“但正因呡山之地占地太广、更似以作天然地界屏障,从古至今也不曾有哪位君王来此地开垦挖凿,鲜少会有人靠近此地。”
杨婵贞轻声道:“也多亏呡山地势险峻,我们才能一直都安居无忧,不为外人所打扰。再加上祖辈布置的诸多上古结界,更无任何妖鬼术者胆敢踏足呡山。寄存在山中的诸多秘典与古籍才能保管存留至今。”
林天禄恍然颔首。
如此说来,杨姑娘的诸位先祖们当真是深谋远虑,特意选取了这样一个天险之地已做定居。反倒是得以传承延续至今。
“对了。”
他蓦然一拍额头,兴致盎然道:“还不知杨姑娘此次特意让我前来呡山一聚,是为何事?难道是姑娘想让我瞧瞧山中的一些古籍——”
但话音未落,杨婵贞却蓦然低吟道:
“我,想让你知晓些过去之事。”
“你说...什么?”
林天禄顿时神色一怔。
“呡山的过去、我的过去——”
杨婵贞空灵紫眸微瞥而来,轻声道:“还有林先生你的过去。”
清幽密林之间。
茅若雨等人牵着马车,跟随着这位老妇人一路安静前行,直至树丛倏分,眼前景色豁然开朗。
旋即,一座颇为清静盎然的祥和村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眼望去甚至还能看见孩童带着欢声笑语奔跑打闹,门户之外坐着几位妇人缝着衣物,在发觉村外来客后纷纷好奇望来,却并未太过惊讶不安。
“老夫人,此地是...”
“我们呡村世代居住于此地,久而久之,便渐渐开枝散叶有了子孙后代。”
老妇人不急不缓地低吟道:“你们无需在意,待会儿只需随老身到客屋内驻足休憩便可,他们不会随意前来打扰你们。”
程忆诗瞧了瞧山村四周,轻声道:“老夫人,诸位一直住于呡村,过往可有经历恶徒强闯?”
看着山村四周并无任何围栏防护、大大方方地建立起房屋篱笆,在这深山密林之间实在令人有些难安。
“这位姑娘应该看出来了。”老妇人回首瞥了眼默默在后方随行的云玥:“沿途穿行而来,老身已解开了总计十三道防护结界、三十二道机关陷阱。若非呡山所邀之客,一旦独自踏入此地,必会被结界强行排斥在外,若要强闯,赤魔境界的妖鬼必将顷刻间灰飞烟灭,即便是所谓的蛮境大魔亦讨不了好处。”
云玥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茅若雨和华舒雅见状皆是心中惊愕。
刚才沿途走来,她们可什么都没有发觉——
呡山之底蕴,远比想象中更为匪夷所思。
跟随老妇人的脚步走进呡村,踏过林间小径,走进矮院宅邸,一座颇为精致典雅的竹屋顿时映入眼帘。
将房门缓缓推开,可见竹屋内装饰朴素淡雅,但不失丝毫自然风情,而且显然经过细心打扫,各处角落都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几位姑娘就在此地暂作歇息吧。”
老妇人淡然道:“老身会命人送些瓜果茶点来,你们若想在村子四周逛一逛也无妨,只要不离开村子太远触碰到结界便可。”
“还请稍等。”
程忆诗连忙上前询问道:“还不知我们在此地需要再等候多久?还有夫君他上了呡山山峰,又有何重要之事——”
“等候多久暂且不知,需要山主再做吩咐。”
老妇人浑浊双眼微抬,沙哑低沉道:“至于林先生,以山主之言,他对呡山来说无比重要。”
程忆诗略显茫然。
自家夫君何时与呡山之间有何古怪瓜葛?
“唔?!”
但一丝闷哼在屋内蓦然响起。
云玥和华舒雅心头一跳,连忙闪身至茅若雨身旁:“若雨,身子不适?”
“奴家...无妨。”
茅若雨扶额摇了摇头,眼眸色泽闪烁不定。
片刻后,她按住胸口,双眸归于澄澈湛蓝,面庞神情渐渐化作平静无波。
旋即,她露出截然不同的淡漠神色,侧身望向屋外:
“此地,当真令人甚是怀念。”
“什么?”
云玥顿时神色一惊。
...
待半晌过后,林天禄终于跟着杨婵贞走完了这条通天长梯,踏入呡山高峰之上。
抬眼望去,却并非想象中仙雾缭绕的大殿门庭,而是几间朴素简约的竹篱茅舍,四周花坛园林雅致芬芳,在淡雾萦绕下颇似世外的桃源仙境。
但林天禄此刻无心赏景,只是面色凝重地说道:
“杨姑娘,如今已到山巅,可否能与我说说...刚才所谓的‘过去之事’究竟为何?”
“先生先请跟我来吧。”
杨婵贞收起纸伞,轻吟低声道:“我会将来龙去脉与你尽数详说。”
林天禄按耐住心中好奇,很快再度跟上脚步。
旋即,二人并肩走进一间简朴竹屋之中。
“——嗯?”
刚踏入屋内,林天禄顿时轻咦一声,有些好奇地打量起四周。
屋内环境发生了奇异变化,变得更显宽敞,似某种奇妙术法所致。
杨婵贞眸光微动,素手抬起,就见旁侧竹木书架上飘飞出一块块小巧字符文,宛若丝绸纱巾般在半空中流淌飘扬,直至汇集至精巧指尖之上。
嗡——!
微光渐亮,符文旋集,直至构筑成一轮宛若镜花水月般的涟漪,在其身旁悄然荡漾开来。
林天禄看得一阵惊奇,讶然道:“这是...”
“先生当初应该领略过我之术法。”
杨婵贞轻抿朱唇,淡然道:“哪怕远隔百里,留存于过往,我同样能寻出有意掩盖的蛛丝马迹。其中有程姑娘当初协力相助,但我呡山之术法,本就源系于世间千变万化,追根溯源、记录万载。
而这‘幻生镜’便能还原过往,让施术者瞧见当初的历史。”
话音刚落,在水面涟漪之中很快出现了虚实不清的景色。
林天禄定睛细瞧,愕然发现竟是一座古朴老屋,一位看不清面容的少年正伏案念书,唯有身旁烛火幽幽。
杨婵贞紫眸流转,执手腹前,缓缓重新走回他身旁,轻声道:“先生可看得出,倒影中人是谁?”
沉默片刻,林天禄略显迟疑道:
“是...我?”
待话音刚落,屋中少年同时抬起投来,露出一张熟悉、却又显得生涩不少的面庞,正捏着自己的头发苦思冥想。
毫无疑问,这正是数年之前还在家中苦读诗书的少年‘林天禄’。
林天禄眉头微皱:“杨姑娘,你让我看镜中的自己,是有何缘由——”
“先生瞧着过去的自己,难道不觉有些怀念?”
杨婵贞侧眸望来,朱唇嗡动:“毕竟距离当时懵懵懂懂的青涩年华,都已不知不觉间过去了数十年的岁月,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林天禄正想回话,但很快意识到话中深意,不禁瞪大了双眼。
“杨姑娘,你刚才说...数十年?”
当初自己在太乙山上,明明只待了不到半月时光,何时过了如此久远的岁月?!
杨婵贞似早有预料般轻声道:“我并不知先生这数十年来有何玄妙奇遇,但重新入世之后,先生可有重回故乡瞧上一眼?”
林天禄脸色变幻不定,沉声道:“并没有。当初我赴考落榜、失意登山寻仙,险些失足摔落而死。哪怕苟活一条性命,但终究是...无颜再回乡面见自己的父母。”
况且他当初穿越此世,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先在外稳住自给自足的生活后再去上门探望。
只是距离穿越还不到一年,不曾有机会回乡再见——
“其实,先生如今若再度回乡,也无法再见到前人。”
杨婵贞垂眸淡然道:“距离过往已过五十年,哪怕期间并未再遭战火波及,如今年纪也大抵将至寿终正寝。毕竟就连我的娘亲都在很久前驾鹤西去,凡人肉胎总归长命不得。”
林天禄对此仍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为何会笃定...”
但没等开口再问,他突然瞳孔紧缩,惊疑不定地扶住额头。
脑海内,似有些破碎不堪的记忆开始浮现——
——不。
并非记忆。
更像打坐修行之际的须弥恍惚、仿佛神游天外,遨游于山海寰宇之间。
好似念头通达般的灵光一闪,令林天禄倏然瞪大了双眼。
一切,都回忆起来了。
他当初困于太乙山的山洞内避雨,并非当真蜷缩着睡了一晚...
而是足足盘膝端坐了五十年之久!
不知不觉间,便修得这一身惊天动地的骇人修为。
林天禄眉头紧锁,迟疑道:“但我当初登太乙山之前就听闻了仙人传闻。而舒雅她也是听闻仙人传说,才会一同登山与我相遇。”
“仙人的传闻,早在长岭县周边流传多年。”
杨婵贞长袖再抚,身侧又浮现一轮水色涟漪,映照出了长岭县的街景之色。
“而长岭县当初并未遭战火波及、镇县完好,这五十载以来并未发生太大变化。先生下山之后才会觉得一切恍如昨日,故景依旧。”
林天禄听得一阵无言。
在片刻沉思之后,他终究还是渐渐镇定下来。
——五十年,并非胡诌谎言。
那朦胧恍惚的记忆,皆是存在。
只是修炼的这五十年,仍旧朦胧不清。
林天禄轻吁一声:“杨姑娘是否能再瞧见太乙山上发生的一切?”
但杨婵贞却摇了摇头。
“那座仙山之上有股匪夷所思之力萦绕保护,以我的手段...哪怕借助呡山代代流传下来的秘术也无法窥探分毫。”
林天禄悠悠呼出一口浊气。
旋即,他面露郑重之色,朝身旁美人拱手作揖道:
“多谢杨姑娘点拨,才让在下回想起曾经遗失的过往。”
“...如今看来,这五十年对你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之事。”
杨婵贞微抿朱唇,紫眸中泛开一丝涟漪,清冷语气渐隐含几分怅然:
“娘亲她终究是一厢情愿了一回。”
林天禄轻咦一声:“娘亲?”
“先生可还记得当初这件饰品?”
杨婵贞从胸怀中取出了一片翠玉。
色泽斑驳、玉质参差不齐,并非是什么稀罕珍贵的绝品宝物。
但林天禄心思微动,很快若有所思道:
“此物是我...当初赠送给邻家一位姑娘的物件。”
言至此,他不禁面色微变,惊讶出声:“难道说,杨姑娘与那位邻家少女之间是——”
“——她是我的母亲。”
杨婵贞眼帘微垂,眸中似有光点闪烁,将翠玉紧紧握于胸怀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早年间,她与先生你相依之邻、共同长大,直至你赴考离县后,她便暗下决心默默等候先生回乡。
可等候许久,却迟迟等不到先生归来。数年已过,娘亲渐至出嫁年纪,祖父母苦口婆心劝导许久,她仍心存一丝侥幸。”
“但天不遂人愿,风波渐起、战火倏生,生死危难之际,娘亲她们被迫离开了出生之地,与林家分别。漂泊流浪间历经坎坷、生离死别,最后不慎坠落湍急河流,被呡村内的好心村民们侥幸救起。”
林天禄听得一阵失神沉默。
脑海中的记忆宛若翻腾浪潮般涌现。
不知为何,当初瞧着几乎与外人无异的‘外来记忆’,如今却这般真实,仿佛亲身经历过一遭。
恍惚间,一张爽朗明媚的笑容仿佛在眼前绽放。
哪怕那位少女的容颜算不上美丽、甚至只能算作平凡寻常,但其满怀的欣喜与雀跃却让人心间泛暖。
“那你娘亲她...”
“娘亲在呡山之中修养数月,直至恢复健康后离开此地,又回到了当初的县城寻找先生踪迹。”
杨婵贞幽幽轻叹一声:“直至等候一年仍未果,她以为先生你已是不幸遇难,这才失魂落魄的被师傅接送回呡山。”
林天禄只觉喉咙有些干涩,低沉道:“她,之后还好吗?”
“娘亲或许早已放弃了那段情愫,但久居呡山,索性终生未嫁,直至在呡山内安详去世。”
杨婵贞侧身望向竹屋窗口,轻声道:“如今其尸骨便葬在墓园内。”
“但她既是未嫁,杨姑娘你又为何会...”
“我之诞生,乃是异常。”
杨婵贞深吸一口气。
旋即,她双袖一震,密密麻麻的符文霎时在四周盘旋浮动,化作无数道模糊不清的虚影涟漪。
林天禄睁大双眼,环顾四周一副副画面——
沉默间,他见证了那位少女在呡山之中逐渐长成半老徐娘、又受一位老妇人施展诡异术法,令其怀上胎儿,最终在三年孕期之后,顺利将腹中自成的胎儿顺产而出。
“......”
林天禄愣神半晌。
直至这些凝聚着点点滴滴的画面逐渐消散,当初所发生的一切仿佛犹在眼前。
半晌后,他不禁喟然一叹:
“原来,杨姑娘是她在接受呡山秘术后,以自身精血与神魂凝练生产出的孩儿。”
杨婵贞微微颔首,紫眸中流转水光:“呡山...我师傅当初并非一时仁慈善念才收养娘亲,正因其颇有天赋潜力,才会让她在呡山一直生活下去。”
“杨姑娘至始至终都知晓这一切?”
“初次相见,我并未发现。”
杨婵贞紧紧攥着掌中翠玉,语气变得愈发复杂:“但在交谈相处之中,我才逐渐笃定,先生正是当初失散已久的‘林天禄’。”
林天禄神色凝重,沉吟叹息:“是我当初太过意气用事,才让杨姑娘的母亲——”
“先生无需自责。”
但杨婵贞却很快打断了话:“我说出往事,并非为寻求先生悔意。只是想让先生知晓...”
斟酌片刻,她恍若呢喃道:“在数十年前,仍有位女子在时刻关注着你,这便足够了。”
“......”
林天禄心中感慨万千,沉默许久,只余一声幽幽长叹。
过去的‘自己’终究太过年轻冲动。
一腔热血,莽撞执拗,却不知美好早已在身旁默默守候。
“先生,会伤心吗?”
“其一番忠贞柔情,确实叫人惋惜哀叹。”
林天禄仰首感慨:“我远不如她。”
杨婵贞细细端详着他的侧颜,见其眉宇神色波澜,心间涟漪渐生,不禁低声道:
“其实,先生也无需太过感慨。”
“为何?”
“因为我是....”
杨婵贞暗抿唇瓣,将翠玉重新收至怀中,强耐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语,侧首轻叹:“娘亲她在天之灵定是欣慰万分...又或早已轮回转世,新生幸福无边。又何须我们这些故人再长吁短叹的。”
林天禄哑然失笑一声。
杨姑娘她面色虽冷,但其性情倒是当真宽厚温润,甚是体贴人心。
“....好了,过往之事先到此为止。”
杨婵贞神色逐渐平复,归于往日清冷淡漠。
旋即,她抬起柔夷伸至面前,眸光闪烁不定:
“与先生说完了过往私事,该谈一谈此行的正事——
我呡山代代传承的上古辛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