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冷死寂的凛冽杀意,裹挟着严冬的刺骨寒风呼啸吹拂而来。
白发青年不禁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任凭寒风吹着衣袍发丝,咧嘴笑道:
“没想到林天禄的妻子性情竟这般癫狂,着实有——”
“给我...去死!!”
程忆诗仿佛带着鬼影虚影腾挪而至,双目空洞猩红地抡起战斧当头劈下。
轰隆!!
匪夷所思的力道直接将大地撕裂,余劲更是一路撕裂横冲,将地面生生震碎,一时间烟尘碎石飞散开来。
“当真危险。”
白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然闪身避开,一脸轻浮地鼓掌道:“当初收集到的情报果然有些落后,未曾料到程夫人如今都已至赤魔境界,爆发出的力道更是惊人不已。
今日我若派些使者前来问候两位,怕是定然要被你这斧子给生生劈成两截。”
“哼!”
程忆诗踏步急旋,面若阴冷恶鬼,发丝乱舞,手中战斧仿佛渐渐升腾无数血腥杀意,带起流光四溢的猩红流光,急速劈砍横砸,卷起道道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响。
“程夫人如此暴躁冲动,可无甚意义可言。毕竟那林天禄可不会因此复生归来,待落入局中,其下场便早已注定。”
而白发青年在这凶猛无比的攻势中来回腾挪闪烁,将这几乎毫无章法的狂攻尽数避开,还开口侃侃而谈道:
“夫人若是怒气难消,不妨与我一同离开这伤心地?”
说话间,他又是侧身避开了横扫斩过的斧刃,脸上虽然笑意依旧,只是眼底深处却闪过丝丝狐疑惊异。
有些古怪。
他渐渐感觉到眼前此女的气势仍在不断攀升,好似永无止境般迅速拔高,其手中挥舞的战斧缠绕猩红流光,每一击劈砍落下的威力都愈发惊人,引得四周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与林天禄有关之人,果然都甚是古怪。其身上定然还有着秘密可言。”
白发青年侧首强行避开又一次斩落的战斧,看着在眼前一闪而逝的空洞目光,只觉心头都泛起了些许寒意。
此女,果然是个疯子。
“不过,暂时没必要再多做纠缠,徒增变数。”
他眼神微动,很快瞥见不远处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茅若雨,嘴角微扬。
“此女,倒是个不错的目标。”
程忆诗一斧当头劈下,将其直接斩作两半,可化作两半倒下的尸身却当即化作青烟散开。
白发青年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茅若雨背后,咧嘴笑着伸手而来:“若想知道该如何救林天禄一命,那就乖乖束手就擒,与我走一趟——”
噗嗤!
一道深可及骨的伤痕蓦然在胸前浮现。
白发青年神情微怔,呆愣了一瞬,视线下移,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竟遭受了来历不明的袭击!
不对——
“......”
茅若雨悄然回首望来,神色冰冷如霜,双眸中似有无尽银芒交织闪烁,整个人的气质更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巨变。
转瞬间,甚至连其脚下地面开始急速冻结扩散,空气中的灰尘碎屑在一连串细微脆响中被尽数冻结冰封,在月色映照下闪烁着宛若点点星光。
“——死。”
一字落下,茅若雨抬手点出。
白发青年心下预感不妙,当即闪身后撤,但脸色却蓦然急速变幻,捂着胸口踉跄了几下,神色惊愕至极。
“这是...针对神魂的术法?甚至连同我这蛮境之躯都能冻结——”
恰至此时,程忆诗那宛若鬼魅般的身影霎时从后方飞跃而来,裹挟着惊涛骇浪的凶猛杀意,表情空洞地双手轮斧重重劈下!
“啧!”
白发青年面露不甘之色,勉强回身用右臂将这一斧强行挡下。
可是在触及到斧刃的瞬间,他的眼中更是浮现几分错愕之色——
原本坚不可摧的臂膀,顷刻间被一斧直接劈断!
勉强避开这当头劈落的战斧,看着腾空飞旋的断臂,他更是惊诧万分:“怎么回事!?这两个女人...又是哪里来的怪物?!”
不仅短短不到半年便晋升至赤魔境界的修为,甚至还拥有这般匪夷所思的秘法手段...这根本就不是寻常妖鬼所能拥有,更遑论这两人还是幽鬼术者!
“看来,必须要动真格的,才能将她们两人制服!”
心思急转间,白发青年狞笑着单手掐起印诀,澎湃阴气直接将附着周身的冰屑强行震碎,更是急速扩张波及范围,意图将两女尽数都容纳至其中。
“将你们二人一网打净——”
噗嗤!
一颗人头蓦然间腾飞而起,那俊朗面庞上还残留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直至飞旋在半空之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露丝丝茫然惊色:
“这...怎...么...”
眼角勉强撇向下方,这才发觉自己站在原地的身躯已然被分割撕裂成无数碎末,直至被冻结成冰屑洒落在地。
无数柄冰雪制成的利剑插满了方圆几十丈,月色芳华,却是森然杀机悄然隐匿不见,仿佛将此地构筑成一座生机尽绝的冰雪孤城。
“原来...林天禄身边...还有帮手...”
数十柄利剑刹那间在半空中闪烁交错,转瞬间就将这颗头颅也斩作漫天飞舞的齑粉。
流光重凝,神色淡漠的云玥翩然落回地面,拂袖一挥,笼罩在四周的孤城之景顿时消散殆尽,似乎从未存在过。
程忆诗和茅若雨见状微微一怔,正想开口,云玥很快便镇定道:
“你们二人先冷静下来,切莫自乱了分寸。”
“但是天禄他——”
“这奸佞小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们失了冷静?”
云玥幽幽轻叹一声,双手隔空点出,凝神静心的术法很快将她们笼罩。“天禄显然并无大碍,只是暂时离开了此地而已。依我看来,更有可能是被卷入到距离极近的古界之中,如今便在寻求脱身返回之法。”
茅若雨眼中的异光渐渐隐去,怔然片刻,喃喃道:“如此说来,天禄他应该还平安无忧?”
咔嚓!
又是一道裂缝在不远处炸开,令三人都不禁神色一凛。
不过,从中很快就现身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啊,你们刚好也来了?”
林天禄笑着招了招手:“对不住了,重新回来花了点时...呃,刚才发生了何事?”
他略显愕然地看了看程忆诗手里那血芒未散的战斧,视线扫过四周,还能看见不少正在冒着青烟的裂缝沟壑。
程忆诗呆愣了片刻。
旋即,她连忙散去手里阴气化形的战斧,惊喜万分地快步跑来,一把直接扑进了怀中。
“夫君没事就好!”
“...看来,刚才是让你们误会了?”
林天禄摸了摸忆诗的脑袋,哭笑不得地看向正一齐走来的茅若雨和云玥:“莫不是以为我遭受奸人伏击,死无全尸?”
“相公可别说这等晦气话。”茅若雨轻啐一声。
一旁的云玥失笑道:“瞧见你突然间不见了踪影,这两个丫头可是好一阵着急,险些都快将这里给拆了个干净。”
听见这番话,林天禄不禁讪笑两声。
就连同样跟回来的幽罗都听得一阵哑然,眼神古怪地瞧了瞧她们二人。
这两个丫头倒是比想象中更加依赖自己的丈夫,用情更是深厚,听闻‘噩耗’没想到竟会有这般暴躁的反应。
“夫君没事就好。”
程忆诗深呼吸了几口气,已然重新冷静安定下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怕感慨道:“刚才听闻那怪人嘴里说的话,妾身还真是当真被吓了一跳。”
“怪人?”
“不知是何势力的陌生妖鬼,面相年轻,一头白发,言语行为都甚是轻佻。”云玥解释道:“而且从其只言片语来看,好像正是此人在暗中谋划了这一切,想要借古界之力对天禄你下手。哪怕没有办法将你击溃,也能趁此机会将若雨和忆诗二人顺利掳走,将来以作人质威胁逼迫。”
林天禄眉头微皱。
自己何时与某位妖鬼有了这般仇怨?
而且这番行动和安排也不像临时起意,更想早有预谋。
“但此人显然不知我之存在。可能并非当初江盖县内的妖鬼。”云玥谨慎冷静地分析道:“或许是更早时期知晓了天禄名讳,又偶然得知你将要前来武昌省内,这才开始用计将你尽可能铲除。免得影响到他自己的计划。”
“确实有几分可能。”
林天禄好奇道:“不过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云姐姐已将其彻底灭杀。”
茅若雨回首瞥了眼已经彻底散尽的碎屑,轻吟道:“应该是没有复生之机了。”
“并非如此。”
云玥却摇了摇头:“此人虽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其修为确实颇为不凡,而且相当谨慎。刚才我斩灭掉的只是其有意布置的分身而已,算不得本尊亲至。”
“倒是麻烦,有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妖鬼在暗中...”
“或许,本宫知其身份~”
幽罗蓦然间轻笑出声。
林天禄轻咦一声:“幽罗姑娘竟会知晓?”
她笑吟吟地晃悠着手中折扇:“可别忘了本宫本就喜爱云游四海,自然见惯了不少修为非凡的妖鬼。按照云姑娘刚才的描述,此人极有可能会是罗星之人,其名白世易。”
罗星?
林天禄听得心头微动。
这组织势力,可以说他在长岭定居的第一天起便已开始打起了交道。
只是不曾料到,如今竟还会受这罗星之人的惦记,当真不知其有何目的可言。
“其为罗星执魂者,性情古怪难以捉摸。此番突然袭击,或许在背后有何不为人知的隐秘,又或许...纯粹只是想要铲除一个眼中钉。”
幽罗斜眸挑望而来,轻笑道:“而且还恰巧在临近丰台县之时用计出手,更有可能是想将先生你排出此局,省得搅和进这八族秘境之中,徒增变数风险。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两位夫人身边还有一只狐狸相随,更没料到先生的本事可比他料想中的更强。”
这一招失策,便是满盘皆输,这诸多计划都成了可笑的昏招。
既没有将眼中钉顺利铲除,遭受利用的古界一方若是有些脑子,恐怕还得结下些梁子。
可谓是输了个透彻。
林天禄淡淡一笑,拱手道:“此次倒是得多谢幽罗姑娘帮忙指明方向,要不然我要想返回原地,可得又废一番功夫。”
“这算何帮忙。”
幽罗顿时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嘟哝两声。
她本来确实是想‘开恩’帮帮忙的,没想到这书生的本事着实惊人,竟随手便能撕开从古界返回妖鬼道界的通道。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当真就是一个‘指方向’而已。
“还是谢谢幽罗姑娘,若非有你出手,相公他可能也不会那么顺利返回此地。”
茅若雨悄然走上前来,轻柔地将其拥入怀中:“前些时日奴家待你可能有些语气不善,还望幽罗姑娘能够海涵一二。”
“哎呀~”幽罗虽是一愣,但很快轻抚着美妇的背脊,意味深长地媚笑道:“茅夫人倒是依旧这般善解人意,本宫又怎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随口安抚之际,她心中亦是在暗自嘀咕不断。
如今当真相拥而抱,才真切发觉此女包裹在厚实裙袍之下,究竟有着一对何等尺寸惊人的峰峦硕物,这般挤压而来都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怪不得这书生会如此着迷——
林天禄正看向周围青烟缭绕的残破废墟,讪笑两声。
“如此大的动静,待会儿若村内县民们闻声赶来,怕是麻烦不少。我们不妨先行离开此地再说?”
“依我之前那番话,索性...到这老头的家中坐下聊聊?”
些许的低沉笑声蓦然响起。
茅若雨和程忆诗皆是神情戒备地循声望去,但林天禄很快笑着安抚道:“无需担忧,至少这位勉强还算是好人。”
“呵!我竟还有被称作是好人之时,着实是头一遭。”
那古怪老者已然带着年迈村长从阴影中现身走出。
他如今投以无比古怪惊异的眼神,审视打量而来:“但未曾想,偶然一次外出竟遇见了你这等...超乎想象的绝强存在,竟连肃清殿的围杀之局都能如此轻易地突破反击,毫发无伤地重回此地。”
“老先生过奖。”
林天禄遥遥拱手,又看了眼其身旁的老村长:“今晚着实麻烦村长您了,连这古宅都被移为平地,白白遭受了这无妄之灾,损失不小。”
“先生不必担忧,此地本就是用以掩人耳目的废弃屋宅,塌了便塌了。”老村长叹息一声:“诸位都能平安无事,自然再好不过。”
“走吧,这激战的动静已被我挡下大半,不会有多少村民今晚发觉此地异状。”
老者略显随意地扯了扯胡子,背身迈步离开:“我如今可是满心的好奇,想与你这书生好好聊聊。”
...
老旧屋宅内,烛火幽幽燃烧。
林天禄抿了口杯中刚刚泡好的温茶,抬眼看向坐在前方的老者。
沉默片刻后,他这才主动开口道:“老先生为何以这般眼神盯着在下瞧个不停?”
“你觉得我为何会瞧?”
老者翘着二郎腿,咧嘴笑道:“像你这等匪夷所思的存在,我这千年来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得趁现在多看看才行。”
林天禄听得失笑,继续道:“在下还不知老先生的名讳。”
“叫我左乱子便可。”
他略显随意地摆了摆手:“虽然此名已多年都未曾有人喊过,就连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
听起来确实是个怪名。
林天禄正想开口问问有关古界之事,但左乱子很快主动说道:
“刚才对你突然发起袭击的,乃是古界三十六殿内的肃清殿,其殿主名为房海为。至于那些虚影则都是肃清殿内笼络招收的各地好手,修为不俗,在古界内也算有些名头。”
“三十六殿...”
林天禄听得心头微动。
诸如这势力的组织,在古界内还有三十五个之多?
“嘿,听起来虽然不少,但这三十六殿之中可有不少滥竽充数之辈,至少可入不了我的眼。只是这肃清殿举几乎全殿之力倒还算有些手段。”
左乱子咧嘴冷笑道:“若要与你相比,在古界之中可能唯有那十八诸王还有几分底气。”
“又有...十八诸王?”
林天禄表情更显怪异。
这怎么还专程凑了个数的。
之后该不会还有什么九大天王之类的存在吧?
“古界之大不下于这丰臣国,这土地疆域自然也需要管理。这十八诸王便是应运而生。”
左乱子嗤笑一声:“虽然在千年之前,这诸王之位皆由厮杀拼斗得出的位置,无关何人治理有方、又是否德高望重,只论何人有着足以称得上诸王名号的修为境界。”
“如此说来,这十八诸王便是古界内最强的——”
“这倒是不一定。”
他很快话锋一转:“千年已逝,这王位自然也会有些变化。其中有更强者取而代之,自然也有将王位传承于后代子辈,维系住了家族与部下的关系...当然,这只是古界中的极少数而已。”
林天禄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这十八诸王和三十六殿更像是独立存在的各地势力。
这所谓古界,的的确确是片生活的土地疆域。
只是与妖鬼道界处在不同的...空间?
“不知左老先生,如何看待不久后要开启的八族秘境?”
“嘿,你果然是知晓此事。”左乱子眯起双眼,沉声道:“难道是当初那镇法左君一时失言暴露给你的,还是另有其人——”
“是本宫告知~”
同样坐在屋内的幽罗语气轻佻随意道:“至于此消息也是本宫在古界内偶然听见。不过,古界一方有何具体的行动计划倒是不曾听闻。”
左乱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等情报,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知晓。在古界内我也不曾听说过你这女子的存在。”
“本宫自恃还有几分潜行敛息的手段,有时偷偷听见些有趣的交流也不足为奇。”
幽罗以折扇遮住面庞,轻笑道:“这只能怪那三十六殿的殿主及其收下们,终究口风不牢,总喜欢在私底下聊些不该聊的话题。”
“呵!在你这书生身边汇集之人,倒是各个古怪。”
左乱子嗤笑两声,也没有再作咄咄逼问。
他很快收回目光看向了林天禄,抬肘斜靠在茶几旁,嚷嚷道:“我不清楚你与肃清殿之间有何冤仇、又想在八族秘境将启时刻有何阴谋诡计,不过你要是想着对古界不利...最好还是先担心一下古界众王的存在。”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难道当真修为惊天动地?”
“既然是古界至强者,可不是肃清殿的殿主所能比拟。”
左乱子眼神微凝,凛然笑道:“其他众王我不好评价,但唯独一位王者你可得多多小心。此王几乎不曾治理麾下疆域、更无多少手下追随,但他手中王权却极为稳当,只因其有着绝强的恐怖修为足以纵横古界。
其平日间并无多少欲求、皆在宫殿之中闭关修炼,不问世事。可他唯有热衷于一件事。”
“何事?”
“厮杀、战斗,与强者搏命一战,杀出个翻天覆地,斗出个开天辟地。”
左乱子苍老面庞上露出狰狞笑容:“一身血性胆识,唯有一身傲骨相配。不求名利地位,只求当世之间能有一劲敌可尽情一战!”
林天禄听得心下好奇不已,连忙道:“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名讳?”
“东符王,符霄。”
“......”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左乱子咧嘴笑了笑:“莫不是你心生了几分胆怯?
不过也算情有可原,这东符王确实称得上修为通天,甚至可称古界第一王都不为过,哪怕你能轻易破灭肃清殿的合围杀机,但与那东符王正面交锋....亦是胜负犹未可知。”
“符霄?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名为符霄的——”
“偌大古界又有何人胆敢取这名字。古界之内也唯有他名为符霄。”
“呃...那确实挺厉害的。”
林天禄表情微妙地点点头,勉强应个声。
这东符王符霄....
若不是重名重姓的话,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从奇怪的角度来说,此人确实能称得上一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