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点小事,也都怪老夫思虑不全,慢待了两位贵使,还望两位贵使莫要见怪。”春申君知明了原委,连忙抬手向他二人致歉道。“岂敢岂敢,春申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用泥于这些小节,我二人擅自做主,理当请春申大人恕我二人无礼之罪。”公输蓉见春申君这般有理,立即也跟着抱拳还礼道。“呵呵,看来两位都是性情中人,果然有些江湖中人的行事风范,来二位请坐。”春申见公输蓉应对自如,行事作风很是豪爽,便借故说道,可他这一说,倒是把盗昇惊出一身冷汗来。盗昇心里暗自思量道:“莫非这春申老匹夫已识破我二人的身份?”盗昇将信将疑之际,便和公输蓉择了座位坐了下来。“老夫出使齐国之时,便风闻燕薊召开了弈剑大会,邀请天下各路英豪齐聚燕薊,决选出弈剑盟的盟主,而这其中有一位号称墨家钜子的年轻人从中脱颖而出,不但以平生所学技压群雄,而且还识破了秦国奸细的毁庄毒计,实至名归地荣任了这弈剑盟盟主之位。而这位年轻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出使楚国的燕国特使荆轲吧?”春申仔细上下打量了盗昇一番,而后缓缓而道,竟将这其中猜对了七八分,不过所幸的是,从他的话语中,似乎还并不知道这盗昇是冒名顶替荆轲而来的。“春申大人见多识广,又善于推理,果然不愧为天下英雄慕名而来的四君子。”盗昇听闻了春申这番猜测,又听得身旁公输蓉的传音言语,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语默认了春申君的猜测。“呵呵,看来老夫所料不错啊,既是弈剑盟盟主前来,老夫失敬了。”春申君见盗昇已经默认,便学着江湖礼数朝盗昇抱拳施礼道。“诶,春申君乃名闻天下的四君子之一,我等晚辈望尘莫及。”盗昇也用江湖礼数朝春申还礼道。“这不过是天下诸子的谬赞罢了,”春申听了盗昇此话,只是微微摆了摆手,随即又朝盗昇道,“老夫听闻楚王有言荆公子此番既为合纵拒秦而来,不知可有此事?”“正是正是,难道春申大人也早有此意?要不你我就这么将此事说定了?”盗昇见春申主动提出合纵一事,随即一番欣喜地冲春申道。春申听了盗昇此话,顿时感到有些奇怪,不,是觉得有些幼稚,他没想到这力压群雄的盟主行事竟是这般的草率,于是便微微一笑道:“呵呵,荆公子多虑了,莫说老夫并无此意,即便有此意愿,也还需奏报楚王同意才行,怎能如此草草行事?”“说的也是,我就知道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轮到我盗…”盗昇听了春申此话,顿时心情黯淡了许多,不由得暗自嘀咕道。“不过这合纵一事倒也并不是不可能,”春申仔细查视了盗昇一番,随即又接着说道,“就是不知荆公子肯不肯答应老夫的条件。”“哦?此言当真?春申大人有何条件只管直言,在下什么都答应你便是。”盗昇一听春申此话有转机,立刻又欣喜万分地连连先答应起春申来。“真的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只要荆某办的到的,我都一并应你。”“哦?难道连荆公子这从约长之位也愿意拱手让人?”“什么?”盗昇一听春申提出这个条件,顿时如若被雷劈了一道一般,随即支支吾吾道:“这…”他一边支吾着,一边眼神不住地扫向公输蓉,似乎在等待着她的答复。“既然荆公子如此为难,那便算了吧。”春申在一旁早已把盗昇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于是便故意这般说道。不过此话刚刚讲完,他又故作为难道:“其实并非老夫觊觎这从约长之位,而是唯有拿它做筹码才能说服楚王答应合纵拒秦之策。”“难怪楚王今日在朝堂上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本使,原来是冲这从约长之位而来。”盗昇听了春申此言,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不禁恍然大悟道。“呵呵,尊使可知当年我楚国先祖楚庄王当年在楚晋争霸之时,一举破晋,并率军北上,直逼周天子洛邑,由此问鼎天下,此乃何等气势,天下何人能及?!且观这当今天下,唯一能够和秦国的虎狼之师相抗衡的唯有我大楚国,我大楚有威震天下的项家军护国,一向所向披靡。如今五国既要合纵,那这从约长之位自然是由强者居之,而如今一个小小的墨家钜子却要抢了楚王的风头,他又岂会轻易肯依?”春申见盗昇全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于是便索性开门见山,将个中缘由说了个明白。“这…”盗昇听了春申这一番话,顿时无言以对,于是又便只好悄悄地侧目公输蓉,祈盼她能给出应对之辞。稍事片刻之后,盗昇则清了清喉咙,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地应答道:“当年楚庄王大破强晋,问鼎周天子,然周大夫王孙满一言则成为了天下各国的训示。王孙满有言:‘楚王若是想要诚服天下,需在德而不在鼎,当下之时民心不齐,诚难问鼎。’所以楚庄王之雄师,不过一方霸主而已,难以称雄天下。再观如今,楚国虽是五国之中的强国,然若是不能联合其他各国之力,光靠楚国一己之力,只怕也不是当今秦国的对手。在下记得当年楚怀王陷秦,变换了服饰才得以逃脱出咸阳,可惜被蒙骜起十万大军围追堵截,竟客死异乡,楚国也接连丧失了十五座城池于秦。而后幸得春申君您以太子熊完委质于秦,才使得楚国幸免于难。如此看来,楚国本与秦有非同旧恨,又为何不趁此机会,复报旧仇呢?”“哈哈哈,阁下果然是个巧舌如簧的辩士,老夫佩服。”春申只待盗昇话音刚落,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连连夸赞道。手上则不紧不慢地端起茶壶倒起茶水来。“过奖过奖。”盗昇受春申一番夸赞,也极为不好意思地抱拳推辞起来。“不过依老夫看,阁下并非弈剑盟的荆盟主吧?”正当盗昇受了公输蓉的指点十分暗喜之际,春申忽然话锋一转,手中端起一半的茶杯忽然停止在了半空中,双瞳迸射出一道极为犀利的光亮直盯住盗昇的双眼,似乎要看穿他内心的一切。盗昇忽然受到春申这般举动,都是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极为慌张地嘿嘿一笑,随即便道:“春申大人何出此言?”春申见盗昇依然不肯就此承认,便继续将半空中的茶杯擎至嘴边,小心地呷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缓缓而道:“老夫素闻墨家这位荆盟主的威名,想来行为处事必有过人之处。可如今反观阁下,行事不但草率,而且遇事神色不能自若,全然不是老夫想象中的样子。”春申说道这里稍许停顿,又随手一指,指向公输蓉道:“反观这位伫立一旁的仆生,从头至尾都十分淡然,镇定自若气势绝非一般仆从所能比。虽然我不知你们到底用了什么暗通的手法,但是如果老夫所料不错的话,方才阁下这番高谈阔论,也定是这位仆生所教。所以老夫据此判断,阁下并非真正的荆公子,而这位仆生,也绝非一般的仆生。”盗昇一听春申这番分析,顿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春申君所识破,他原本还想编些胡话来继续诓骗春申,只是这春申如今这般推论似乎无懈可击,所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妙、妙、妙,春申君不愧为当今十大辨术家之一。既有满腹渊博的知识,又懂得察言观色,我等这般雕虫小技在您面前献丑了,”正当盗昇手足无措之时,忽然听闻他身旁的公输蓉一阵拍手称妙,口中不紧不慢地承认道,“不错,君上眼前这位并非我家钜子,我二人不过是荆公子门下的弟子罢了。”“哦?呵呵呵,如此看来,你家这位荆公子果然非同一般,就连他门下的弟子都有这般能耐,”春申君听闻公输蓉此言,只是微笑着缓缓捋了捋虬须,随后便又道,“更何况眼前这位处变不惊的仆生,还是位闺阁女子。”“啊?公输姑娘这般天衣无缝的易容术竟也被你看出来了?”盗昇听了春申忽然有此推论,立刻大惊道。“这位姑娘的易容化妆倒是毫无破绽,不过偏偏这般温文尔雅的举止和她仆生的下人身份极为不相称,再加上她身上幽然散发着一股女子才有的体香,如此一来,她不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难道会是位公子不成?”春申君句句有理有据,竟说的盗昇瞠目结舌,无可辩驳。“既然春申君早就看出我二人并非荆公子本人,为何还要与我二人攀谈这么许久呢?”公输蓉见春申早已识破洞天,于是便笑着问道。“呵呵,实不相瞒,其实是不是荆公子本人来对老夫而言并不打紧,老夫所关切的只是二位所带来的这合纵拒秦的大计。”春申一口喝完杯中的清茶,而后又转过头来对公输蓉继续意味深长的说道,“方才姑娘你的这番话确实说到老夫的心坎上去了,正如姑娘所言,我楚国虽兵强国富,然苦秦久矣。当年秦昭王不讲信用,私自扣押我大楚的先君楚怀王,以至于怀王客死异乡,而后又质留太子熊完为人质,差点让楚国宗庙绝后,此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老夫每每想起,总是夜不能寐,所以只要能够合纵五国之力打败秦国,老夫即便拼上这脸面不要,也要促成此事。”“原来如此,早知春申君您有这般心愿,我二人也不用如此费心瞒骗春申君您了,请春申君恕小女子公输蓉欺瞒之罪。”公输蓉听了春申君此言,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一番苦心,于是连忙抱拳向春申君请罪道。“是啊是啊,早知如此我盗昇也不用受此折磨了。”盗昇也在公输蓉一旁随声附和道。“你二人本不知情,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二人有此戒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春申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而后似有一番为难道,“不过老夫之所以有此为难之语,确实是因为王上本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若是想要说服他心甘情愿接受合纵拒秦之策,只怕并非易事,所以才提出以从约长之位作为促成合纵大计的条件。”“春申君一番忠心为国的苦心令小女子动容不已,”公输蓉听闻春申这番解释,随即便又转念道,“其实这从约长之位也不是不可禅让,只是…”“军师!这万万不可啊!”公输蓉话还未说完,此时这盗昇一听公输蓉要禅让从约长一位之时,连忙出口打断道,“此番我既奉钜子兄弟之命来楚国合纵,可如今这合纵大计的任务尚未完成,却丢了钜子兄弟这从约长之位,这让我回去如何向钜子兄弟交代嘛?再则,这事要是让朱亥、毛允、薛伦他们几人知道了,还不要嘲笑死我了。”盗昇便说着,一副极为委屈的样子道。“呵呵,盗昇前辈只管放心好了,此事公输蓉自会向荆公子和大家说明一切,而且我敢担保,你这番回去他们不但不会嘲笑于你,反而会对盗昇前辈你刮目相看。”公输蓉看那盗昇又是急切又是委屈的样子,立刻好生劝慰道。“真的假的?”盗昇虽见那公输蓉一番笑容,却依然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我公输蓉什么时候欺骗过盗昇前辈你呢?”公输蓉依然脸上洋溢着笑容,反问起盗昇来。“这…倒也是,军师你一番蕙质兰心,不像个欺诈之人,那就先遂了军师你的意思办吧。”盗昇对公输蓉这个疑问,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让步了,不过他还是不忘提醒道,“不过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要将这件事情向大家说明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