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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降临在这片大地之前,这个世界是死的。
当你想要主宰这个时空的时候,这个死了的世界就一定会是属于你的。未曾远离的我如此相信着。我相信你的死亡不会是那个承诺的结束,所以,我会替你苟且地活着,然后摘下这片天。
呐,你知道吗?我的王,你是唯一一个站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因为我们都是跪着的,跪在命运面前的我们仰望着骄傲的你,看着你连哭泣都不被允许。你不会知道吧,最终抛弃你的,正是从未被你放在眼里的所谓命运啊。
说要斩断命运的人,却被命运抹杀了。这是可悲吗?你留给跪拜你的我们所留下的,也是可悲吗?
玖幽翎摇了摇头,脚下踩着的白色毯子用金丝绣出繁复的花纹,与这片落雪的天幕相映衬,像是一场给予谁的厚葬。讨厌的白色,似乎在说着,你的一切都得以重来,应当感谢命运。他冷不防地笑笑,走在长毯上的他已是家族的准继承人,下一步,他将走进那古奥的建筑,着上那一身为他量造的冕衣,成为家族的大宗主。容纳叛逆的族人回来继承首位,所谓不公平,就是这样吧。看着我吧,卑微的你们啊,看着无论做出任何事情都能够被赦免罪名并且得到最高荣耀的注定为贵的我吧。我就是你们用公正堆砌的不公平,哈……
“曾经我也是那样仰望着你呢,但是现在你已经不在了啊,我也这样被仰望着,什么感觉呢?什么感觉都没有啊。我的心,不在这里啊……”玖幽走上那阶梯,一步一步,自语着,又似乎是与谁的对话。
“暗曜之战结束,前宗主为了家族贯彻的宗旨而捐躯,实属大义。冰影暄及其率领的暗魇族的罪恶之名将永远载入审判的一环,暗魇的恶鬼都是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至少在有光明的地方,他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大祭司说着,被绷带缠住的脸上无法看出他的心态。你在高兴吗?玖幽嗤笑,一边听着大祭司的主持,一边被伺候着穿上那华丽的冕衣。
听见了吗?冰影暄。主持正义的善人为你冠上“罪恶”之名,明明你什么都没有留下,可他们却用古奥的文字,永远留下了扭曲如你的罪孽。你曾以君主的目光审视世界,而今,肮脏的自以为披着光辉的人们也审视你。以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划分世界,那种自欺欺人的玩意儿便是“审判”。仲裁之下,我们皆为罪人,我们都将死亡。
可是现在不一样哦,现在的我,可以改写所有的罪恶。俊美的少年勾了勾唇角,深紫色的眼瞳里浮着一缕幽蓝,述说着蠢蠢欲动的什么情愫。他握了握拳,不,现在我还是无法为我们的暗魇摆脱尘世的罪孽,但至少,现在我能替你此时的怨气,发泄一下?
“哧!”血液喷溅的声音。少年挥舞那柄有着繁复镂空雕花的长镰,刀刃的冷光在微暗的穹顶下展现开一道美丽的光弧。
玖幽站在家族的顶峰,微笑着用手中的长镰勾出来家族大祭司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的人心迅速衰竭,旋即在刀刃的特质溶解下化作乌黑的一滩稠水,积凝着浓重的血腥。心脏的主人依旧站立,俨然是不瞑目的形象,似乎还在述说着他方才大义畅谈的公正人道。
审判家族玖幽嫡系继承者玖幽翎,他冠冕的那一天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导师,殿堂之上没有一人阻止,甚至连惊讶愤怒的神色都没有流露出,沉默得似是黑压压的一群死人。因为从玖幽身披冕衣的那一刻起,他所执行的一切便是全部的伦理正义,是审判,是绝对。
“他们是那样愚蠢,妄图用绝对的罪恶掩埋你。而我,将用绝对的正义,埋葬他们。”回到自己的寝殿,玖幽轻轻抚着墙上与这宫殿等高的画作。他的眼睛在看画中人的时候是安静的,似水的温柔,又似天空般澄澈,是无害的孩童。但是他脸上那样洞悉一切的笑容,是与他年纪所不相符的诡测,不禁令人心寒——究竟是拥有执念的他扭曲了绝对的审判,亦或是审判的权利扭曲了他的执念。画面上的美丽女子一脸漠视,那双湖蓝的眼瞳,似乎依旧审视着这世间,嘲笑这世道。
玖幽笑着,就着墙身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翻过身,他跪在画像前,俯身靠近地面,他用手背抵在额头接触地面的上,继而亲吻自己的手背。有水滴落。像是跪拜他的神,跪拜一位象征悲哀的神。他叹了一口气,回到殿内的床榻上,用手掩住了双眼。他想要睡眠,却不知是为了麻痹自己的痛楚而入睡,亦或是为了在梦里能见到逝去的从前……
“你的身体似乎先天带着缺陷,武斗并不是你的强项,为何仍去苦练?”说话的女生站在月桂树下,挽起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没有笑容,但阳光倾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无限美好。
“因为你留下了我。你不会明白我,我的阐述于你亦无意义,王。”稍稍惊讶于自己竟没能发觉有人靠近,玖幽很快回过神来——那是力量在自己之上的王啊。但他并不想要与这位王有太多的交谈,毕竟他并不是为了沟通而加入暗魇的,他可不只是叛逆离家出走的小孩子啊。他是理智的,拥有极缜密的思维。
冰影暄稍稍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我唯一相中的,便是你那可怕的心智。可你的理性,大可不必向我伪装。”
“与生俱来,我的血液不允许我放下理性。”年少轻狂如他,对谁都带着几分放肆。
“是吗?其实偶尔,你也可以冲我撒个娇的,”冰影暄伸过手,用冰冷的指尖触碰少年的眉心,微微一笑,“这是被我允许的。”我们的王,刚才笑了……有阳光倾洒在他们的身上,被阳光眷顾着的人,还未知道自己也被死亡钟爱着。
但是那样挺好的,只是,回忆那种东西,他是不会忘记的。是那样转瞬即逝的一抹微笑,让他开始追求于生活的乐趣,让他能够邂逅未来。邂逅,同样悲伤的,残缺的未来。
“我的存在,也是被你允许的……吗……”
允许我的存在,究竟当初你是拥有怎样的想法才会说出那样狂妄的话呢?似乎你是我的天与地,似乎又是你一点也不可爱的承诺与约定。无所谓,你早已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王。我的,绝对无上。
他闭目而眠,只觉得,濡湿的枕,难以支撑这长夜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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