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说上古之时,就是比三皇五帝还要早的年代,那个时候的人类茹毛饮血,不识耕作也不识文字,每日里以渔猎为生。那时没有人上之人,也没有人下之人,大家都是平等之人,一起外出打猎采集野果,然后一起分享食物。
不过这样的欢乐日子,很快就随着食物缺乏的季节来临而消失了。为了能够让一个群体的人能够活下去,这些人类就决定选出一名首领,由他来分配食物。
壮男要外出打猎和保护群体,所以要多获得一些食物;壮女要采集野果并照顾老幼,分配的食物也不能太少;幼儿是团体的未来,可以拿到第三多的食物;老人失去了生产能力,只能获得最后剩下的食物。
在团体内分配食物,就是权力最初的雏形。分配食物虽然是最为简单的权力,可若是分的不能让人信服,那么这种权力就等于是无。
昔日楚人献鼋于郑灵公,郑灵公召集众臣食鼋,却不肯分给子公。最终激的臣下谋反,自己也被人所杀,可见权力若是使用不当会有怎样的恶果。
林丹汗昔日治察哈尔及草原诸部,只知道向各部索取好处而不知分享利益,是以不但科尔沁部及内喀尔喀五部离他而去,甚至连察哈尔八鄂托克的敖汉、奈曼两部都跑去投降了后金,这就是林丹汗滥用其权的后果了。
有林丹汗这样的前车之鉴,我大明自然就不能再重踏覆辙了。将林丹汗不肯给予的给予这些部族,让他们明白自己的牧场、牲畜、人口都来自于大明的给予,他们自然就要靠向我们,而不是去跟随只有一个虚名的蒙古大汗。
察哈尔部的大小部族若是肯服从朕对他们的分配,归化城中的这些台吉、那颜们难道还逃的出朕的手心吗?”朱由检对着身边的柳敬亭如此说道。
落后皇帝一个身位的柳敬亭,看着站在两条金色蟠龙下神态自如的崇祯,也不由住口不再劝说皇帝,要拉拢安抚下这些天来有些失落的衮楚克台吉等人了。
站在龙雕下打量银佛寺最大奇迹的崇祯,很快就将同柳敬亭的谈话抛之脑后,认真观察起了这尊用三千斤白银塑成的释迦摩尼佛祖像。白银胎体外还粘贴上了金箔,既保护了白银不被氧化,又令整座佛像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之所以这尊佛像会被崇祯认为最大的奇迹,是因为从现在开始直到四百年后,这尊白银打造的佛像也依然保存完好,没有毁在这四百年间的战火之中。蒙古人对于信仰的虔诚,由此可见一般。
是以朱由检才希望能够以一种信仰的方式,将蒙古人和汉人都为中国人的观念根植到蒙古中下层民众之中。以此来对抗,后金提出的满蒙一家之论。
就在朱由检欣赏着银佛时,一名小沙弥悄悄的走进了大殿,在柳敬亭身边轻轻说了几句,便又快步离去了。柳敬亭这才再次打断了朱由检的兴致说道:“陛下,客人已经在偏殿内等候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朱由检迟疑了下,便转过身来说道:“也好,这便过去吧。”在柳敬亭的带领下,朱由检便跟着他走向了西侧的偏殿内。他这次过来,自然不是真的来逛银佛寺的,而是来见人的。
能够劳动崇祯来银佛寺会面的,自然是身份不太方便和皇帝见面的多罗大福晋囊囊,而这位林丹汗的正室想要同皇帝说的话,显然也不便为外人所知,这才安排在了等同于皇家寺庙的银佛寺内相见。
今日的囊囊打扮的犹如一位侍女,一身朴素贴身的打扮,倒是显露出了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朱由检和柳敬亭进入偏殿后,发觉内里只有囊囊一人正跪拜于蒲团上求神,柳敬亭向皇帝示意,他是否就留在殿外时,朱由检却摇头拒绝了他。
听到有人进入殿内,囊囊便从蒲团上起身转过了头来,看着皇帝和柳敬亭一起走来,似乎并不愿意同自己单独会面,囊囊只是小小失落了片刻,便镇静的提着一个锦盒向着皇帝走了过来。
朱由检虽然猜到了锦盒内装的是什么,但是当囊囊在自己面前打开锦盒时,还是让他一瞬间出神了。
锦盒内装着的便是大元的传国玉玺,如果是按照历史的话,这枚传国玉玺并不会落在他或是大明手中。应当是在林丹汗死后,被察哈尔人送去了后金,这才有了黄台吉改元崇德的故事发生。
在他的努力之下,历史似乎终于有了很大的改变了呢。朱由检看到这枚玉玺时,心中是如此想着的。
而在囊囊看来,崇祯看到玉玺这一刻怅然若失的神情,倒是真让她相信了,这位年轻的大明皇帝果然有着超出常人的镇定心理。
在二、三百年之前,大明的开国皇帝和之后的成祖皇帝,数次出兵草原追杀北元朝廷,其中之一的目的就是想要夺取这枚传国玉玺,来宣告北元的灭亡和大明的正统性。
现在,身为蒙元皇后的她,将这枚玉玺送至了崇祯之前,无疑就是宣告了蒙元的终结。意味着崇祯终于可以成为中原和草原上唯一的王者了。仅仅凭借这样的功勋,就已经可以让他超越诸多父祖,和太祖、成祖皇帝并驾齐驱了。
站在一旁的柳敬亭看到玉玺之后就已经两眼发红了,如果不是因为皇帝没有出声,他早就扑上去把玉玺夺回来了。传国玉玺起于和氏璧的传说,虽然在历代王朝更迭中,玉玺不知道已经制作了多少块假冒的。
但是能够令囊囊主动交出传国玉玺,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就是一件极为激发民心士气的大事件了。这可是大明历代先皇都感到有所遗憾的故事,当年明孝宗拒绝了民间呈进传国玉玺,便是害怕被草原上的蒙古人耻笑。而囊囊献出的玉玺,又有谁敢质疑是假货呢。
朱由检将目光从玉玺转到了囊囊脸上,他不由有些探求的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朕之前似乎已经承诺过,什么事情都可以放在战后再说。”
囊囊双手托着锦盒,目光低垂安静的说道:“苏泰也好,我也罢,我们终究不过是些弱女子。
中原也好,草原也好,始终都是男人的世界。我从一开始便知道,这方玉玺终究不是我们这些女子能够守住的,与其到时候被迫交出,倒不如拿它和陛下做一个交易,还请陛下恩准。”
朱由检伸手从锦盒内提起了传国玉玺,看着上面所刻的八个篆字,虽然他不认识这些篆字,也知道必定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了。
观赏了片刻之后,朱由检便开口继续问道:“你打算用它来换取什么?”
囊囊抬头看向了皇帝,一字一句的说道:“大汗如今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想来是不幸了。
我们这些女子跟随大汗时,每日东奔西走不得停歇,如今大汗既然已经不在了,我等也不愿意继续在草原上流浪下去了。是以想要托庇于陛下,换的后半生一个安乐无忧的生活。不知可否?”
朱由检没有立刻回答,他小心的将手中的玉玺放在锦盒内,又将锦盒取来交给了一旁的柳敬亭,方才正色回道:“这不过是区区小事,朕又怎么会不答应。
只不过你们尚有额哲可以期待将来,为何又要这么快向朕屈服呢?”
囊囊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当日臣妾陪侍在大汗身边时,大汗每遇事便只怨身边无人,却又从不肯听从臣下之言。亲近如敖汉、奈曼两部,也因为怨恨大汗而宁可投向仇敌。
而陛下刚刚和大汗结盟不久,归化城内就已经传遍了陛下待人仁厚好客,就算是草原上的无名之辈,陛下也愿意赏赐酒食,与之交谈。
及至陛下抵达城外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对待归化城内外的大小部族都是一视同仁,愿意听从他们的诉苦,给予他们赏赐,又劝说各位台吉、那颜不可内斗。
陛下仁德如此,不要说粆图台吉,就是大汗生前也不能与陛下相比。臣妾以为,此战过后,恐再无什么蒙元帝国了。
与其期待额哲之将来,倒不如托庇于陛下,安安稳稳的过好下半辈子好了。”
虽然知道囊囊的话语中大半是虚词,所谓仁德云云,不过是他令边贸商人实施的银弹攻略,加上一些喇嘛活佛施加的宗教影响罢了。不过,崇祯还是觉得很受用这番话语。
朱由检想了想说道:“你既然如此坦白,朕也和你交个底。你们几位福晋的生活,朕自然是要优待的。
归化城算是你们的老家,朕也会在京城里给你们安置几套住宅,战后且去京城待上一段时间,论起享受的话,边城终究不及北京啊。
再说了,额哲的岁数也不小了,终究要开始上学了,到了北京,朕会亲自安排他的学习的。蒙古和大明终究是要融为一体的,早点接受现实,也未必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