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同柳敬亭详细的讨论完了关于民族和宗教事务所的事情之后,稍稍考虑了几分钟,才继续对着柳敬亭说道:“既然罗桑曲结还想继续观望,那么留着他的使者也没什么意思。
王承恩你替朕准备一批礼物用于赠送五世*和罗桑曲结,至于柳先生你,代表朕去同罗桑曲结的使者谈一谈,让他替朕传几句话给罗桑曲结。
就这么对他说,既然大师认为北上*的时机未到,那么朕可以继续等下去,等到他认为合适的时机再北上。
不过朕希望他记住,自唐代开始,西藏便已经是中国的一部分了。藏汉两族乃是一体同源,不管西藏是那个教派执政,维护国家统一都应当是必须遵守的基本原则。
只要他能够遵守这一基本原则,朕就会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北上京城。另外,你选个日子宴请蒙古各部首领还有罗桑曲结的使者和弟子,朕倒时会亲自到场。
宴请结束之后,除了留下几名蒙古首领在京任职外,其他人都可以派人护送回去了。
至于罗桑曲结的弟子,你同礼部官员商议下,赐他一个封号,然后陪他去五台山讲法去。”
“五台山?”柳敬亭有些不明所以的询问道。
朱由检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五台山在藏蒙两族百姓心中都是地位崇高的藏传佛教圣地,也是佛门在北方的第一名山。
自永乐皇帝开始,五台山同为我皇室也牵连颇深。历代皇帝敕赐的寺院不下二十所,寺院主持封为帝王护法就有八位,加之其他皇室成员总共有十四位之多。
五台山的僧人赏赐僧官的不在少数,封号法王,国师,佛子,禅师的同样数目可观。每年光是供奉这些僧人,就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
五台山据闻曾是森林密布,溪水潺潺的灵山圣地。结果现在毁山造寺,倒是成了只见寺庙不见树木的瘠薄荒山,山上树木十成剩不下二成。还有些不肖之徒胆大妄为之极,甚至还在五台山招募流民开矿。
更为可虑的是,关外蒙古各部常以前往五台山朝圣为名义,进窥我大明关防之虚实。五台山上的寺僧良莠不齐,其中未必没有同我大明外敌勾连的。
所以我想让你陪着这位罗桑曲结的弟子前往五台山讲法之际,好好清理一下这座佛教名山。
第一对山上所有寺庙登记造册,查阅人口僧众。凡是不属于正庙之列的小寺,观其寺内僧众品行,不合佛门戒律者一律驱逐下山。
第二核查各寺庙产,限定规模,凡是超出限定的田产一律没官。各寺僧人限定额员,多余人等及不守清规之僧众一律下山还俗。
第三整顿寺庙僧众之后,着令地方士绅和山上各寺各推举若干人员成立五台山管理委员会,负责五台山道路修建、树木种植和管理进香季节的治安工作。
于山下要紧路口处设立关口,本地山民和僧众免费进出,本县群众半价,外地进香信众50以上及15岁以下免费,其他人等按照委员会商议的价格缴纳维护名山费用。
这些费用,一成用于发放委员会相关人员的酬劳,3成用于五台山道路修建和环境改善,2成用于山上寺庙的维护费用,2成用于山下驻军的日常经费,还有2成则用于修建地方道路设施…”
过了元宵节没几天,终于办妥了京城各项事务的范永斗,亲自带着一只小小的商队出了京城东门,沿着尚未融化的冰雪之路向着通州而去了。
范文程装扮成了一名普通的账房先生,混在这只商队中出了北京城。离开了朝阳门一段距离之后,坐在骡车上的他,下意识的掀起了车帘向着后方看去。
巍峨高耸的城门楼在商队的前行中不断缩小,范文程从车内默默的望去,除了颇有些陈旧的城门楼之外,便是城门后方灰白色的天空。
从这个角度看去,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渺无人烟的古迹,但是范文程心中却记得很清楚,这堵城墙之内是一个多么充满活力的所在。
现在的北京城,既不是他在书中看到的城市,也不是从商人口中听闻的城市,倒是同他生活的沈阳有些相似。
这是他立刻了京城之后,才涌现出来的诡异想法。如果被那些大明人知道,也许一定会被他们嗤之以鼻。
但是范文程却的确有着这样的怪异感觉,沈阳在大明手中之时,虽然是一座雄城,但却是一座军纪颓废的辽东防御重镇。那个时代的沈阳虽然繁华,但却散发着一种腐烂的味道。
城中的豪商大户、官僚士绅天天酒宴不断,但是街头的平民和守城的兵丁却面有菜色,几乎看不到城内百姓的笑脸。
努尔哈赤夺取沈阳之后,不但大兴土木,还把女真各部迁移到此地,把沈阳当成了后金的都城。原本是大明辽东军事要塞的沈阳,便成了后金第一要紧的大城。
女真人虽然同汉人杂居日久,但是身上的草莽胡气尚未驱除。后金立国不久,明朝官场的恶习尚未传染到女真亲贵身上,因此沈阳城内的居民百姓,反而比明国境内的居民百姓看起来要生气勃勃一些。
当然,这种生气勃勃仅仅限于女真、蒙古和辽东其他民族。对于辽东汉人来说,他们还没有从努尔哈赤晚年的屠戮中恢复过来。
继承汗位的黄台吉,比起其父努尔哈赤,在治理地方上面显然更为出色。因此原本已经陷入萧条的辽东,现在又开始慢慢恢复了生机。
对于范文程来说,沈阳城内浮现出来的这种活力,也是他背叛大明向黄台吉效忠最好的借口。
虽然建州女真没有什么底蕴,作为一个没有出身来历的野人部族,需要攀附昔日辽东女真一族的名声来聚拢辽东各族人心。但是后金作为一个新建国家,它在开国初期爆发出来的那种朝气和锐气,自然不是垂暮期的大明所能比拟的。
但凡想要做些什么事,不管未做之前看起来有多艰难,但最后都能一一完成。在外人看起来,简直犹如天助,这便是最为吸引人心的朝锐之气。
相比起大明官员之间的互相倾轧,明明握着一手好牌最后都能打出一个臭不可闻的结局,完全让大明看起来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像范文程这样的地方士绅,自然就会认为天命已经开始流转了。
然而此次的关内之行,却让范文程看到了一处同现在的大明格格不入的城市。他完全不明白,一个对后金崛起束手无策的迟暮王朝,如何会出现像北京这样充满了无限生机的城市。
在这座大明的都城之中,传闻中骄横跋扈的勋贵豪门,还有形如仆役的京营军士,他几乎就没有碰到过。
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但是行走在街道上的京城百姓,那种毫无提防,一脸安心的神情,实在是范文程在关内外各处从未见到过的模样。
即便是治安比从前好的多的沈阳,城中百姓也要时常耳听八方,免得一不小心冲撞了某位贵人。
出则为军,入则为民的女真亲贵,对于冲撞了自己的普通百姓,赏一顿马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如果真要认真分辨起来,沈阳的活力更像是一种野性未驯,是一种无序而混乱的边疆居民生活。而北京的活力,则完全是在约束之下的秩序生活。
除了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的这些活力之外,更让范文程感到惊讶的,便是京城在思想上的活跃。
燕京大学无疑是一个让他又是痛恨又是难以忘怀的地方,在京城的这一个多月中,基本上只要有时间他便会去大学中听取那些奇谈怪论。
虽然他每次听到这些言论时,都会感觉心浮气躁,胸口发闷,恨不得上去同这些学子们辩驳一番。不过限于他现在的身份,最终还是强自忍耐住了。
每次从大学返回住所,他便恶狠狠的想着,再不去这大学校园之内,听这些乌七八糟的言论。
但是每每空闲下来,他便又不自觉的走到了大学校园之中,听着那些完全迥异于孔孟之言的理论和思考。
这种东西方文化在学术思想上的激烈碰撞,让范文程感觉自己的学问,似乎日日有所增益。
只可惜,年前一大批燕京大学的学子离开了京城,使得后期校园之中的辩论大为逊色,让范文程颇为遗憾。
不同于范文程对于京城的感想,范永斗走出京城时颇有些忧心忡忡的感觉。虽然在他的努力下,终于销出了一批人参和皮毛,但价格却只是平平而已。
剩下的一批货物,只能让自己信任的掌柜带去南方进行销售,而他则还要陪同范文程了解下从通州到山海关的道路。
如果皮毛和人参的生意并不能给范家商号带来暴利,他便有些犹豫,是否要冒这么大风险替后金刺探大明边关的情报了。毕竟打听这些情报,不仅风险极大,花的钱也同样不是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