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觅看了老牛片刻,转眼看向程锦。
程锦接上:“老于也不是你杀的?”
“不是。”老牛道,“是老万害了诸总,他害怕老于揭发他,当然要杀老于灭口。”
“那他怎么不杀你灭口?”
“因为30年前的事……他知道我肯定不会告发他。”
“制造车祸谋杀诸雍这事,虽然你没有动手,但你和万承以及老于其实是同伙。”程锦道,“你和万承的计划是:收买老于,让他故意撞车出车祸,然后你们趁机杀死诸雍。”
老牛摇头:“不,我不想的,是万承想杀诸总,他贪了公司很多钱,诸总准备调查他,查出来会送他去坐牢,所以他就决定杀掉诸总。”
“他贪了公司的钱,你没贪?”程锦问。
“我只是个司机,我能贪多少钱?他是分了我一点,但那是小头,我不至于为那一点点钱就去杀人。我只是因为30年前的事受制于他,无法向大家揭露他。”
“老于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收买他的?”
“是万承收买了他,说会出钱替他孩子治病,其实到最后还不是花的公司的钱,老于也是被他骗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杀死老于的吗?”
“灌他酒吧,不是都说老于是醉死的?”
“嗯。”程锦心道,看来老牛在老于死亡的事上知道得不多,他也只是猜测是万承动的手,实际情况如何他并不知道。
“刚才你说你儿子是被人挑唆才对曲哲和诸雍动手的,怎么说?”
“还不是老万,还有小左——左飞燕,左飞燕是诸董的干女儿,老万想让左飞燕上位,成为金梦山庄的继承人。”老牛道,“我儿子喜欢左飞燕,就被他俩给骗去干那些事了。”
程锦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在里面,先前“诸雍”跟他说诸家没有家产纷争,他还信了。
“如果诸雍没回来或者又出事了,你们诸董真的会把家产传给左飞燕?”
“我不知道。换成我,我不会把家产给外人。”老牛道,“大概他们都觉得诸董不是我这种俗人吧。”
“你儿子杀诸雍是为了替左飞燕抢家产,那杀曲哲呢?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要不是你们告诉我这事,我都不知道他对那人动手了。”
“你真的不知道?”程锦道,“难道不是为了你?他听说曲哲要去调查尖石沟所以就想帮你除掉他。”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是不会让他去的。我是正当防卫,我没罪,他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杀人呢?肯定是老万和小左骗了他!”老牛越说越气,把自己搞得脸红脖子粗的。
和老牛聊完,程锦和杨思觅离开教室,程锦嘱咐看守老牛的警察好好看着他,然后去见万承。
3间房间,头一间关着老牛,末端那间关的是万承。
万承还是初见时那副西装笔挺的豪门管家模样,程锦和杨思觅进去时,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3人坐下,程锦道:“老牛的儿子被捕了,在被捕前他用一杆土枪打伤了警察,巧的是,30年前老牛也用那枪伤过人,不,是杀过人,杀死了一对兄弟。老牛已经承认了这件事。”
“他还说了什么?”万承问。
程锦:“说去年诸雍的车祸是你策划的,诸雍是被你推进河里的,老于是你买通的,也是你灭口的。还有,你和左飞燕想谋夺金梦山庄的财产,所以教唆牛泰峰帮你们杀人。”
“老于是自己喝死的,不关我的事。”万承道,“诸总是自己掉河里的,也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污蔑我。飞燕能不能继承金梦山庄由不得我,而且她又不是我女儿,我没必要为她做到杀人那个地步。”
程锦:“老牛说你贪污了公司很多钱,诸雍要查你,要送你去坐牢。你有没有贪钱让诸董查一下就知道了。”
万承:“我贪了钱,不等于我就会把诸总推到河里去。”
其实程锦也这么觉得,这事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处理,例如去求诸梦,诸梦看在他是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份上,应该也不会让儿子送他去坐牢。
所以他不明白万承为什么要杀诸雍。
这事说不通,但他又认为老牛没有撒谎,虽然逻辑不通,但万承就是做了这件看似逻辑不通的事。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他不了解的特殊缘由。
正考虑要怎么把审讯进行下去,程锦的手机响了,是叶莱打来的,说诸梦想见他。
程锦和杨思觅便先去见诸梦。
去金梦山庄的路上,程锦问:“思觅,你觉得诸梦找我们做什么?”
“应该是为30年前的事。”
“是么?没可能是为了她儿子的事?”
“等一下就知道我们谁猜中了。”
“嗯。”程锦道,“对了,你为什么认为诸雍是被推下河的?”
“要么是他自己跳河的,要么就是别人推的。”杨思觅道,“你不也怀疑诸雍的车祸是谋杀吗?”
“是倒是,但你说得太逼真了。”
“但凡你亲自去作几次案,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大惊小怪。”
“……”这个玩笑的尺度有点大,把程锦给搞沉默了。
杨思觅看看他,安慰道:“我倒也不是嫌弃你。”
程锦有点被气到了,微笑:“你还是嫌弃我吧。”
“你是不是想吵架?!”杨思觅气势汹汹地问。
“……不是。”程锦放弃了小情绪,就像刻意忽略玫瑰上的刺,只让自己专注于玫瑰的美丽花朵,“我知道你不嫌弃我,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话?”
程锦虚心地道:“你来分析吧,你比我懂。”
“你就是恃宠而骄,知道我不会生你的气。”
“是么,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啊。”程锦心道,就你也敢说自己不会生气?你太不了解自己了,不,你是对自己太宽容了。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火上浇油。
“其实我并不是不生气,不过只要你晚上跳舞给我看,我就真的不生气了。”
“……”程锦想说你还是生气吧,但怕杨思觅会炸,只能保持沉默,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杨思觅默认他听到并且答应了,因此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程锦看看他,既无奈又有些愉快,就像养了只可爱又淘气的猫咪,它淘气时你想揍它的屁股,但它又那么可爱,你就又想亲亲它。
诸梦是在书房中见他们的,大家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在会议桌旁,显得特别正式。
诸梦把一个质感很好的木盒子推给程锦:“这个给你们。”
程锦看看盒子,问:“这是什么?”
“我当时流掉的孩子,我保存下来了。”
程锦:“……”
“我不知道是谁的。”诸梦道,“当时他们想要侵犯我,我就反抗,然后被打得很惨,被打晕过去了,所以我不知道都有哪些人对我……”
程锦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叫叶莱一起进来,有女性在场,这会儿应该会稍微好一点。
杨思觅没有同理心,直接问:“你想通过做dna检测查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是的,但查不出来也没关系,当年也查过,没有查出来。”诸梦道,“我主要是想告诉你们,当年的事,我是受害者,老万他们只是想救我,总不能因为他们救了我,就判他们有罪。”
程锦点头,加入谈话,把话题引到管家身上:“你知道万承在贪公司的钱吗?——在诸雍出事前。”
“知道。”诸梦道,“他贪得也不算多,并且现在已经停手了。”
“当时诸雍知道吗?”
“知道,我跟他打过招呼,让他警告一下就行了,不必大动干戈。”
“哦。”程锦就更不明白万承为什么要对诸雍动手了,找不到他的动机。
稍后,从书房出来,程锦看一眼手上装着木盒的精致纸袋,叹气:“思觅,你先前还怀疑她是不是假装自己被侵犯了。”
杨思觅:“那是由她的性格推导出的假想事件,虽然没有发生,但也是合逻辑的。关于她的性格我并没有看错,你不觉得把胎儿流掉做成标本保存30年挺狠的?”
程锦:“这是有必要的。”
杨思觅便道:“你也是狠人,不,是狼人——这是网上的说法,比狠人多一点就是狼人。”
程锦:“……别胡说。”
杨思觅:“对了,我们都猜中了,她找我们既是为了30年前的事,也是为了她‘儿子’。”
“不,我没猜中,你猜中了。”程锦诚实地道。
他先前猜的是诸梦找他们可能是因为诸雍,而不是因为那个被流掉的性别不明的孩子——这超出了他的推理,属于想象范畴的事物,是他不可能预测到的。
两人边低声说话边沿着回廊往外走,走到尽头,来到了另一栋房屋前。
有人站在檐下看向他们这边。
那人是孙友苇,程锦同他打招呼:“孙先生。”
孙友苇看看程锦手上的纸袋,道:“去诸董那边了?”
这纸袋不管是设计还是印刷都很精致,估计是诸梦专用的,所以孙友苇才猜出了他们去过哪里,但程锦认为他肯定猜不到纸袋里面装着什么。
孙友苇又道:“现在有空同我聊一聊了吗?”
“如果你做好了跟我们走的准备,那可以聊的。”
“什么?”
程锦解释:“一旦你知道得多了,我担心你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所以我得看管住你,也就是说接下来你得呆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孙友苇想了片刻,道:“好的,你说。”
程锦便把当年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不过他没提诸梦把孩子流掉并做成标本的事。
“我不相信我父亲和叔叔会……”孙友苇逐渐消音,过了一阵,他重新出声,“所以,诸雍可能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程锦愕然:“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说诸董年轻的时候可能被我父亲侵犯过吗?”孙友苇道,“诸董未婚,却有个孩子,孩子的年纪也符合……所以这个孩子应该是那个时候的……吧?”
“是么。”程锦这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思路,先前他没往这上面想过。
他打电话给叶莱,让她过来看着孙友苇,然后他和杨思觅回去找诸梦。
诸梦疑惑地看着他们:“还有什么事?”
“诸雍是你儿子吗?我是说,是你亲生儿子吗?”程锦问。
“不是,是我收养的。”诸梦坦然地道,“我原本就对婚姻没有兴趣,经过那事后更加坚定了不婚的想法。我自己那个孩子我是不可能生下来的,所以我就收养了一个。”
“那现在扮演诸雍的那个邵发是……?”
“他应该是诸雍的双胞胎兄弟,当时他们母亲生了两孩子,我收养了其中一个,他们家经济条件不太好,我给了他们一些经济补偿。”
“原来是这样。”程锦道,“邵发知道他和诸雍是兄弟?”
“嗯,我一看到他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们长得太像了,我就和他谈了谈,把诸雍和他是双胞兄弟的事告诉他了。”
“难怪他扮得挺像的……”难怪邵发会对诸雍的儿子有感情,因为那是他侄子,难怪他看翁妮时会眼神复杂,他肯定很好奇自己的双胞兄弟会喜欢怎样的人,毕竟他们兄弟俩有着一样的基因。
“还有别人知道他和诸雍是双胞兄弟吗?”
诸梦摇头:“大家只需要知道诸雍回来了就行,不需要知道多余的事。这样才能看出是否有人不想要诸雍回来。”
“你看出来了吗?”程锦问。
诸梦只道:“大家在我面前都装得很好。”
“那你有告诉别人诸雍是你收养的孩子吗?”程锦问。
“没有特地说过。”诸梦道,“既然带回来了,那就是我亲生儿子了。”
“管家也不知道他不是你亲生孩子?”
“不知道。我在外面休养了一年多才回来,他应该以为诸雍是我自己生的。”
“有没有可能,他以为诸雍是你流掉的那个孩子?”
诸梦愣了会儿,然后道:“有可能。”
程锦追问:“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诸梦:“我是想到难怪他对诸雍不亲近——应该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原因。我原本还以为他是和我一样,都不太喜欢小孩子。”
再次从诸梦那离开,杨思觅道:“事情又变得有趣起来了。”
“嗯。”程锦应完又道,“不是,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诸雍的事。”
这次两人换了另一条路离开,穿过花园,绕过假山,听到前方有人在笑闹,是翁妮带着儿子在草地上玩耍,邱哥在给母子俩拍照。
两人没有停下脚步,程锦冲3人挥手打了个招呼。
继续往前走,杨思觅看向左侧的花墙,程锦也看向那边。
然后两人绕过花墙,花墙后头有一张长椅,邵发拿着本书坐在上面。
花墙看起来很密实,但其实是有缝隙的,从这头可以看到另一头。
另一头的那3人挺像一家三口的,邵发坐这儿就像是一个偷窥的前夫。
邵发看到程锦和杨思觅,冲他们比划了一个离开这儿的手势,3人走到远处去说话。
程锦问:“你在那干什么?”
“我觉得翁小姐可能会和邱先生在一起。”邵发道,“自从邱先生在雪山上拉了她一把后,他们俩的关系就亲密了许多。”
程锦:“正常的吧,关键时候拉一把那是救命之恩。反正翁小姐又不是你前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就算是诸雍在这儿,他也管不着啊,毕竟已经是前妻了。
“我没管他们,只是有点好奇。”邵发道,“诸雍去年那车祸查得怎样了?你们早点查清楚,我才能早点离开这里,这里虽好,但呆久了也很无聊啊。”
孙友苇关心的是他父亲叔叔的下落,诸雍的事他没那么关心,而邵发则相反,虽然知道从尖石沟下面打捞出了很多人骨,但他仍然更关心诸雍那案子的情况。
程锦想了想,没提管家万承很可能是车祸主谋的事,而是道:“袭击曲哲,在小月湖跟踪你,在雪山上试图用落石袭击你,这些事都是老牛的儿子牛泰峰干的,现在他已经被抓到了,正在被带回来的路上,晚点应该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听说那人要跑路了还不忘带上左飞燕。左飞燕到底是主动跟他走的,还是被他挟持的?”邵发好奇地问。
“不清楚。”程锦道,“但抓小牛还是费了点工夫的,他身上有一杆土枪,还用那枪打伤了一名警察。”
“唉呀!他果然有枪!之前在小月湖那边,保镖不是去追他了吗,回来后就跟我说他可能有枪,叫我小心。唉,都怪我当时没把这事告诉你们,要不那警察就不会受伤了。”邵发叹着气说。
“哦,那你胆子挺大的,后来还敢上雪山,这趟雪鹿谷之旅你付出了很多啊。”
“那没什么,毕竟我——”邵发止住了话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过程锦知道他想说什么:毕竟他和诸雍是双胞兄弟,他想为对方做些事情。
回到村小学,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见万承。
“我刚从你们诸董那回来。”程锦道,“你不喜欢诸雍的原因是:他是诸梦被侵犯后生下的孩子。对吧?”
万承没说话。
程锦:“但你也不至于因此就想杀了他吧?出生又不是他能选择的。而且他还对你挺好,你怎么会那么铁石心肠?”
万承忍受不了了,道:“他对我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和他爹一样是个恶棍,从小就阴阳怪气的,长大后更是阴险无耻,故意‘钓鱼执法’算计我,想送我去坐牢,这也叫对我好?”
“你先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才会觉得他处处不如你的意。”程锦道,“实际上你误会了,他不是诸梦被侵犯后生的孩子,他是诸梦收养的孩子。”
“……什么?怎么可能?”万承不肯相信。
程锦:“是真的。他是不是对你阴阳怪气我不知道,但他没打算送你去坐牢,因为你贪钱的事诸董也是知道的,诸董还和他讨论过你这事,他们决定只要你知错能改,他们就不计较你的行为。”
万承摇头,还是一脸不信。
“你是不是被别人挑拨了?”杨思觅一语道破关键点。
“八成是。”程锦猜测,“不会是孙友苇挑拨你们的吧?”
当时孙友苇怀疑他父亲叔叔被管家他们弄死了,所以他有搞事的动机。
万承变了脸色,过了许久,他道:“是。就是他明里暗里地说诸雍如何看我不顺眼,想送我去坐牢等等。但他为什么要挑拨我们,那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既气愤又迷惑。
程锦:“因为你们正当防卫掉了他父亲和叔叔。”
万承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老牛打死的那两人是他……”
接着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呆愣愣地坐在那不动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程锦道,“你收买了老于,制造了那场车祸,对吗?”
万承的眉头动了动,脸上露出了痛苦迷茫的神色,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冲破了,他这会儿进入了一种自虐的颓丧状态,他直接认了:“是,我说要出钱给他治病,他就答应了。”
“是你把诸雍推进河里的?”
“是。”
“也是你杀了老于?”
“是。”
“你是怎么杀老于的。”
“要不是我让他帮忙制造车祸,他就不会愧疚到染上酗酒的毛病,也就不会把自己给喝死。”
程锦一听,那就不是万承杀的老于啊。“老于死的那天,你去找他了吗?”
“没有。他一直躲着我,就算我去找他,他也不会见我的。”
“嗯。那你雇朱女士和卫先生调查诸雍的事是怎么回事?”
“虽然其他人都认为他是真正的诸雍,但我怀疑他是假的,庄里的人不可靠,我就找外面的人来帮忙看。”万承沉默片刻后,道,“毕竟是我亲手把他推下河的,我不相信他还能回来。他,是真的诸雍吗?”
他看着程锦,目光中有紧张也有希翼。
程锦没有告诉他,因为还有别的问题要问他,这会儿就告诉他答案,他可能会像将死之人完成了心愿那样立刻就撒手了。
“老牛说小牛会对诸雍动手是你挑唆的,是吗?”
“主要还是飞燕挑唆的,那孩子心大,想要的太多了。”
“所以你也有挑唆,你担心诸雍恢复记忆后,想起是你推他下河的。”
“是!”万承急躁地问,“所以现在回来的那人到底是不是真诸雍?”
程锦:“不是,你的感觉是对的,他不是真正的诸雍。”
杨思觅剖开近乎透明的表象,露出血色内里:“真正的诸雍,你们诸董收养的那个身上没有遗传到脏血的孩子,被你杀死了,不会回来了。”
“……”万承陷入了自闭,仿佛已心如死灰,怎么也不肯再说话了。
程锦让看守的警察多注意他的情况,如果有不对赶紧通知自己。
杨思觅:“你怕他自杀?”
“有点。”程锦道,“看他被打击得很严重,你知道的,人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杨思觅:“他不是在为错杀诸雍而痛苦。”
“嗯?”
“他是刚看清了一件事情。”杨思觅道,“有些人他得不到。”
“什么?”
杨思觅:“他喜欢诸梦,一直以为诸梦是因为当年的事才封闭自己的,但现在他知道了,诸梦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在意当年的事,她只是不可能喜欢他而已。”
“啊?”程锦愕然,“你这个想象的成分是不是太重了?”
杨思觅:“是你太没有想象力了。我们还挺互补的。”
程锦失笑。
傍晚7点,那个被土枪打伤的伤员终于被送下山了,接下来要坐汽车去医院。
程锦把诸梦给他的盒子交给陪同的警察,让他带回局里去检验。
将近8点时,甘之亮等人带着小牛和左飞燕回来了。
程锦先看了下小牛的行李,看到了望远镜等工具,还看到了好几张备用的电话卡,还准备得挺充分的。
先去见小牛。
坐下后,程锦先跟他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你父亲已经认罪了,管家也认罪了,警方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所以你就老实一点,把你这边的情况都交代出来吧。
“为什么对曲哲动手?”程锦道,“据说是左飞燕挑唆的?”
小牛起初像是还想顽抗一下,但听到左飞燕的名字,他忍不住替她辩解:“不是,她也是为了我好。她听到孙友苇说雇了那人来查……一些事情,我觉得不能让他查下去……”
“你就想杀了曲哲?”
“我只是打晕了他。”
“然后把他丢进坑里让他自生自灭?”程锦道,“如果不是有村民曾在那附近看到过他,他得不到及时的救援,那他就死了。”
“……我没想那么多。”
“你不是没想那么多,你是不在意别人的死活。”程锦道,“对了,你拿走了曲哲一架无人机,那无人机在哪?”
“砸碎丢掉了。”
“那你得赔他,他的无人机应该很贵。”程锦道。
杨思觅接了句:“不砸碎就又被那个耿天材给捡走了。”
“……”想起耿天材,小牛黑了脸。他觉得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那个傻缺害的。
程锦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曲哲要来调查诸雍车祸以及尖石沟的事是左飞燕从孙友苇那里听来的?”
小牛点头。
程锦:“说话,说出声。”
“……是。”
“那些事又不关你的事,难道是左飞燕跟你说你父亲参与了那两件事?”
“是老万说的。”
“那你还挺孝顺的。”
“一般吧。”
“我没有夸你,你还谦虚上了。”程锦道,“你不什么对诸雍动手?因为左飞燕想除掉诸雍继承金梦山庄?”
小牛沉默了片刻,道:“诸雍对飞燕动过手。”
“哪种动手?打她还是调戏他?”程锦一板一眼地问。
杨思觅像是觉得有趣,用手托着脸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小牛:“调戏。”
“左飞燕说的?”
“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哦。因为诸雍调戏过她,所以她要干掉诸雍,继承他的家产,是这样吗?”程锦问。
小牛不说话。
程锦:“谁告诉她,她能继承金梦山庄的?诸董跟她说的?管家说的?”
小牛想了一会儿,摇头:“不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痴情的?”杨思觅出声。
小牛看向他。
“其实你不是痴情,你是为了你自己,”杨思觅道,“左飞燕继承金梦山庄后嫁给你,就等于你得到了金梦山庄,你这梦做得挺好。”
“不是,我没有那么想!”小牛面红耳赤地反驳。
杨思觅打量他:“你脸皮还挺薄。看来你确实有几分喜欢她。但你也喜欢钱,这是肯定的。”
“……”小牛说不赢他,只能怒视他。
接下来去见左飞燕。
她补过妆,像晒蔫的花被喷上了清水,又恢复了鲜嫩,但比晒蔫之前仍然有很大差距。
程锦照例先跟她说了下现在的情况,并表达了希望她老实配合的期许。
“今天是怎么回事?小牛挟持了你?”
左飞燕:“没到那个程度,但确实是他硬要拉着我走。”
“有人说是你挑唆小牛对诸雍动手的。”
“我没有!”
“他们说你想继承金梦山庄。是谁告诉你,你有机会继承金梦山庄的?”
左飞燕羞恼地道:“我没有想继承金梦山庄。”
程锦像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道:“谁给你‘植入’了这种念头呢?诸董?万管家?孙副总?还是其他人?”
左飞燕脸色变幻,问:“为什么你说是有人给我‘植入’了那种念头?”
“难道是你自己产生那种想法的?应该不至于吧。你又不是诸董的亲生女儿,你连她的正经亲戚都不是,应该很难产生自己能够继承她家产的想法吧?”
“你是说有人在害我?”左飞燕问。
“让你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且还是阴暗的想法,我觉得他确实是想害你。”程锦道,“可能你不觉得他是想害你,因为他没有当你的面说那种话,但他的话却悄悄地植入了你的大脑中,成为了开启你心中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我没有想要继承金梦山庄。”左飞燕先强调,然后道,“不过,我第一次听到我或许有继承权这种话,是从孙友苇那里听说的。”
程锦毫不意外,果然又是他。
“问你一个八卦,”杨思觅看着左飞燕道,“你和诸雍到底什么关系?孙友苇说你想勾搭诸雍,是吗?”
左飞燕刚知道孙友苇疑似一直在暗中坑她,当下便否认:“没有,我和诸雍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们从小就两看生厌,他觉得我矫情,我觉得他不过是投了个好胎。”
杨思觅冲程锦眨眼,像是在说这个八卦我是替你问的。
程锦眼睛微弯,然后问左飞燕:“那就是说诸雍没有调戏过你了?”
左飞燕:“……”
查到这里,孙友苇父亲叔叔失踪案、诸雍车祸案、曲哲遇袭案、邵发遇袭案就都查得差不多了。
晚上,程锦约孙友苇、邵发和温天晴一起吃夜宵火锅,就他们关心的问题给他们做了适度解答。
温天晴听完后道:“那我明天就回去了。”
邵发:“我明天应该走不了,可能要再呆个两天吧。”
孙友苇:“我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交接完手上的工作。”
“你也要走?”邵发不知道孙友苇都在金梦山庄折腾过些什么,所以仍然把他视作朋友。
孙友苇:“嗯,因为我父亲叔叔的事,我再呆在这里不合适。”
“都30年前的事了,他们如何又不关你的事。”
孙友苇苦笑摇头。
吃完火锅,温天晴用现成的饮料和酒给大家调了几杯简约版的“金梦”。
小安很喜欢喝。
孙友苇也拿了一杯“金梦”,走到院子里独自喝了起来。
程锦走过去,看看天空:“今晚的月亮不错。”
“嗯。”孙友苇看着被月光照亮的草地道,“疑似地上霜。”
程锦:“后悔吗?”
“什么?”
“你做的那些挑拨诸家人关系的事。”程锦道,“万管家以为诸雍要对付他;左飞燕以为自己有机会继承金梦山庄;曲哲要过来调查车祸与尖石沟的事,也是你透露给万管家他们的吧,你把他当成了钓鱼的饵。”
“唉。”孙友苇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喝酒。
程锦知道他不会承认,所以也不失望。这种谨慎的人,是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干过哪些坏事的。
“大家的人生都是一场幻梦,”孙友苇举起手中的“金梦”酒,“金色幻梦。”
他移开酒杯,望向院中那个盛着一轮明月的小泳池:“那水中的月亮多美,但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捞不着。”
晚风扬起,水面起皱,明月被揉碎。
孙友苇:“看上去很美,但一碰就碎。”
他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姿势豪迈,但被呛着了,他边咳边道:“我,没,没有父亲了。”
那是他曾经的生命支柱,从此以后没有了。
咳嗽平复下来后,孙友苇轻声道:“你刚看到了,那月亮不是我碰碎的,它就是自己会碎,或早或晚。”
他转身走回室内。
次日早上,小牛老牛万承等人被带上汽车,由甘之亮亲自送回县公安局。
同时县里的新信息也传进了雪鹿谷。
关于人骨上的破损痕迹,法医用动物骨头进行了实验,土枪弹丸打在动物骨头上,会造成类似人骨上的那种痕迹,所以人骨上的破损应该就是土枪枪击造成的。
关于诸梦那个流产的胎儿,经检验,他不是孙友苇父亲或叔叔的。
县公安局那边就问程锦,这个事要怎么搞。
程锦:“找到当年参与过绑架诸梦的那些人,采集他们的dna,做一下对比。”
“……但这都过去30年了,侵犯的追诉期没有这么长。”
“嗯,我知道就算找到那个人也无法起诉他,但这事涉及谋杀案,我认为至少应该把真相查清楚。”
“好的,明白了。”
为了等结果,程锦决定再多留一天。
但是一天后,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程锦纳闷了。
排除所有可能的选项,那就只剩下“不可能”的选项了。
程锦打电话给甘之亮:“把万承、老牛和左飞燕父亲的dna也拿去对比一下。”
他不是怀疑左飞燕的父亲,对方当年不在现场,在场的是左山,左飞燕的爷爷,但他已经去世了,所以就用他儿子的dna来“代替”一下,因为做为父子,他们俩的y染色体是一样的。
到晚上,结果出来了,是老牛。
诸梦那个流掉的胎儿居然是老牛的。
甘之亮他们连夜审问老牛。
老牛说,当年和孙友苇父亲那帮人发生冲突后,万承和左山战略性撤退了,只有他和诸梦被抓了。那些人想要侵犯诸梦,他努力阻止,被打得很惨也没放弃。
那些人觉得很扫兴,就停手了,大家散了,只剩孙友苇父亲和叔叔没走,他们俩笑他假正经,逼他侵犯诸梦……
他说是他们逼他的。
之后万承和左山趁夜救出他和诸梦,孙友苇父亲等人追上来,后来发生了车祸,接着是搏斗……
他开枪打死孙友苇父亲和叔叔既有自卫的原因,也是怕他们把他侵犯过诸梦的事说出来。
诸梦知道结果后受到了很大打击。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把老牛当成大半个家人了。
而家人的背叛尤其让人难以承受。
程锦想起孙友苇先前说的那句:水中的月亮它自己会碎。
就像梦终究要醒。
程锦他们去了趟县公安局。
程锦去见了老牛一面,老牛像是老了20岁。
他说:“是他们逼我的,我不想的……”
杨思觅:“他们逼你时,你没有反抗的勇气,后来为了隐瞒真相,你倒是有杀人的勇气了,太神奇了。”
“……”老牛浑身哆嗦,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怎样。
之后杨思觅坚持要去看万承,并且把老牛的事讲给了万承听。
万承道:“难怪他一直对诸雍不错,原来以为诸雍是他儿子。”
在他推诸雍下河前,老牛是试过阻止他的。
但老牛那人,还是太软了。
万承心想,他要是再硬一点,真的阻止了自己就好了。
“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杨思觅问。
“我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万承道,“我当时不应该跑,我应该留下来保护她。我和牛真生不一样,我能够保护她。”
杨思觅:“你不能。”
万承坚持:“我一定能够保护她。”
杨思觅还要说话,程锦牵住他的手腕:“算了,走吧。”
假期结束,该回京了。
去机场的路上程锦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一看是朱姐发了几张照片给他。
朱姐:没拍到日照金山,但拍到了双彩虹,我们还是很幸运的!
她和卫哥之后去了周边别的地方游玩,这会儿也准备回家了。
程锦点开大图,很梦幻的双彩虹,他回复:很漂亮,自从去雪山祈过福后,现在我看到这种大自然的奇观,第一个念头就是——得许个愿。
过了会儿朱姐回他:希望老曲早日醒来。
程锦:嗯,希望曲哥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单元完结啦,一会儿再来抽个奖~~
照例说一下,评论区尽量不要过于直白地剧透哈,给还没看这个单元的朋友留点儿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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