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茜靠坐的位置正好背着小路,夏天被草棵子和大杨树干挡着,下头的人要不刻意往这边看,是看不着她的。
只听女人的声音说:“昨儿后晌听贵喜说他们添锅回来了,那一家子喜气洋洋的,还有赵小茜都说她考了什么研究生,可牛,她这个对象姓顾的好像挺有钱,这次回来她又带回来好几兜衣裳,贵儿说,小铄说了,摆了一炕呢。”
小茜从上京带过两回旧衣裳,说是旧的,其实也都不坏,相反还质量很好,有的是过时顾湛不爱穿的,有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或者别人送的,大了小了的不合身,堆在家里占空间,丢了还可惜。
小茜便说把衣裳带回来,给村里人分分。
她们村大队每年都会分衣裳,棉衣、裤子、外套都有,不知道哪里捐的,政府统一划拨,每次都不够抢,小茜刚来那会,自家也去抢过,要是能抢上一件大衣,全家人都跟着高兴好几天,后来日子好了才不去抢了。
但村子里其他人却不一样,小茜带回来的衣裳比村大队分的还好,每次村人都抢着要。
她本不欲听人家的闲话,但是听见自己的名字,离开的脚步便顿住了。
只听男人接着道:“真恁多?那,一会儿得想法儿给老太太说说,叫她把二哥叫过来,不能再叫他把衣裳都分给别人喽。”
女人说:“光要衣裳不中,他们从县城回来还带了可多肉和糕点。”
男人说:“只要老太太发话,他肯定不会只拿衣裳。”
女人说:“可是咱这边好几家,咱家才能分多少?”
男人说:“其实要是光咱们这几家,差不多就够了,小茜带回来的衣裳料子都好,可劲儿的穿也穿不烂。”
女人说:“都是林红霞,光给别人,二哥也不管管她,要是我,早給她打一顿,看她还敢花哨不。”
男人说:“没办法,二哥这么多年都没动过她一跟指头,啥事都跟她商量,上回那事没成,不就是她在中间几搅和吗。”
小茜几乎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她忍着怒意,继续听。
女人说:“真不知道她有啥好,二哥啥事都顺着她,就说那些衣裳,咱这么多本家呢,她不可着家里人分,还非要让外人捡了便宜,谁去她都给,真是不知里外人。”
男人说:“就是的,我都不能想,越想越生气,赵建业是咱家这一支的,凭啥带着赵宝弟出去这好事落不到咱头上,就应该是咱家今喜的,要是上回金喜跟着出去了,说不准也能找个顾湛那样的女婿。”
“肯定能,上京有钱人那么多,咱金喜模样又俊,凭啥?……啊,啊呵呵,那个,小茜?你,你咋在这呢?”
小茜居高临下看着二表叔夫妇,嘴角带笑:“我在这午睡,一对苍蝇嗡嗡嗡的给我吵醒了。”
女人眼神闪烁,不敢看小茜。
二表叔虽然被骂苍蝇心里不大舒服,但他理亏又心虚,尴尬地笑笑:“那啥,小茜,不是,其实是,那个你表婶儿我俩其实就是……”
“别,”小茜皮笑肉不笑,“别攀亲,我没你们这么下作的亲戚。”
“你咋说话呢?谁下作?”二表叔忽然拿出长辈的气势叫了起来,“你表婶儿俺俩就是随便说了几句,你就敢这样骂长辈?”
小茜冷笑一声,咬着牙说:“长辈,你配吗?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往后别说衣裳,一根线头你们都别想在我家捞着。”
真是送东西还送出不是来了,让他们在背后这么议论林红霞,小茜都想动手打人了。
她说完,再也不想见这两人难看的嘴脸,转身欲走。
女人听她说往后啥也不给了,这下子急了,不管不顾就上前去,想要拉扯住小茜。
小茜一甩胳膊,猛的把人挥开,女人本就站在坡上,一下子重心不稳,摔了个屁股蹲。
女人“呕”地一声嚎了起来:“你敢打我?你敢打长辈?我要去你爸那告你!”
小茜火气上来,也不说自己没打人:“你去啊!你现在就去,说说我为啥打你,看我爸是说你还是说我?”
“反正你打人就不对”,女人似乎终于找到了理由,骂骂咧咧的就是不起来。
小茜懒得理她,转身就走了。
身后听见二表叔在那嘀咕:“还是大学生呢,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念那么多书有啥用,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被她妈给教坏的,一样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小茜本来都走出去老远了,听见这句又返回来,冷冷的盯着女人的眼睛警告:“你再说我妈一句试试?”
女人被她阴森的表情给吓住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没敢再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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