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清思殿内一片宁静,淑妃穿着一袒领束胸的裙子,透过细腻的衣料上官氏摸到了下面明显已然凸起的小腹,唇边浮起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眉眼中的温柔是连一旁侍立的玉霄也不曾见过的。
“皇后可是走了?”
听到淑妃的问话,玉霄谨慎地低首道:“回娘子,今日用了早膳便离开了。”
“离开了好——”
淑妃唇畔牵起意味深长的弧度,随即出声道:“今日离开时可有什么异样?”
玉霄闻言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低眉道:“回娘子,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淑妃闻言秀眉微蹙,难道药不曾起到作用?
待看了眼一旁的玉函,玉函连忙紧张地道:“娘子,奴婢昨日处理时,的确无误——”
听到此,淑妃眸中低沉了许多,只淡然看了面前二人一眼才道:“罢了,药可是该好了?”
“奴婢这就去。”
一听此话,玉函连忙率先接话,见淑妃并无不高兴,这才舒了口气地朝下退,待刚掀开软帘离开时,便听到里面立着的玉霄道:“这几日为了娘子和小皇子,玉函日日都亲自看着药,不肯假手于人的。”
玉函听到这些,自然知道玉霄是在替她说话,心下也放心了许多。
待她来到了尚药局,一瞧着是她,尚药局的人自然百般讨好着上来道:“娘子来了呀。”
面对那一张张奉承的脸,玉函略有些骄矜地扬了扬颌道:“淑妃娘子的药可好了?”
“快了,快了,就差一会儿火候了。”
眼看她满意地点头,便被恭恭敬敬地引了进去,只见在两排小火炉上面正煮着几盅药,药罐的手柄上皆按着次序挂了各宫的小宫牌。
玉函看了眼走过去,轻轻揭开悬着清思殿牌子的药盅,一股清苦的中药味顿时袭面而来。
“娘子您来了——”
正此时,一个小心翼翼奉承的声音在外响起,玉函循声看去,却是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原来,正是她们清思殿出了名的冤家,绫绮殿的赫莲娜。
只见在簇拥中,赫莲娜高昂着头,和她那没眼力的主子一样摆足了架子。
玉函此刻自然是轻蔑地撇了撇嘴,谁知正好被赫莲娜瞧见,只见她好整以暇地抚了抚鬓边的绢花一边讽刺道:“我说今日怎么一来便觉得晦气,原来是遇到了丧门星。”
“你说什么?”
此话激得玉函冷眸一闪,当即黑着脸看过去,谁知赫莲娜却丝毫不觉威胁,反倒是优哉游哉走上前来道:“怎么?我说什么了?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莫不是清思殿如此霸道,连话也说不得了?”
玉函闻言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赫莲娜道:“这可不是在突厥,宫里一言一行皆有宫规衡量着,如今你们昭仪——”
说到此,玉函忽然想起什么,故作恍然大悟地模样道:“错了,是你们充仪可经不起你们这些下人再惹是生非了。”
因着被降至充仪一事,阿史那阿依已是发脾气至今,让她们这些侍奉的人也受了不少苦,此刻听到玉函刻意提起,竟然在众人面前下她们绫绮殿的脸面,赫莲娜心里便更如火上浇油般。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自议论我们公主?”
眼看赫莲娜气急败坏地冲到玉函面前,一旁尚药局的人都紧张起来,既想劝却又不敢去劝。
一个清思殿,一个绫绮殿,她们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看到面前人怒不可遏的模样,玉函心下更是解气,平日里看她们绫绮殿耀武扬威,事事都压她们一头,她早已是心生愤怒,同为两殿殿前女官,面前的赫莲娜却是把姿态摆得极高,常常给她难看,今日那月昭仪落得个降级的地步,一个小小的充仪,与她们淑妃差了天远。
更何况待她们娘子诞下皇嗣,贵妃之位更是唾手可得,绫绮殿又算什么?面前这个贱婢又算什么?
“公主?”
玉函捂嘴轻笑道:“我们大周的公主乃是天子之女,你说得又是哪位公主?”
“再说了,我不过是好心提醒,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说话间,玉函嗤笑着正要转身,却是被人猛地一推,险些一个趔趄坐下去,幸亏有人扶着,才将将站稳。
“你骂谁是狗?”
看到赫莲娜脸涨着通红的模样,玉函冷眼回首过去,扬颌轻视地道:“我可点名了?道姓了?怎么就有人急着犬吠了?”
“你!”
话方落尽,玉函便瞧见面前的赫莲娜扬手过来,当即利落地捏住,谁知那赫莲娜也非吃素的,竟是再扬起左手,给了玉函狠狠一个耳光。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在场人无不惊住,就连玉函也是瞪大双眼,随即胸腔剧烈起伏,气的脸色一变,但还是努力保持理智道:“你家娘子不过是二品的充仪,凭你也敢打我?”
“来人,将她给我拿住了,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没有这道理了。”
听到此话,跟随玉函的宫娥面面相觑,随即朝着赫莲娜而去,可赫莲娜此刻已是被激怒,怎会被几个柔柔弱弱的小宫娥拦住,只见她一把甩开,朝着玉函走去,扬手指着辱骂道:“我家娘子是我们大可汗最宠爱的公主,平日里便是你们主也不敢在我们娘子面前摆架子,更何况你一个不知高低的下贱奴婢?你莫不是忘了从前我们娘子赏你一巴掌时,你家娘子连求情话也不曾说一句的事情了?”
“你!”
话语一出,玉函果不其然气的直发抖,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也没了理智。
“都说突厥是不知礼数的粗蛮之地,今日可算得见了,听闻你们那兄终弟及,子承父妻,如此不孝不伦,也敢在我中原叫嚣!”
眼看玉函已是气急败坏地骂起来,赫莲娜眸中顿时浮起光芒来,看来赫连容教她的这些话,当真是起了作用。
此刻她很清楚,玉函说了这些话,便是有理也变成了无理,既违背了天子的圣意,更辱骂了彭城长公主。
那她今日不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了。
“下贱人果然看什么都是下贱的眼光,来人,将她给我拿下,胆敢辱骂我们母族,岂能放过?”
“反了,反了,当真是反了!”
眼看赫莲娜带来的人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而来,玉函连忙唤自己的人,霎时间这尚药局便成了两宫的战场,你推我搡打成了一片。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一来怕惹事,而来也怕这一场架撞坏了各宫主子的药,尚药局的人也连忙都上去拉扯劝慰。
就在这人人自危,无暇顾及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内侍一边拉着架,手中一边掩在袖子下轻轻弹出两下。
没有人听到,更无人看到,清思殿和绫绮殿药盅上的宫牌皆被弹飞,竟是精准地落滚在彼此的药盅之下,静静躺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