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锣。
没错,晔儿从身后拿出了一面锣,然后欢天喜地地敲着锣。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静谧,明九娘扯着嗓子喊道:“太子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晔儿愣住,也忘记了动作。
娘不是这样和他说的,娘说,今日是爹的生辰,所以要给爹好好庆祝一下。
怎么事到临头又变了?
明九娘抢过晔儿手中的铜锣,一边敲着一边道:“太子殿下要死了!”
萧铁策终于反应过来,抢过她手中的锣,把她压倒到床上,咬牙切齿地道:“你疯了!”
他的俊颜逼近,明九娘却没有犯花痴,而是重重用额头却撞他的头。
萧铁策吃疼放松了些,明九娘一脚把他踹下来。
如果不是萧铁策反应快,恐怕已经被她伤到要害。
晔儿脸色变得苍白。
明九娘笑着搂住他:“爹和娘闹着玩呢!不信你问问爹。”
萧铁策道:“明九娘,你……”
明九娘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似笑非笑地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不好,你痛苦难抑。可是痛苦这件事,如果大家都替你分担一些,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萧铁策怒目相视。
但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因为破房子里涌入了很多人。
明九娘用蘸过辣椒水的帕子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情真意切。
“相公,你能不能进京去看看太子殿下啊!”
春秋过来扶住她:“九娘子,怎么可能走得了呢?你别哭,说不定是假的呢。”
“怎么能是假的,送信的人……”
“送信的人我不认识,定然是假的。”萧铁策截住她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明九娘才不怕。
你不仁,我不义。
他们谋划这些的时候,也没管过她的死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今日她就要把萧铁策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看看他还怎么走!
明九娘还发现了一件事情,王太医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那是一种糅合了惊讶、无奈,还有赞赏的眼神。
明九娘心头似乎有什么极快地闪过,但是她来不及多想,她还得演戏。
等到所有都归于平静,晔儿在她怀中沉沉睡去,所有其他人都回去,明九娘和萧铁策四目相对,不躲不避。
她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现在,你还走得成吗?或者你萧铁策厉害,千军万马之中也来去自如,那我认命,我可以给你陪葬。”
“你是如何知道孙茂名和吴旭铎改投你祖父的?是薛嬷嬷还是高远告诉你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明九娘故弄玄虚,“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更多。”
“你想干什么?”
“我想有个男人。你可以不尽任何义务,但是我要你在那里。我沦落到今日,你有责任,所以你得负责。至少在离开这里之前,你都要保护好我们母子。你的命,并不是你一个人做主的!”明九娘一字一顿地道。
她不想和他针锋相对,但是她被萧铁策逼到这个地步,也根本无从选择。
萧铁策沉默。
明九娘忽然有些泄气。
她想从萧铁策口中套出话来,简直难于上青天,沉默,是这个男人永远的底色。
哪怕她做了对他来说这么过分的事情,他短暂愠怒之后,又变成古井无波的深沉表情。
可是事情随后来了转机。
因为宋明骏去而复返。
他激动地对萧铁策道:“你告诉她了!你竟然告诉她了!她是明老贼的女儿,你怎么能告诉她!珊珊已经回京,现在你让珊珊怎么办?”
一语惊醒梦中人。
忽然就有一条线,把所有的情节穿了起来。
宋珊珊忽然回京,王太医的欲言又止……原来他们早有预谋。
所有的人都知道萧铁策的打算,和他里应外合,只有她是傻子!
萧铁策拉着宋明骏出去,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很快把他送走。
想明白许多事情的明九娘冷笑着对萧铁策道:“原来,你们都算计好了。如果我没猜错,就算你这次劫马回京,也能全身而退,对吧。让我猜猜你的目的,你回去和宋珊珊双宿双栖?宋珊珊果然厉害,不仅能自保,还能保护你。”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被我祖父收买的两个人……你们是想将计就计,对不对?”
“我现在已经走不了了,你不必再担心。”萧铁策淡淡道。
明九娘抓起手边的瓷枕狠狠砸了过去:“那是因为我自救!你不管我就算了,你还想让我和晔儿母子分离,让晔儿落到宋珊珊那个贱人手里!萧铁策,你好,你很好!”
萧铁策伸手抓住瓷枕,眉头紧皱。
当明九娘看清他是用右手抓住的时候,心里还咯噔一下,怕他旧伤复发。
但是萧铁策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把瓷枕放到旁边。
明九娘心里那个气,她为什么要管这个冷血的男人?他死不死,伤不伤,关她什么事?
不是只有他会高冷,他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九娘把晔儿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你要干什么?”萧铁策问。
“分道扬镳。”明九娘道,“我带晔儿搬到新房子那里去。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也不必用和离书自欺欺人,你我是皇上赐婚,没有圣旨,和离没用。但是事在人为,我们自己可以分开住,不是吗?”
她看着他,眼神嘲讽,一字一顿地道:“萧铁策,相信我,我讨厌你,比你讨厌我更多!”
“我管得了你这一次,管不了你一辈子。以后你要还要送死,还要害我们母子,我拦不住,我听天由命,行了吧。”明九娘一边往包袱里装衣裳一边冷冷地道,“你要为你的主子尽忠,和宋珊珊双宿双飞,怎么都好。”
老娘受够了,老娘不伺候了!
第二天天亮,明九娘就带着晔儿开始搬到早已收拾好的新家。
萧铁策看着她蚂蚁搬家般一趟趟挪东西,仿佛有什么东西流沙一般慢慢从指间流失,他却无力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