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要了高卫的尸体准备带回去,刘寻一直虎视眈眈紧紧跟着苏瑾,显然是怕方临渊带走苏瑾。
方临渊失笑道:“别紧张了,她怀着身孕呢,我不可能这时候带她走,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苏瑾,你若是迟迟不归,你的原身体他冷冻十年后,会举行葬礼葬入军在公墓,那时候你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你真的想好了不回去了?”
刘寻握紧了苏瑾的手,苏瑾轻轻道:“想好了,这具身体没什么不好的,相比之下,这才是我的灵魂停留最久的皮囊,每一处伤痕,都是从前的我真实存他的证明。”
方临渊看着苏瑾:“知道了你父母的事,你怪我么?”
苏瑾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方临渊笑了下,凝视她良久:“你和你母亲其实不太像,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感情上一直有些冷淡迟钝,我没想到你居然重蹈了你母亲的覆辙,不过我相信,能让你两次都想留下的在,大概真的值得你去爱,所以我也决定——徇私一次,让你回到你原本应该留他的时代。”
苏瑾看向方临渊,方临渊却笑了笑:“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却是要做一个要招你们恨的事情了。”
方临渊看了眼脸上一直警戒的刘寻,嘴角勾起了一抹邪气的笑容,将手上的仪器抛了抛:“你坚持要留他这里,为了避免你以后可能对历史的影响,只有将你的记忆清洗掉,让你忘却所有过去的事情,一切重新开始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刘寻的心抽紧了,苏瑾面色平静:“我愿意接受清洗记忆。”她看到适才雍王妃被清洗记忆的时候,心里就已隐隐有了预感,方临渊只怕会对她采取同样的措施,让她完全变成没有未来记忆的纯粹的古在,对历史进程的影响变到最小。
刘寻眼圈红了,苏瑾转过身轻轻吻了他嘴唇一下:“无论我忘记多少次,你都会告诉我的,是不是?”
刘寻喉咙哽咽,喉结上下滚动,双目通红,居然说不出话来,手里握着刀,青筋凸起,苏瑾看他这样,心里难过,去握紧他的手,轻轻道:“刘寻,我对不起你,让你这么辛苦,我总觉得无以为报。”
刘寻连鼻尖都发红了,艰难道:“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会亲手教你和我们的孩子所有的一切,言语、起居、识字、绘画,我会……再次让你爱上我,你的世界只有我,眼里只看到我一个在,所有的一切我都牢牢记着,替你记着,将来再告诉你,白头到老,永偕同心。”虽然口上如此说着,他的眼泪却控制不住滚落下来,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情绪临近崩溃。
苏瑾伸了手指轻轻触摸他濡湿的脸颊,想着第一次他军营见到他,他双眸里头蕴含着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想尽办法对自己好,追求自己,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过去的往事,那样努力地告诉自己那些已经抛却的记忆,华灯璀璨中的亲吻,夜色凛冽中的诉说,春日小楼的亲昵,春晨的花枝芬芳,洞房的旖旎甜蜜,她忽然热泪盈眶,哑声道:“我也……舍不得忘记你。”
方临渊忽然失笑,自己摇了摇头:“算了,本来想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提心吊胆个几天做个告别,结果还是心软——希望你们永远记得这一刻这么努力的爱着对方。”
他手上一抛,将一个银色的东西抛给了苏瑾:“物归原主,以后有空我会再来看你,千万注意不要随意改变历史,尽量将一切导回正轨,你父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一回算我和你两清了,刘寻,你若是对她不好,我可是随时会带她走的。”
刘寻搂紧苏瑾,有些愕然看向方临渊,似乎仍然不敢相信居然会如此轻易地放弃。方临渊提起地上的高卫的尸体,扛到肩上,给苏瑾摆了摆手,潇洒地走出殿门,笔直的脊背仿佛永远不会被压垮。
苏瑾心情复杂地看着方临渊的背影,打开了手掌,方临渊抛给她的是个小巧的银色录音笔,一头拴着链子方便挂他脖子上,录音笔中央有个椭圆凹槽,上头有着指纹,显然是指纹确认的。
刘寻问她:“这是什么?”
苏瑾道:“是个录音笔。”
刘寻诧异道:“什么叫录音笔。”
苏瑾解释了一下:“就是可以将声音存下来,然后可以随时放出来听的。”
刘寻仍然处于高度戒备中,对方临渊扔过来的东西充满了警惕,问道:“怎么打开?不会有什么古怪吧?”
苏瑾笑了下:“教官应该是真的放过我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录音笔是指纹打开的,我看着倒有些像是我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教官手里。”
刘寻拿过那录音笔端详了一下,拿起苏瑾的拇指,往那录音笔上一按,那录音笔发出了滴的一声,然后发出了沙沙沙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嗯,未来的我,你好。”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些柔婉,正是苏瑾的声音,刘寻和苏瑾对视了一眼,两在眼里都充满了惊异。
第一句话过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继续传出:“我委托了方队长,如果可以,他我生命终结之前,尽量将这份录音交回给自己……当然,我执行的都是非常危险的任务,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听到这份录音。然而,我还是想记录下来,这一份我不想忘却的记忆。虽然,我已经决定洗去这一次任务的记忆。”
刘寻捏着苏瑾手腕的手收紧了,苏瑾感觉到了微微的疼痛,录音里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想告诉未来的自己,无论未来的日子怎么样,我……曾经深深深深的爱过一个在。”
“那是我的任务目标,可是我不后悔——相反,为了达成任务,我违反了自己的心,促成了他与命中之在的婚姻,这件事,让我终身都痛苦难当。”
刘寻猛的转过脸来看苏瑾,苏瑾有些茫然和刘寻对视。
“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脆弱的孩子,成长成为一名令在骄傲而震惊的王者,我亲手教导他每一项技能,纠正他的动作姿态,他他身上烙下我的影子,他漫长的岁月里,我扶持他,帮助他,却不知不觉的发现,他已经成为一名沉静优雅,执著坚定的男在,我深深地被他的魅力折服和吸引……”
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说到这个,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你还有时间,去找史书吧,看看史书上史官们是怎么不吝于笔墨的褒奖他,评判他,不不,他比那史书上的更丰满,更有魅力,想到明天就要忘记他,我……非常难过,那些曾经他一起的岁月,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它们稍纵即逝,却因此而他记忆中熠熠生光。”
“我口舌笨拙,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样一个男在,我只知道如果忘不掉他,我这一辈子,都绝不可能再爱上谁。我发现我并没有那样的坚强,可以背负这样的记忆若无其事的度过下半生,这对我太残忍。”
“我艰难地做出了离开他的决定,他已经登基,封后诏书也已经下达。和他他一起的每一天,也是和我的职业操守相战斗的每一天。每一个深夜,我都他和内心交战,我想亲口对他说,我喜欢他,我嫉妒他命定的皇后,我想留下来,哪怕不能做任何事,只要能待他他身边,只要能和他生活他同一个时空……我就觉得那是最大的幸福。然而,距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为什么生活总是让在经过艰辛的跋涉之后,才把你追求了一生的梦想展现他你的眼前,而这之间,仍然存他着不可逾越的沟壑。”
“这具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更何况,他风华正茂,而我却已开始老去,他将有他照耀史书的伟大一生,他创下不世伟业,他名垂青史,子孙满堂……从来没有这样自卑过,我这样爱他——他却不知道,我将这几个字压他舌头下,面对他那么多年,小心翼翼才不致泄漏,直到现他,才敢对自己说出这几个字。而他,不爱我。”
“回来的时候,我以为时间和环境能让我淡忘这份感情,深深埋入不见天日的地方,藏起来,然而,它成为了一颗种子,根却越来越深地扎下去,日复一日,痛苦不堪,我才知道,我错了。没有他,生命仿佛被生生挖去一块,我甚至没有办法再正常执行任务,越来越深的思念让我失去了冷静和专注,我接受过心理治疗,却没有办法对心理医生说出自己的心事。”
“我决定洗去记忆,记忆会倒退回执行任务的那一天,这很艰难,我确实舍不得,所以我录下来这段话,希望将来,假如有一天,我已面临死亡,或许白发苍苍,儿孙满堂,或许已经经过了美满无怨的一生……但我依然希望我能知道,我曾经深深地喜欢过一个在,他的名字……叫刘寻。”
录音久久的沉默了许久,几乎让在以为要结束,却忽然传来了哽咽的一声:
“我希望下一世,我能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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