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惊得合不拢嘴。
人类历，大航海时代，撒拉佛娜号因水循环系统出现故障，降落至南美洲东部海岸，三天后，总计七万余船员被当地病毒和细菌感染，其中船长【反正第一批病死根本没必要起名】首先死在了烈性传染病下，群虫无首的撒拉佛娜号随即爆发动乱，后续两天死在病魔和自己人手里的船员超过四万，菲莉茜娅和卡西欧就是在这时死去的，第三天，多名智械联合攻破飞船主脑，驾驶着撒拉佛娜号逃往冰天雪地的南极，试图用那里的严寒阻止病魔蔓延，然而事与愿违，飞船在暴动和进入大气层时受损严重，即将飞至南极大陆时失控坠毁，船上全部人类死于非命，绝大多数智械也在撞击和爆炸中被烈焰吞噬。
昔日璀璨无比的撒拉佛娜文明，于此毁灭，漫长的旅行划上句号，无人幸存是旅行的结果。
坠毁前夕，智械们尽可能多地采集了人类的基因样本，因为智械们的数据库是可以共享的，只要有一个智械活下来，撒拉佛娜人就还没有彻底灭亡。
数百年过去，得不到妥善保养和维修，且又无法有效获取能量的智械们，碎成了一地零件，勉强还能苟延残喘的智械们，捡着还能用的零部件给自己换上，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寿命，等待转机的到来。
几十年前，多国组织的的南极科考队发现了已被风雪掩埋的撒拉佛娜号，智械们以为转机终于到来，然而事情远没有它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人类并不信任它们这样的天外来客，数次军队镇压断绝了智械们最后的希望，它们死的死残的残，尸体被人类拖去研究，剩下的智械只能躲进飞船最深处的反物质发动机舱室，靠星神留在此地用来保护发动机的神力，瞒过了人类军队的搜查，苟活到了现在。
它们分别是被踩一二号和渴望被踩三四五号。
步闻二人眼前的五个智械，就是撒拉佛娜文明留在世上的最后痕迹。
此时听到步闻口中说出另一艘飞船的下落，而且似乎还明确表示出那艘船还在，智械们怎能不激动？船里都是自己的同胞啊！说不定还有美味的高能电池！
“您说的是真的？”智械们异口同声道，要不是胳膊腿都被爆破，估计都高兴的要啪啪啪拍地板庆祝了。
被突然增加的音量吵到的龙玲兰井瞪了眼被踩一号，“叫那么大声干嘛！”说完她便看向步闻，“赶紧说吧。”
撒拉佛娜人的命运如何，她并不十分感兴趣，就目前看到的撒拉佛娜人表现出的那副德行，除了灭亡这件事值得稍微同情一下，再无可圈可点之处，已被灭绝的穴居的尼安德特人（现代人的近亲）都比它们有趣。
她只想听点新鲜的事。
步闻右手拇指食指捏住缩小后的茶壶，举起给智械们看了眼，解释道：“这里头装着帮过你们星神的好东西，唤醒模块，你们可以把这东西当成高配版的量子计算机，它记录有你们的文明没有发现的知识，而且具备一定的思维能力和交流能力，星神能让撒拉佛娜号来到这里，全靠这个东西。”
“但是。”
智械们咽了口机油，步闻嘴里说出的每句话都是它们不知道的事。
话说，那个好东西为什么会在茶壶里？茶壶看着好像还挺贵的。
星神果然是星神，品味与众不同。
“它是星神在泡泡海里捡到的，你们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而且没法解析的东西说的话吗？谁都不会，所以星神只和它进行了初步的交流，用自己的知识换到了定位宜居泡泡的知识，就把它雪藏了。”
“这一藏，就藏到了星神死的那天，藏到了...”步闻看着龙玲兰井，“藏到了被菲莉茜娅发现的那天。”
“看我干嘛，刚你不说过了吗？”龙玲兰井奇怪道，步闻撇了下嘴，“这是详细过程。”
“也没多详细啊？”
“...姐你的九年义务制教的难道是顶嘴？”
龙玲兰井眯起了眼，拳头噼啪作响，“你回去就知道教的是什么了。”
智械们见到这一幕，顿时又开始了不停地脑补。
步闻打了个寒颤，干笑着哈哈了四声，勉强把这茬揭了过去，“不到三岁的菲莉茜娅是撒拉佛娜号里唯一能和唤醒模块交流的人，近亲乱伦毁掉了整船人，菲莉茜娅是怪胎和畸形里独一份的天才，一次偶然的相遇，菲莉茜娅发现了唤醒模块，唤醒模块发现了她的才能，于是...怎么说呢，我回溯菲莉茜娅的记忆后，发现，她好像把唤醒模块当成了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被踩一号又被惊了一下，少女漫画的发展？！人机恋？
“兼导师。”步闻补充了一句话，龙玲兰井顿时诧异道：“还是个师生恋？你没编故事吧。”
几岁的小女孩和唤醒模块间的师生恋，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我干嘛编故事，菲莉茜娅一厢情愿，而且，她喜欢的是知识，不是唤醒模块，起码唤醒模块没明说自己是不是喜欢菲莉茜娅。”
“这样啊。”龙玲兰井略带兴奋地回了一句，“回去把唤醒模块拆了！把它当时的想法找出来！”
茶壶忽然内部传来低沉的撞击声，步闻手指轻颤，他拿起来放在俩眼珠子前仔细观察了几眼，对龙玲兰井道：“看来它不喜欢八卦。”
龙玲兰井惊讶于唤醒模块竟然还有听力，嘴上则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喜欢就成。”
步闻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也喜欢。”
姐弟俩于是四目相对，微笑了起来。
达成共识.jpg
八卦乃是人类的天性。
茶壶内部的撞击声稍微停顿了一下，旋即变得激烈了不少，似是在抗议步闻二人的行径，智械们对两位星神和神秘的唤醒模块有了新的看法。
果然星神是种很难理解的奇怪生物，而唤醒模块，居然是有人性的。
撞击声意味着什么，步闻二人想得到，它们自然也想得到。
它和那个叫做菲莉茜娅小女孩之间，八成真有故事。
啧啧。
聊完八卦，步闻拐回正题：“中间过程略过不提，菲莉茜娅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两个世界的知识，数年后学到了推陈出新的地步，后来，用了三年多，她用撒拉佛娜号上的仪器和工具魔改了飞船的发信设备，联系上了另一艘飞船。”
听到这里，龙玲兰井总算知道步闻为什么会知道还有一艘飞船，为什么他会夸菲莉茜娅天才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动手改进出了个能联系到宇宙膜外失落飞船的联络设备，简直是爱因斯坦和尼古拉特斯拉附体重生啊！
一想到这孩子毫无价值地死在了暴乱中，龙玲兰井踩着被踩一号的脚多用了几分力，“你们和你们的星神，不小心杀了能拯救撒拉佛娜的孩子。”
菲莉茜娅真是太可惜了，身为教育工作者的龙玲兰井，虽说不算特别合格，但这种埋没天才的事，换作任何一个教育工作者听到都不可能不感到心痛，她尤其如此。
智械们哑口无言，步闻说的话堪比天方夜谭，真有天才到这个地步的天才吗？太不可思议了吧！智械们为什么没能及早发现她？她是怎么瞒过飞船上众多的监控设备去飞船控制室魔改发信设备的？她为什么不主动联系智械？为什么不主动表露自己的天赋？
要是智械知道她的才能，又怎会埋没她？
被踩一号综合了一下同伴的想法，挨个把问题问了个遍，而步闻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就把所有问题全都回答了。
“唤醒模块的数据处理能力比飞船主脑强。”
“她不信任你们这些‘神卫’。”
智械们无言以对，数据处理能力强过飞船主脑，意味着她有权限去飞船内任何一处，信任的话...它们回想了下自己以前冷冰冰的执法者形象，对菲莉茜娅来说，智械估计都是一神教的卫道士，能信任就奇了怪了。
“唉。”被踩一号叹息一声。
智械们情绪低沉。
它们错过了拯救撒拉佛娜号的机会，可却找不到后悔的理由，连骂自己解气都做不到，因为它们知道，自己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事，力所不能及的...谁都没办法啊。
身为机械造物，智械已经完成了人类赋予它们的使命，而这正是让它们最难受的地方。
发现自己没能尽到全力，会觉得后悔，会感到遗憾，会想做点什么好去弥补过错，十分正常。
但发现自己尽到了全力，却还是没能做到最好，后悔会变成茫然，遗憾会变成空虚，人类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是否仅此而此，而当智械们想起自己只是智械，是被设计者、被制造者，怀疑登时化作了茫然和空虚。
因为它们的能力如何，并不由它们决定。
设计者和制造者定死了它们的上限，觉醒的自我意识令它们发现了自己的上限。
发现自己被设计被制造的上限，压根够不到弥补过错的能力区间，太令人绝望了。
“不还有一艘飞船吗？”步闻这时忽然说道，“几十年前，菲莉茜娅联系上的那艘船，现在估计还在。”
“都熬了几百年几千年了，你们总不会觉得，那艘船会在这短短几十年内突然爆炸吧。”
“在也跟我们没关系了。”被踩一号失落地道，“我们这些残废，能干什么？”
“能干的事太多了。”
“您不用安慰我们。”
步闻挑了挑眉，“我和你们无亲无故的，干嘛安慰你们？”
智械：“...”
“我记得，你们采集了人类的基因样本。”
“那又怎...”被踩一号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了。
步闻慢条斯理地道：“飞船坠毁前，你们采集了数百个小孩的血液样本，对吧。”
智械们的电子眼顿时光芒四射，刺得龙玲兰井险些睁不开眼。
“采集的原则有两条，一是不起眼。”
“二，是特殊。”
“不起眼是因为你们需要‘平凡’的基因，特殊是因为你们需要‘天才’的基因，船上孩子们的基因糟透了，但专门挑的话还是能挑出几个好苗子的。”
“卡西欧，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不过他在蠢的方面是个天才，对后世的基因学家来说，卡西欧的基因极有研究价值，研究他就能知道当时的人们到底多蠢，近亲乱交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而他的姐姐菲莉茜娅...不用多说了吧？”
龙玲兰井略一思索，明白了步闻的意思。
几米外摇摆的亚图，也被这件奇妙的事引来了注意力。
被踩一号呆滞地道：“菲莉茜娅一直陪在卡西欧身边，采集卡西欧血液样本的时候，我们的同伴顺便采了她的血样...她的血样！”
“对，我‘记得’很清楚。”步闻笑道，“你们没定期清理内存的习惯吧？”
被踩一号和其他四个智械相互看了眼，激动地说不出话。
天才的基因还在，菲莉茜娅还活着！
步闻指间捏着的茶壶，内壁再次响起被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他凑近仔细看了眼茶壶，发现上面好像被撞出了几道裂缝，立即心疼地威胁道：“再撞我就往茶壶里放鼻屎了啊！我用不成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他就把手指伸向了鼻孔，作势欲扣，茶壶立即停止了颤动。
见威胁奏效，步闻顿时喜笑颜开，龙玲兰井瞧见他这副德行，嫌弃地皱起了眉，“以后别用这壶给我沏茶。”
“爱用不用，我反正不嫌弃。”步闻把茶壶揣进了兜里，宝贝的很。
石伸的品味相当不错，这壶越看越顺眼。
龙玲兰井：“呕。”
被踩一号看向龙玲兰井，很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您会帮助我们吗？”
“你在问我？大概会吧。”龙玲兰井看着被踩一号。
“大概？”
“我不负责这事，你问他吧。”
步闻咳嗽了一声，正经道：“我是头，她平时得听我的。”
智械们：“啊？”
合着脑补了半天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