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层至五十层的咖啡厅似的休息区黑暗而静谧。穿过无人的过道和走廊，脚步激起淡淡浮尘，经过一道需要验证个人身份的大门，天堂五水领着不停东张西望的剑客，走过五十层的咖啡厅，进入人体研究所。
漫长的研究将要收尾，剩下的事和人体研究所的普通研究人员已经没有关系，随着期限的临近，研究人员们已经陆续撤离，非常明白自己到底进行的是什么实验的研究人员们，已经过上了带薪休假的悠闲日子。
他们休假的地方很多，但没有一个在国内，外国不好查嘛。
领着白痴剑客的天堂五水，不一会来到以五十楼为起始层的楼中之楼，从这里往上，负责连接各层的电梯、通达至顶楼七十五楼的电梯井，与楼下暴露在世人眼前的电梯和电梯井毫无空间上的关联。这些功能多种多样的电梯构成了五十至七十五层一整套完整而高效的运输设施，而在这些透明的电梯井外的，是形如工厂流水线般的克隆流水线。
自五十层的一端，斜着向七十五层中段向上搭建的克隆流水线，经由七十五层再度转下，来到五十层的另一端，而后，五十层的两端再度连接。
克隆流水线大致就是这么个样子。
天堂五水带剑客来的地方，是克隆流水线起始的一端。
大门的沉闷闭合声隐去，站在孵化和分拣区门口的天堂五水，用她经过认证的声音开了灯，然后她抬起小手，指向位于她左边且紧靠墙壁的，一长排密封着的数百个闪烁着晦暗红光的水缸大小的池子。以前它们不是密封的，现在由于研究已经来到尾声，故而密封了起来，只能从半透明的池壁隐隐约约的窥察里头的状况。
“这是批量生产胚胎的地方，那样的小池子里，每天能生产出大约一千个胚胎，一排的话，一天就是十万个。”
说完，她没有理会剑客对自己投来的茫然不解的求助眼神，指向左侧的小手向右平平移动，指向面向他们的数十个纯黑色的罐子，“你看到那边比你高很多的罐子了吗？那是用来筛选合格胚胎的。”
“用波坎诺程序处理过的胚胎，有一些是坏的，有问题的，那些有问题的就会在那些罐子里被处理掉，没有问题的就会进入下一道工序。”
“等会！”剑客使劲的抓着他被风吹成爆炸头的杀马特发型，“胚胎？处理？胚胎怎么处理？”他努力的想跟上天堂五水说的话，虽然他连胚胎是个啥都不懂，也暂时没有彻底领会“处理”二字背后隐藏着的血色事实。
天堂五水并不知道，她说的每个字剑客都认识，但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剑客只是在应景的瞎问，不想让自己在小孩前显得过于蠢笨而已。润了润最近总是很干燥的嗓子，天堂五水耐心的为剑客解释道：“那些坏胚胎没有发育成健康人体的潜力，但坏胚胎里蕴含的一种被称为‘生命能’的能量，能够通过一些法术和设备变成电，电...电就是驱动那些池子和罐子的动力。”
说到这里，即使是没接触过多少人，压根不懂怎么察言观色的天堂五水，也看出了剑客的茫然。
他好像听不懂呢。
“你听懂了吗？”天堂五水问了一声，然后，她便得到了剑客“听不懂诶嘿嘿”的回答和一连串尴尬笑声。
猜测得到验证的天堂五水有点无语，这不是很简明的解释吗？怎么还会有人听不懂？这人总不能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古代人吧！
某种意义来说，天堂五水还真猜对了。
思考了一番后，她用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又给剑客解释道：“那些池子里的是小时候的人，通过管道，那些池子里的人就会进入罐子，在罐子里，那些小时候的人会被分为两种，一种是能长成大人的人，一种是长不成大人的人，那些长不成大人的人，就会变成电，让那些池子继续生产小时候的人，让那些罐子继续挑选能长大的人。”
剑客的俩眼珠子的不停在近处的池子和对面的罐子上移来移去，几秒后，他一拍手，激动的伸手扶住天堂五水的肩膀，高兴到极点的大声道：“我明白了！那么然后呢？”
“什么然后？”
剑客的脸抽动了一下，他的瞳孔因过分的惊愕而变大了数倍，显得呆愣吓人，“然后，为什么会是人呢？”
“你刚才的话，意思不就是，每天这里都会诞生十万个人？而且，那十万个人里，还有很多人不会长大，而且，那些不会长大的，会死掉变成电？然后继续让池子罐子，不停的造人、杀人？”
天堂五水有些高兴地点了点头：“你明白了？”
“我...”剑客感到有股他无法理解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气，郁结在了他心里，如鲠在喉的让他说不出话。
天堂五水为蠢笨的剑客能理解自己的话，感到十分高兴，已经很久没人这么认真的倾听她的话了，“懂了就跟我来，还有很多东西你没见过呢。”
她拉上剑客，往分拣区的右侧走去。
剑客随之转头，思维混乱的他，一时有种奇特的恍惚感和抽离感。
仿佛，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
刚才的数字，都是真的？不会吧。
足以令任何人感到瞠目结舌的设施，吓到了这个从古代被选中成为主神穿越者的青年人，他本来就很难跟上天堂五水的思维，现在已经彻底停止运转。
天堂五水没有意识到，跟在她身后的蠢萌剑客，已经形同木偶。
他的走只是在双腿的交替运动，没有思维和意志的参与，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忘了自己在哪，更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剑客身上，只有视网膜和鼓膜还在工作，还在为他那停止运转的大脑，不停的添置胶水，还在为他那郁结的心，充入不知所谓的气。
十几步后，天堂五水抬头指向天花板——那里现在是一个宽敞的洞，克隆流水线传送带式的主体，就在这个通达至七十五层的大洞里静静的陈列着。
五十层的大部分地面都在大洞的笼罩范围内，若是有人站在大洞下抬头直直往上看，他能一眼看到七十五层的天花板。
之前她和剑客看到的孵化区和分拣区，是专门负责提供克隆流水线运转所必须的生产资料的区域，和工业区旁的露天矿区的性质差不多。
又走了数十米，指着大洞里曾日夜轰鸣运转的传送带，天堂五水继续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