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只有一条走廊。
走廊墙上挂着相距不远的三扇窗户,窗外射来的阳光并不十分温暖,作用仅在于提醒外面是白天,或许这也象征着什么,但步闻现在无心解读。
走廊尽头是一扇门。
除了这扇门,走廊内再没有别的门。
步闻牵着小女孩,站在中间那扇窗前。
电梯门正对着的就是这扇窗户。
“从窗户那跳下去会发生什么?”步闻回头望向空荡荡的电梯口,现在能从那看到电梯井内的一些设施。
电梯门和窗户相对。一面是象征死亡的深渊,另一面,也就是窗户那面,象征什么?
步闻不清楚,他暂时还不想跳下去,一会有机会,他或许会试一试。
先去探索下摆在右身侧的那扇门,这样似乎比较符合电影流程?
影院内,银幕上,几行血红大字浮现。
“他面临一次至关重要的选择。”
“左转?那里是堵墙。”
“右转?那里是堵门,门后有什么?”
“他会获得救赎吗?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给出你们的选择,左还是右。”
三秒过去。
“统计结果:左转。”
看着银幕里步闻行动的四人,浑身发凉。
左边是堵墙,怎么走?难道要撞死在墙上?
那些字有误导性!“获得救赎”隐含的意思,不就是他犯了需要救赎的罪行吗!?
可他真的犯了吗?
谁知道呢?
银幕里。
步闻暂时没有动。
他在以游戏的角度,思考现实。
“顶楼,一条走廊,三扇窗户,一扇门,一堵空白墙壁。”
“一条走廊象征一个结局,三扇射入冰冷光线的窗户...窗户,通透,光亮,代表信息的流通,象征...三个人?或许跳下去会进一段回忆,打开窗户可能也会进一段回忆,分别会是...我的,持枪男人的,安慰我的那个女人的?可能会有胖男人的。”
目前出现过的,看起来似乎与剧情有很大关系的人物形象,很少很少,窗户又只有三扇,将其联想到一起,说得通。
“这些都会影响结局。”
“左右两端则是两个通向不同结局的选择。”
想到这,步闻推开眼前的窗户,即中间那扇。
那里说不定藏着他的回忆。
猜测准不准,推开看看就知道了。
选择之前,步闻需要得到足够多的剧情信息,否则任何选择都只是瞎选。
推开的那一刹那,没有温度的光线射入步闻眼眸。
浑身各处忽然腾起奇特的失重感,世界变得模糊不清,步闻感觉自己像是飘在某种暖和的液体里,又像是飘荡在无垠宇宙。
似有一滴墨汁落入清水,晕开一片墨迹。
墨迹飞快扭曲成型,变成黑白分明,却又支离破碎的实景。
放置着液晶电视机的木柜前,一个衣着讲究的男人正在殴打一个躺在地上的女人,另一个穿着档次和被殴打着的女人相仿的另一个男人,冲来阻止那个男人,没过几秒,却又奇怪的加入了殴打女人的行列。
随后,看起来像是来帮女人的那个男人,消失了一段时间,持着一柄尖刀冲来,刺入倒地不省人事的女人,胸口部位。
来救女人的男人,最后杀了他。
那个女人...就是步闻先前在影院里见过,是亲口说出“我知道你想去哪”的那个女人!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步闻浑浊无神双眸慢慢清明,他费力的眨了眨眼,下意识伸手想去揉揉传来酸痛感的眼睛,抬手抬到一半才想起这具身体只剩下了一根手指,只好作罢。
“那个拿刀杀人的男人是我,被杀的女人,显然是之前出现过的那个女人。”
“自始至终,殴打着女人的男人是谁?”
他没看到男人的脸。
“我能看到女人的脸,说明我之前认识她,起码见过她,那个男人,则是个外来户。”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个男人做了恐怖的事,让我这具身体的主人害怕到不敢想起他。”
“或者记忆被动了什么手脚。”
步闻心中一动。
“他会是那个引起这一连串事件的罪魁祸首吗?有可能,从那个女人的态度来看,她想帮我,也就是说,在我心中,她其实并不恨杀死她的我,这是不是说明,我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无辜的?”
“身体的主人,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他只是被那个男人以某种方法影响,进而失控杀人?”
女孩扯了扯步闻的手指。她试图引起步闻的注意。
刚失去母亲的女孩,还不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她,只想找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对象。
丧母的悲痛发酵着,还未在她年幼的心灵里爆发。
步闻低头看了她一眼,女人的两个形象,此时与她交叠。
恍然大悟。
怪不得觉得这女孩眼熟...她好像就是那个女人的缩小版!
不,与其说缩小版,幼年版更准确!
她是那个女人的过去,是小时候的她!
不这么想还看不出什么联系,但,一把这个思路往那联想,两个年龄不同的人,忽然就产生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认识小时候的女人,那,他们的关系...
“你认识我吗?”步闻蹲下来,摆出一个和善笑容,询问道。
眼泪还在无声流淌的女孩,迟疑点头,她脆声指着步闻的眼睛道:“你的眼神,像我哥哥。”
“很可靠。”
“你会陪着我,对吗?”
女孩眼神充满希冀的光芒。
步闻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起身,不再去推另外两扇窗户。
知道的够多了,现在是通关刷评价时间。
——以最少的信息,去往最正确的结局,得到的评价通常是最高的。
女孩牵着步闻的手指,被拉向走廊左端。
银幕外,影院里。
孔岚慕喵咬着嘴唇,鼻子里传来重重一哼。
“真往左走了。”
“银幕里的人,怎么反抗观众的选择。”俞宋野瑰百般思绪涌上心头,话到嘴边只剩微微一叹。
绯鸟和唐蒲锦兰二人,相顾无言。
无力的现状。
只是。
为什么,第一个选择,呈现的结果是相反的?
银幕内。
面对粉白墙壁的步闻,狠狠踹出一脚。
咚!
“让我出去。”他心里低喊。
在这里永远得不到救赎,若能得到,比如走那扇门——得到的也不过是自我安慰,根本称不上所谓救赎。
只是,单纯的让自己看起来变得好过罢了。
现状会有所改变吗?不会。
只是让与此无关、坐在银幕前的观众们得到所谓的“救赎”快感罢了。
让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些什么。比如“升华”、“洗礼”。
真的得到了吗?谁又会去检验。
可笑,可叹。
故事里的角色,没人关心,悲剧始终是悲剧,大多数看客们只在乎自己,所谓同情只是担心自己遭遇同样的困境。
“这具身体的主人,称现实为梦境。”
“他在逃避...逃避那个现实...或者说。”
“逃避疯人院的环境,逃避...那个医生。”
目前为止,出现的角色真的很少。
以男主角的视角去看,他不会认为医生有什么问题。
但步闻不是,他中途切入,他用上帝视角,看完了一半的故事。
“那个诱导男主角杀人的人,极有可能和医生有关,真的是他,我也毫不奇怪。”
面对墙壁的步闻,眼眸微眯,神情冷峻,镜头只给到他的背影,他此时与平常截然不同的神态,只有抬头望着他侧脸的女孩能看到。
银幕外的观众,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