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是谁杀的,他都必须去一趟死者的家里,为此次活动的疏忽,也为他们本该美好却变得支离破碎的家庭赎罪。
据资料显示,阿刑的家境一般,家里主要靠一个开了十几年的,名叫温馨花苑的花店,来维持生计。
穆千里来到了那开在不起眼的小路上的花店,店面很小,外面装饰说不上多么豪华,却很精致,时令的鲜花在橱窗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花朵,仿佛都能闻到花香。
看这装饰他可以想到,里面经营的人一定是忠厚老实的善良人。
他站在花店门前,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去。
阿刑的父母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了儿子的事,痛苦一场后,这两天也消瘦了不少,尽管心情悲痛,花店也不想打理,可一想到儿子后续的安葬费用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们只能打起精神,努力挣钱。
穆千里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正在修剪多余的花枝,而旁边长相慈祥的女人就把修剪好的花按搭配和客人的需求,摆放在一起。
最后用花纸包上,放些泡沫粒和装饰物。
各有分工,合作默契,一举一动之间索然天成,多年来的经验和习惯让他们不知不觉间就完美的做好了一切。
他们就是阿刑的父母吧。
穆千里猜测。
二人在姹紫嫣红的花朵之间来回忙碌,刑妈妈满头银丝上落了几片树叶,刑爸爸看到了就顺手帮她拿掉。
小店进门没有语音播报提醒,他们完全没注意到穆千里的存在。
“咳。”
穆千里在一旁站了几分钟,看到他们实在没注意自己,才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刑父刑母这才抬起头,发现有个人站在这里。
忙面带歉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哎呀,您看我们没注意到您来了,请问需要什么花啊,送老婆,送老妈,送同事,我们这里的种类很全哦。”
刑父热情的挨个指着花给穆千里介绍,见他神色不对,眉宇之间有些丧气,顿时猜测,莫不是家里有了白事?
他的儿子刚走,这位先生的亲人难道也...
哎,世界上不幸的事怎么都会堆积在一起啊...
“麻烦问一下,您家里是有白事吗?那这白色的菊花是最适合祭奠或者葬礼用了。”
刑父从角落捧出了一捧包好的菊花,花纸上落了些灰尘,因为平常来要这种花的不多,所以搁置很长时间了。
他拿在手上,刚要递给客人,又想了想,拿了干净的布,细心的把灰尘擦掉,并劝慰道:“还是节哀顺变吧,这人啊,干干净净的来,还是要干干净净的走,就算是花也不能沾染灰尘,免得故人不高兴。”
看着手里的花,刑父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不禁又开始黯然神伤。
穆千里脸色苍白的接过花,看着眼前男人细心的举动,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刑父说的没错,他是该举行葬礼了,可他也想不到,他是来给他儿子准备的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刑参加的选秀活动的举办方公司的管理者...”
这时候,刑父才意识到眼前根本就不是什么客人,而是仇人啊!
想他一个好好的儿子,那么年纪轻轻的没了命,被害前一晚上他们儿子还抱着最喜欢的电子琴得意洋洋的跟他们说,他一定能拿冠军。
可如今,竟然是天人两隔,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刑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气急抓起一旁的花就狠狠向穆千里砸去,边砸边骂道:“滚!你个杀人犯,你们整个节目组都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您别激动,我这次来就是向您道歉的...”
穆千里哀求着刑父,想把话说完,可刑父根本不给他机会,刑母也从后面抄起了笤帚,高高抗在肩头,骂骂咧咧道:“我,我打死你这个龟孙!我的儿子啊...都是被你们害了...!”
她泪流满面,枯瘦的身体颤抖不止,还顽强的用手指在穆千里鼻尖上指来指去,“谁要你们的破钱,你还我儿子!”
提起孩子,就足以让一个母亲疯狂,哪怕刑母平常再和蔼可亲,此刻也是发了疯的使劲挥舞着扫帚,拼命抽打着穆千里。
穆千里心里有愧,虽然他不是杀人凶手,可他毕竟是主办方的领导,他不赎罪谁赎罪呢?
这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竟然变得满头白发,想必是这么多年辛劳,和得知孩噩耗的绝望熬的吧。
同样身为父母,他能理解他们的心思,如果他的女儿被人杀害了,身为父亲的他,一定会仇恨所有相关人员。
带着这种愧疚心理,穆千里一动不动,像个竹竿似的站在原地,任由刑父刑母发泄怒气。
这场发泄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店里只剩下枯竭的干嚎,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穆千里看着颓废的坐在地上的刑父刑母,忍着满身的疼痛单膝对着他们跪了下去。
“我没有奢求你们的原谅,只是想来告诉你们,赔偿我依旧会给,那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也一定会追查凶手到底,绝不妥协,今天是我太唐突了,打扰了,二位。”
说完,穆千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出了花店。
夜色已晚,周围的景物染上了昏暗的色彩,宛如被吸干了颜料的水彩画,变得斑驳而模糊。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车更是屈指可数,这时,穆千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接通。
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听着浑然带着一股正义之气。
“穆先生,请您到警局来一趟,这里需要询问您一些事情。”
“好,我马上过去。”
穆千里接到了警局打来的电话,有些奇怪,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来了b城?
不过即使心存疑惑,他还是选择去,毕竟案发现场只有警察最了解,他也必须见一见活动的负责人。
一辆黑色的车行驶在马路上,此时已是深夜,穆千里坐在后座低头看着手机,车窗上时不时闪过其他车辆的照灯的影子。
“还没到吗?”
看着路程已经行驶了一个小时,穆千里皱了皱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b城的住所也在市中心,到达警局根本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这辆车是他用手机叫的车。
莫非...有什么问题?
他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不定只是自己胡乱猜测呢?
他用余光看向车门,脑袋中搜寻下车的理由,忽然有一辆车从旁边驰过,车灯晃到了他的眼睛,也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车门旁边突然有个东西发出了银色的闪光。
那细长的银色的光泽。
是一把刀!
前面的司机从他上车就压低着脑帽子,嘴里叼着根烟,随着那人的抽动,火光在车内黑暗的空间里忽明忽暗。
“师傅,咱们是去警局对吧?”
为了再次确认前面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司机,他只能以平常乘客的心理去问。
前面的人像个冰冷的开车机器,只顾着转动着方向盘,抽着烟,没有回答穆千里的问题。
车内安静的可怕,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车外的喇叭嘈杂声越来越小,尽管车门紧闭着,两旁道路都是灰暗的,可从车内的颠簸,穆千里明白,他一定被带到了郊区。
一种快要被绑架的恐惧在他心里蔓延,他紧紧的攥着手机,把手机侧过来放在双腿中间的缝隙里,一边注意前面人的动静,一边打开了屏幕。
他放置的那个角度,使手机屏幕的光芒渗透减弱,几乎从正面是看不到的。
穆千里凭着强大的记忆力,点到了通讯录的界面,手指滑动着联系人,他记得,最后一个就是他的女儿。
当时保存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以后出了什么事,哪怕别人翻看他的手机,也有很大概率不会想到最后一个就是他最亲的人,那样他的女儿就能避免被盯上了。
可那时候的美好想法,却给他的操作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他慢慢的划着,尽量避免大动作,可前头开车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偷偷的往后看了好几眼。
“你干嘛呢!”
开车的人无意间看到了后视镜的折射,这才明白后座的人那么安静的待了半天,肯定是想要报警!
“拿来,把手机拿来,你是不是找死?!”
他一脚刹车停了车,不顾座位之间的阻挡就扑在了两个位置中间,伸手就要去抢夺穆千里的手机。
穆千里挣扎着,用手臂阻碍他的进攻,在一阵拉扯之下,就在那人快要抢到手机时,穆千里用尽全力将手机扔在了后面,手机屏幕还在亮着,停留在拨打穆灵裳电话的页面上。
—星泽集团,
身为穆灵裳穆总的首席秘书,南肇很快就熟悉了业务。
“晚上我有个会,手机替我保管。”
穆灵裳把手机塞进南肇的怀里,走出好远后又折返了回来。
“别偷看,关机!”
“哎,行。”
南肇慌忙抽回解锁的手,吐了吐舌头,关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