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实在愚钝,的确是不明白白氏为何要那般急切的想要为相爷生下孩子的。”福嬷嬷顿了顿,后又继续道,“即便后来相爷又陆续纳了几房美妾,却依旧是宠着白氏的,白氏只需要调理好身子,日后自然是不愁怀不上相爷的孩子的。”
“这便是白氏比之其他妾氏看得通透的地方。”老夫人说话间已是将茶盏递给了福嬷嬷道,“陪着我说了这么许久的话,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吧。”
“老奴谢过老夫人。”福嬷嬷双手接过茶盏后递到了唇边浅啜了一口后,又道,“老奴实在是愚钝,还望老夫人将因由说明,也好让老奴长长见识。”
“三福,相爷在迎娶叶氏之前便已是纳了好几房妾氏的,却始终都是宠着白氏的。”老夫人说着也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道,“但自从叶氏进了府后风向便完全的转变了,相爷很快便将白氏抛诸脑后,日日伴着叶氏在云溪阁内下棋品茗。”
当年在宁凡之还没有迎娶叶澜霜入门时,待白氏也可谓是相当宠爱的,府中虽然纳了很多房妾氏,却依旧是以白氏为尊的,那时的白氏俨然有了主母的架子的,甚至还在心中痴心妄想着宁凡之有一日能将自己扶正。
“老奴也记得在叶氏还没有进门时,相爷也是十分宠爱着白氏的,甚至将后院的一些内务交到了白氏手中,让她帮忙着老夫人您打点着。”福嬷嬷眸光一闪,带出回忆道,“那时老奴还提醒过老夫人,说白氏以妾氏的身份管家实在是不妥,当年老夫人您却是十分的不以为然,最终还是顺应了相爷的意思,让白氏打理着一部分相府中的琐事。”
不得不说老夫人的见识自是寻常之人比不上的,那时的宁凡之被白氏的容色迷了心智,甚至将部分管家的事宜交托到了白氏的手中,福嬷嬷乃是老夫人的心腹,自然是要从旁提点着老夫人的。
老夫人听着府中姨娘的抱怨,下人们的议论,以及福嬷嬷的提点,却始终都是无动于衷的,任由着白氏以主母的地位自居,任由着白氏耍了阴毒的手段打压着底下的姨娘们。
就在福嬷嬷以为左相府会因为白氏生出乱子来时,官场上得意的宁凡之却是于诗社上对叶太傅的独女叶澜霜一见倾心,哪怕是冒着倾盆大雨跪在老夫人的慈安居中,亦是要求得老夫人允准了她迎娶叶澜霜入府为嫡妻的。
叶氏自是门庭高贵,却是世代的清流人家,如今的清贵人家自然是于宁凡之的仕途无异的,但那时的宁凡之却是真心为叶澜霜倾倒的,迎娶她入门为嫡妻便成了那时宁凡之的唯一愿望。
“话说当年的相爷的确是被白氏的容色所惑,方才会宠了她那么多年的。”福嬷嬷也是看着宁凡之寒窗苦读十载,一朝及第入仕的,虽是没有老夫人那般能窥探到他的内心,却也是知道他是心存着鸿鹄之志的,“依老奴看着相爷当年求娶叶氏的决心,那也是真的倾心了叶氏的,否则又怎么企图行悖逆之举,欲以与老夫人的母子情分相要挟,也定然是要迎娶叶氏入府为嫡妻的。”
老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之所以没有再嫁便是不想委屈了宁凡之,若不是老夫人的细心栽培,想来宁凡之也是没有那么容易高中状元,从而光耀宁氏门楣的。
老夫人十余载含辛茹苦将宁凡之培养成才,好不容易盼着他高中状元入朝为相,自是希望她能娶得一门贵妻,能够在仕途上帮衬着他扶摇直上的。
叶氏的门第虽是高贵的,但却是世代清贵人家,叶太傅虽是两朝帝师,却是两袖清风,无欲无求的性子。宁凡之娶了叶澜霜为妻,于仕途之上真真是没有半分助益的。
宁凡之迷恋白氏时,老夫人内心自然是不欢喜的,心中却也明白自古花无百日红,等到白氏的容貌如花朵一般开到荼蘼之时,宁凡之自然便会转了心意了。
老夫人可以任由着宁凡之宠着白氏,甚至可以对宁凡之为着白氏坏了府中的规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是不能由着宁凡之日日与叶氏耳鬓厮磨,蜜里调油的,只因为前者是为色所迷,后者却是为才倾心。
那时的宁凡之正逢官场得意,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倾心于叶澜霜后自然是不肯轻易转圜了心思的,老夫人却也是知道若是逼急了当时的宁凡之,他冲动之下极有可能是会为了叶澜霜捐弃了前程的。
万般无奈之下,老夫人只得同意了宁凡之的请求,松了口准了宁凡之将叶澜霜娶进了门,甚至还为了宁凡之能娶到叶澜霜,亲自上了太傅府的门替宁凡之求娶叶澜霜。
叶太傅一开始是坚决不同意叶澜霜嫁入左相府为妻的,叶太傅从来两袖清风,对权位亦是没有半分眷恋的,自然是希望爱女能嫁入普通的书香人家,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她的掌上明珠能够一世平爱喜乐。
那时的宁凡之是真的爱重叶澜霜的,亦是真的被她的才情所倾倒的,却是奈何叶太傅乃是铁了心不愿意将叶澜霜嫁如外表温润,内里却是暗藏着勃勃野心的宁凡之的。
老夫人眼看着宁凡之求娶叶澜霜之事僵持在了那里,眼看着宁凡之为了叶澜霜一日日的消沉下去,这才决定要豁出一张老脸,亲自上门替宁凡之求娶叶澜霜。
话说当年的宁凡之刚入仕途不久,虽是仗着真才实学和在老夫人那里学到的左右逢源,在官场之上混得如鱼得水的,但他那样的青年才俊,从科考到官拜左相不过短短五载光阴,为人圆滑世故有之,却是不知道收敛锋芒与眉眼间的野心的,叶太傅乃是世代清贵人家,嫁女也只盼那人能将她的宝贝女儿一世捧于掌心,自也是不愿叶澜霜嫁给朝中新贵,卷入富贵是非之中的。
想来姜还是老的辣的这句话在老夫人身上真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了,正在宁凡之苦苦求娶叶澜霜不得时,老夫人却是从旁提点了他一句:与其一味的求娶,不如让叶太傅看到他破釜沉舟的决心。
宁凡之在苦苦求娶叶澜霜不得时,因着老夫人陈氏的提点脑海中灵光一现,紧跟着便向启帝递上了想要辞官的折子,那时的启帝方才踩着兄弟的累累白骨坐上了帝位,彼时帝位不稳的启帝,自然是少不得宁凡之这样的有着真才实学,却又没有背景,更不曾参与过党真的新贵辅佐了。
所以启帝在看到了宁凡之辞官的折子后,自然是要依着礼贤下士的先例去到左相府中三顾茅庐的,就这么一来二去间启帝终是明白了宁凡之辞官的因由,却是为了当朝叶太傅的宝贝独女——叶澜霜。
启帝知道了宁凡之辞官的因由,为着留下朝廷栋梁之才,立刻便传召了叶太傅入宫,劝说着太傅莫要阻碍了一桩好姻缘。
叶太傅唯有叶澜霜一个爱女,自然是当做眼珠子宠着的,任凭着启帝如何劝说,却仍是不愿松口让叶澜霜嫁入太傅府。
启帝虽是想成就了宁凡之与叶澜霜的一段姻缘,却也是不能不顾及着叶太傅的心意的,毕竟叶太傅乃是两朝元老,也曾是太上皇倚重的大臣,启帝自然也是不能直接下旨赐婚的。
启帝虽是顾忌着太上皇的颜面,没有下旨硬是撮合了一段姻缘,却是以下棋为由,日日传召了叶太傅入宫对弈。
这厢叶太傅在紫韵城中陪着启帝下棋,那厢叶澜霜则是背着府中看守的嬷嬷溜至角门,悄悄地见了宁凡之。
那时的宁凡之是真心爱重叶澜霜的,虽是瞒着叶太傅与叶澜霜见了面,却是固守着男女大防的,为着叶澜霜的清誉着想,每每见面都是没有越过那一道门槛的,而是隔着门扉与叶澜霜互诉着情肠。
宁凡之堂堂的状元郎,自是文采风流的,加之乃是真心倾慕叶澜霜的,每每要丫鬟交于叶澜霜的情诗皆是包含了他的一腔情义的,让人闻之欲泪,思之欲醉。
叶澜霜虽是一介女流,却是叶太傅的独女,叶太傅乃是两任帝师,自然是文采斐然的,他的女儿才情自然是不会差的,故而叶澜霜每每回给宁凡之的诗信,亦是时常叫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
如此过去了月余,启帝几乎隔三差五便会召叶太傅如宫对弈,宁凡之则是日日都会悄悄溜至太傅府的角门与叶澜霜互诉情肠。
对于叶澜霜悄悄见了宁凡之,叶太傅自然不会是全然不知情的,却也是万分无奈,苦于无计可施的,毕竟叶澜霜亦是真心属意于宁凡之的,再加之又有启帝从旁打着边鼓。
老夫人陈氏眼看着启帝亦是极力想要促成这门亲事的,再加之叶澜霜与宁凡之月余的私会,哪怕是隔着一道门扉,却终究还是会有损了叶澜霜的清誉的。
眼看着刻意撮合一桩良缘的启帝,以及一直不改初心的宁凡之,另外再加上三番五次上门提亲的老夫人陈氏,叶太傅终于是同意了将叶澜霜嫁入左相府为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