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按着白氏的提点一路思忖着,那明飒与宁芷莟交好,又是上官云歆的武师,更是与上官凤鸣有所牵扯,否则上官凤鸣亦是不会亲自送了明飒去往皇后修行凤鸣山上的凌云寺的。
联想到了上官凤鸣身上,宋嬷嬷忽地灵光一闪间便想到了明飒与上官凤鸣的纠缠不清,或许真的是触怒到了什么人,这才会给明飒招来杀身之祸的。
“夫人的意思是因为那个武师明飒与七皇子纠缠不清,这才惹恼了傅美人对明飒痛下杀手的?”
白氏眼看着宋嬷嬷在自己刻意的引导下回答出了与自己料想完全一致的答案,唇边已是牵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连你也是这么猜想的,那想必所有人如今都以为是傅美人为了七皇子,方才要置那个武师于死地的。”
“夫人的意思莫非是事情的背后另有玄机,并非是傅美人为了七皇子而要诛杀明飒吗?”宋嬷嬷一脸不解的看着白氏道,“夫人,但从目前的形势来分析,的确只有傅美人有杀死明飒的动机了。”
“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傅美人要杀了武师明飒,并且也有充分的动机要杀了武师明飒,方才能显得她的手段高明了。”白氏说话间眸光亦是渐渐冷冽下来,“她从来都是那般算无遗策的,哪怕是得不到夫君的心,却仍是能握紧了手中的权势,藏身于暗处呼风唤雨的。”
说到帝都中能让白氏又惊又俱,且又手握权势,能呼风唤雨之人,怕是唯有紫韵城里的那一位了。
“夫人……”宋嬷嬷听到幕后主使有可能是那一位时,心中亦是跟着生了俱意的,于是颤抖着嗓音道,“难道幕后主使之人真的是紫韵城中的皇贵妃?”
“不是她,还能是谁。”白氏勉力抑制着广袖下颤抖的双手道,“她的心肠之歹毒,心思之缜密我是早已见识过了的,当年便是连蓉妃都栽在了她的手中,皇后更是被她逼得出宫修行。”
“据奴婢所知皇贵妃娘娘与傅美人之间并无任何牵扯的,当年傅美人得宠时,想要出手陷害她的也只有丽嫔而已。”宋嬷嬷接着又道,“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还犯不着皇贵妃娘娘亲自出手的。”
“她做下的那些桩恶事,哪一桩又是她亲自动手的,蓉妃是被皇上厌弃了方才病逝于冷宫之中的,皇后更是因为记恨着蓉妃的死方才与皇上决裂,毅然选择抛下了年幼的毓亲王离宫修行的。便是当年丽嫔抓着容貌绝丽的傅美人,也都是因为自己嫉妒傅美人抢夺了皇上的宠爱,桩桩件件都是与皇贵妃不相干的,哪怕是她的双手早被浸泡在了血水里,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萧文鸢心肠歹毒至极,她也确实是没有亲自动手处死过一个人的。”
听了白氏所言,宋嬷嬷亦是踉跄着后退了数步,白氏却仍是垂着眼眸道:“哪怕是当年叶氏一族的覆灭,也有我这个恶毒之人担了所有的罪名的。”
“夫人快别说了,万一传到皇贵妃娘娘耳朵里……”宋嬷嬷已是不敢想象,若是方才那番话传到了皇贵妃耳朵里白氏会有着怎样的下场,于是忙扯了白氏的衣袖道,“皇贵妃娘娘手段虽是凌厉毒辣,但她终究是看重白氏一族与咱们大小姐的,夫人现在需要的是忍耐,忍到小姐将来登上皇后的宝座便能护住夫人您了。”
听着宋嬷嬷提起宁挽华,想着宁挽华日后的锦绣前程,白氏方才压下了心中的俱意,收敛了眉眼间的怨念。
“夫人,小姐才貌双全,来日嫁入恒亲王府为嫡妻,与恒亲王殿下朝夕相伴,二人耳鬓厮磨,日久生情,难保王爷不会对咱们小姐动了真情的。”宋嬷嬷柔声安抚着白氏道,“老奴早已看出王爷待咱们家小姐还是有情分在的,放眼整个帝都,老奴就没见过王爷对任何一个女子如此上过心了。”
“华儿的确是才貌双全,怕也是迷得住夫君之时,却是迷不住夫君一世的。”白氏哀凉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决绝的算计之意来,“还是要由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她多多谋划才是。”
“夫人为了小姐当真是操碎了心了。”宋嬷嬷亦是有些动容着白氏的一片慈母之心的,于是又道,“小姐日后若是能坐稳了皇后的位子,定也是会回头来护着夫人您的。”
“我只求我的华儿能做人上之人,一世都不要再如我这般任人践踏,须得在屈辱中委曲求全,以求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夫人为了小姐的确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了。”宋嬷嬷接着又道,“若是小姐日后成了大周的皇后,那小姐诞下的孩子便是大周的皇储了,您这皇储外祖母的身份便是要与皇贵妃祖母的身份平起平坐了,到时候你便再也不用受皇贵妃娘娘的羞辱了。”
“我的华儿若是真能如愿坐上皇后的宝座,诞下大周的太子,她便能名正言顺的成了这大周最尊贵的女人,终身便也是有了保障了。”
宋嬷嬷如今想到的都是宁挽华成了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后会回过头来护着白氏,可白氏却只是想要拼尽一切,护宁挽华一个周全而已,想来聪慧如白氏,或许早在为宁挽华谋划泼天富贵之初,便猜到了自己将来会是怎样的下场了。
“嬷嬷,现如今无论华儿再如何哭闹,咱们都不能在为了宁芷莟那个贱人触怒天颜了。”白氏紧跟着又吩咐道,“如今要紧的是华儿的伤势,以及恒亲王殿下待咱们华儿的态度。”
宋嬷嬷听白氏说起上官清峑待宁挽华的态度,眸光已是不自觉地黯淡了下去,自宁挽华被启帝责罚了五十大板后,上官清峑便称病在亲王府中休养着,便是连遣个人来看望一下宁挽华一眼,走走过场亦是不愿意的。
“恒亲王还称病在府中休养吗?”
宋嬷嬷如实回答道:“恒亲王殿下对外称是偶感了风寒,这几日便是连上朝都免了……”而后又自欺欺人的补充道:“恒亲王殿下或许是真的病了,这才一时顾不上咱们小姐的。”
“嬷嬷,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便是民间的贫贱夫妻,十几年相濡以沫都是难以白头偕老的,更何况是自古无情的帝王之家。”白氏略显沧桑的面容上可以清晰地见到岁月留下的痕迹,只听她沉了声道,“哪怕是代掌凤印,显赫如皇贵妃也不过是表面风光,个中的苦楚怕是只能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夫人,皇贵妃娘娘如今权倾后宫,恒亲王殿下更是皇储的有力竞争者。”宋嬷嬷久在白氏身边伺候着,自是最清楚白氏与皇贵妃之间的恩恩怨怨的,只得是规劝着她道,“夫人,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咱们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皇贵妃娘娘的。”
白氏轻轻嗤笑着,几分嘲讽几分心酸道:“当年便是连皇上心爱的蓉妃都折损于她手,我们自是斗不过的。”
“夫人,皇上爱重的一向唯有皇后娘娘一人而已,过世的蓉妃乃是叛臣之女,皇上不过是看在太后娘娘的份上,方才赐了已故蓉妃娘娘最后一点哀荣的。”
白氏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宋嬷嬷的话似的,继续自顾自地道:“自古男儿皆薄幸,当年相爷也是真心爱重叶澜霜的,更是不惜违背母命将叶澜霜三媒六聘抬入了左相府,结果还不是任由着那位将自己的心爱之人推下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呵!男人啊!终究是都是靠不住的,唯有手中的权势才是实实在在的,唯有自己的骨肉血脉方才是自己终身的依靠。”
如今虽是在静蕤轩中,四周又没有旁人,但是当白氏将那段辛密过往宣之于口时,仍旧是吓了宋嬷嬷一大跳的,情急之下已是跪伏在地上道:“夫人,切莫再胡言乱语了,如今虽是在自己的院中,但这些话也是该烂在肚子里的,万一被人听了去……”
宋嬷嬷的一番话还没说完,声音便已是斗得不成样子了,剩下的话便像是哽在了喉咙里似的,只叫她心慌意乱的厉害。
“嬷嬷,我知道你向来是个谨慎的,这也是我为何要将华儿托付给你的原因。”白氏说话间已是弯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宋嬷嬷道,“但这里是静蕤轩,是我白静言的地盘,我白静言在左相府中苦苦经营了十多年,难道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得吗?难道说一句真心话都会被旁人给窥探了去吗?”
“夫人,老奴知道夫人心里头的苦,一边要讨着相爷的欢心,一边又要打理着这偌大的左相府。”宋嬷嬷已是被白氏扶起了身来,“若只是左相府的杂事与相爷倒还好说,夫人还要防着其他房里的姨娘与小姐,便是慈安居的老夫人对夫人您也是多有防范的,这些年夫人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