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宁宛然走后,宁芷莟与素心已是睡意全无,素心便留在了宁芷莟的卧房中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素心,从明日开始我或许会受些委屈,就算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小姐,这么做值得吗?”素心知道宁芷莟是想要对宁挽华下手了,宁挽华平日里虽跋扈嚣张,奈何身边却有白氏规劝着,若想让她按照宁芷莟设计的跌下深渊,就必须得先将她捧上云霄不可。
“素心,可曾记得我们幼时读过的《南柯记》?”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只有从高处摔落才会跌得粉身碎骨!”素心明白宁芷莟的意思,唯有让宁挽华得意到了极致,她才会忘乎所以,得意之下跌入彀中。
“宁挽华是白氏捧在掌心里的宝贝疙瘩,也只有宁挽华受了重创,白氏才会与皇贵妃撕破脸,白氏一族才会有覆灭的那一日。”
“可是宁挽华心肠歹毒,我怕小姐会受她的折磨。”素心眼见着宁芷莟与宁挽华的梁子越结越深,害怕宁挽华一旦找到机会便会致宁芷莟于死地。
“她的狠毒我怎会不知。”宁芷莟看向素心,却是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来,“我不过是给她下套罢了,哪会那么傻将自己折了进去,最多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为了扳倒白氏一族,受这点罪又有什么要紧的。”
素心知道宁芷莟的性子,若是他决定的事情,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当下也不再劝她,而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道:“素心不在府中时,小姐一切皆要小心。”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嘛!”宁芷莟自是知道宁挽华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却还是在素心面前故作轻松道,“我不过是演戏而已,到时你兼顾着御医院与恒亲王府的差事,夜里还要回左相府来,自己要当心……”
宁芷莟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素心打断,只见她神色凝重地道:“小姐做什么决定素心都不会阻拦,因为素心相信小姐的本事,所以也请小姐相信,素心是应付得来两头差事的。”
宁芷莟见素心如今坚持要回相府来住,便也不再阻拦她了。
后来她们又聊了一些旁的话题,商量了一番关于太后病情之事,最后两个人皆是有些困倦了,眼看着外面天光欲曙,二人这才一同合衣躺在了床榻上。
翌日,宁芷莟醒来时素心已经往宫里去了,她则起身唤了侍女们帮她梳洗打扮。
如今既然回到了左相府,她又失了亭主的身份,给白氏晨昏定省的请安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
侍女们捧来了数套裙赏供宁芷莟挑选,宁芷莟当即便选择了一套颜色明亮的裙衫,虽是色彩鲜艳,却是并不十分华贵的浅色桃红纱质裙衫。头发则让侍女挽成了流云髻,并着在突出的发包上插上了一支镶着宝石的桃花簪。
穿好衣裳,梳好发髻后宁芷莟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桃红裙衫,并着璀璨却并不夺目的宝石簪子,整个人显得娇俏明艳却又并不过分奢华。
宁芷莟来到静蕤轩时白氏还尚在梳妆,她便恭眉顺眼的候在了白氏的门外,因为她知道她越是这般谦逊懂得进退,白氏便越会为宁挽华的跋扈乖张而忧心。
幼时宁芷莟因为终日被困在云溪阁,为了打发辰光,也会选些兵书来读,犹记得读《孙子兵法》里那句‘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时甚是佩服古人的心智谋略,如今活学活用,她倒是拿捏住了白氏的七寸痛处。
现如今有些人摩拳擦掌着想要看宁芷莟难堪,有些人却是抱着凑一脚热闹的想法,不多久宁馨予便伴着宁挽华走进了静蕤轩的院落。
“给大姐姐请安。”宁芷莟见宁挽华走了过来吗,忙走了上去敛衽为礼道,“好久未见大姐姐,大姐姐美艳更胜往昔。”
便是连一旁地宁馨予都不得不在暗中佩服宁芷莟的能屈能伸,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个人站得稳云端高处,跌下尘埃时异能不卑不亢的。
宁挽华不出意外的并未理会宁芷莟,转而高昂着头颅自她身边桀骜的走了过去。
“给二姐姐请安。”宁馨予为人处世向来都是滴水不漏,如今宁芷莟虽见落魄,但她却并未趁机踩上一脚,而是匆匆福礼后便已是追上了宁挽华的脚步。
宁凡之公务繁忙,一早便出了相府去了宫中,众小姐们只用给白氏请安行礼即可。
前番因着宁芷莟有亭主的身份,请安事宜都是以她为先的,如今自然是以宁挽华为先了。
只见宁挽华率先一步走到白氏身边,而后屈身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白氏忙让身边的宋嬷嬷亲自扶了宁挽华起身。
紧接着宁芷莟缓缓走上前去,向着白氏屈身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起来吧。”白氏示意宁芷莟起身后,立刻便有小丫鬟上前扶起了宁芷莟。
最后是宁馨予,宁宛然并着宁玉成上前给白氏请安,白氏依然是含着慈和的笑容让他们起了身。
白氏看着众人道:“今日正好是十五,你们一会该去给老夫人请安才是。”
众人异口同声回答着白氏道:“是,谨遵母亲的吩咐。”
因急着去给老夫人请安,众人并未在白氏的静蕤轩停留太久,而是请过安后便出了静蕤轩朝着老夫人的慈安居而去。
一路上宁馨予跟在宁挽华身后亦步亦趋,而宁宛然则是并着宁玉成走在最后面,只有中间的宁芷莟落了单。
上次回府时宁芷莟是何等的风光,前呼后拥间似被众星捧月,如今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在青石砖路上。
宁宛然看着被一众下人和宁馨予簇拥着的宁挽华,再看看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丫鬟的宁芷莟,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酸,却又谨记着宁芷莟昨夜的交代不敢上前。
按理说姨娘们也是要给白氏请安的,可四姨娘因为宁墨茹高嫁而抬了身份,又因着左相的宠爱便一直推脱着不去给白氏请安,白氏也曾在左相面前饶舌过几次,却怎奈左相偏宠着四姨娘,当面应付着,背后却也不曾责备过四姨娘。
白氏见左相铁了心要抬举四姨娘周氏,便也借着玉成已经长成,总是要顾忌五姨娘的体面为由,也同样免去了五姨娘每日的晨昏定省。
一路上宁芷莟面容虽平静,心中却在为这白氏和周姨娘斗得如火如荼而心下窃喜,只是窃喜之后又不免为天下女子生出悲悯之情来。
哪怕是如白氏那般步步为营,机关算计之人,也是不得不看着夫君的脸色行事的,分明恨不得将周氏挫骨扬灰,却又不得不为了所谓正妻的贤名而处处忍让。
周姨娘自是可怜的,被白氏害的痛失了亲子,这一辈子便是在妾室的位置上没了指望,分明是可怜之人,却曾为了斗垮白氏,将无辜的宁芷莟拉下水去,若非宁芷莟也并非软弱可欺之人,怕是上一回便成了白氏与周姨娘相斗的炮灰了。
分明都是可怜人,分明各有各的难处与苦楚,却偏要自己一边被残酷的世道伤得体无完肤,一边还要将这种自身所承受的苦楚,再百倍的加注在其他无辜之人身上。
因为饱尝过那些残忍之徒加注在自己身上的苦,所以才更加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的含义,所以这一世哪怕再难再苦,宁芷莟也从未想过要去加害其他无辜之人。
如今眼看着四姨娘一路挑衅着白氏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威,宁芷莟越发疑惑她那种近乎豁出一切去的疯狂报复的原由,按理说宁墨茹如今已是高嫁,只要她与白氏进水不犯河水,凭着宁凡之待她的宠爱,她是可以求的余生安稳的。
“众位小姐都到了。”福嬷嬷迎了出来,却是看着宁挽华道,“老夫人正念叨着大小姐了,您就来了,快进去吧,老夫人见着您指定欢喜了。”
福嬷嬷并着宁挽华进了正堂后,宁芷莟与一众小姐也紧跟其后走了进去。
“华儿给祖母请安。”宁挽华踏着莲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顺势跪在了地上早已铺好的软垫之上。
“快起来。”老夫人吩咐着一旁地福嬷嬷道,“快将大小姐扶到我身边来坐下。”
“老奴就说老夫人见到大小姐定会欢喜的。”福嬷嬷说话间已是含笑扶着宁挽华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孙女给祖母请安。”宁芷莟亦是走上前去,跪在了地上的软垫之上。
“来人,搬把椅子给二小姐坐下。”老夫人虽没有拉着宁芷莟坐到她身边去,却也不算太冷落了她。
“孙女,孙子给祖母请安。”
最后是宁馨予并着宁宛然与宁玉成,一齐向着上首的老夫人叩首请安。
“玉成好似又长高了些。”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宁玉成道,“快给小姐和少爷赐座,另外派人拿些点心给少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