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客栈一楼房间都是实墙,二楼用的却是木板,不厚,隔音有点差。
没有旁人在场,金暮黎也就无需顾忌形象,直接滚到床里沿,耳朵贴着墙。
方才只能通过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出是易融欢在和易锦低声讲话,具体讲的是什么,却不能听清。
如今耳贴板墙,即便对方将声音压得极低,也能连蒙带猜个八九不离十。
易融欢那狗东西,竟在教唆锦儿如何勾引她,让他今晚爬上她的床。
金暮黎暗骂一句,没出声。
她倒想看看短短时间里,锦儿能被他教坏到何种程度。
为此,她还悄悄下床,偷偷把门闩抽开,让房门呈虚掩状态。
果然,不久后,一阵犹犹豫豫的脚步声便从门外轻轻响起,有点蹑手蹑脚的味道。
然后是迟迟疑疑很轻的敲门声。
金暮黎装没听见,敲门声便停了,很久不再有动静。
估计那少年心里忐忑得很。
从未做过特意勾引的羞耻之事,乍然被人连哄带迫,心脏必然跳得厉害。
金暮黎猜测易融欢那狗东西就站在易锦房间门口,无声催促半天,易锦却不动,只好自己过来帮他敲。
因为再次传来的敲门声响亮许多,节奏也比较正常。
金暮黎故意问道:“谁?”
没人吭声。
大概是被易融欢连瞪带捅,易锦终于小声应了句:“我。”
一个字,还尾音颤颤。
估摸是易融欢贴在他耳朵边低声教唆了什么,易锦又蹦出两个字:“锦儿。”
金暮黎忍不住勾起嘴角,想了想,还是起身坐到桌边,倒杯凉茶,淡淡道:“门没闩,进来吧。”
易锦试着推了下,门果然就开了。
屋里太暗,他看不清,跨进门槛后站在原地不敢动。
一只手臂伸过来,悄悄推了他一把。
易锦只好摸索着往内室走,又因害怕,一边走一边颤颤低唤:“姐姐……”
金暮黎点燃火烛:“在这里。”
易锦惊得猛然顿住脚步,转身之时满脸愕然:“姐姐……没睡?”
金暮黎忍住笑,淡淡嗯了一声。
人不在床上,场景便和易融欢教的完全不同,易锦瞬间就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脸颊红红,微微低头,手抠袖角。
金暮黎当没看见烛火亮起时、门外迅速缩躲一边的身影,只瞧着易锦:“怎么还不睡觉?”
“我、我……”
少年支支吾吾。
金暮黎任他站着:“找我有事?”
“没、没事。”
“那就回去睡觉吧,别乱跑。”
“嗯。”少年转身,却在走到门口时,似自己生了些不甘心,又跑回来,“姐姐。”
金暮黎在他刚刚顿住脚步觉出苗头时,便迅速垂眼,这会儿又装模作样闻声抬眸:“嗯?”
少年望着她,脸或红梅赤果,最后把心一横,眼一闭,一屁股坐到她怀里,还勾住她脖子紧紧搂住:“姐姐!”
金暮黎:“……”
易融欢那家伙倒是没有白费心思,这单单纯纯的小东西还真长进了。
“姐姐,哥哥说……说……”少年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哥哥说让我跟你一起睡,造个小人儿出来。”
金暮黎翻眼看门外。
未料,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差点没绷住,捧腹大笑:“姐姐,为什么要在睡觉的时候造小人儿?这三更半夜的,上哪儿寻泥巴?”
噗!
金暮黎忍住没喷,躲在门外的人却喷了。
性启蒙教育者易融欢授课失败,没脸见人,捂着嘴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嘭的关上门。
金暮黎心里快要笑翻了。
这可爱的人儿啊,她竟有些舍不得动他了,好像一碰,干净美好就会消失。
“谁在睡觉时捏泥巴,你哥骗你的,”金暮黎吻吻他的发,“去睡吧,别再听他胡说八道瞎折腾。”
“嗯,”易锦应着,身子却没动,小小声道,“姐姐,我、我想亲你……”
金暮黎没拒绝。
易锦便抱着她的脸,将她额头、眼睛、鼻子、嘴巴,全都亲个遍。
金暮黎看着他的满足笑脸,心道单纯少年就是好打发。
可刚刚这么想,易锦的唇便再次贴过来:“姐姐,我想要……那种亲……”
金暮黎暗暗叹口气,最后还是吻向他的唇舌,好一阵勾卷缠绵。
然而这么一亲,易锦却被亲硬了。
他隔着衣衫看钢杵,又快哭出来:“姐姐,我好难受,胀得好难受!”
金暮黎满头黑线。
前世她虽非处不要,但自己的初夜给了谁,却也不记得了。
如今能够重活,又是处子之身,她便不想再那么草率。
锦儿单纯,她的身体也干净,怎么着也不能在这破客栈里要了对方。
“乖,忍忍,我去弄点凉水给你洗澡,”金暮黎哄道,“等把暮黎山庄建起来,有了自己的家,你再和姐姐一起睡,把你的胀痛问题彻底解决。”
易锦睁大眼睛:“真的么?”
金暮黎点点头:“真的。”
易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起睡,就能解决他的胀痛问题,但只知道晚上能抱着喜欢的人,便很高兴:“那锦儿就再等几日,和姐姐一起把山庄建起来。”
“乖。”金暮黎亲亲他的额头,起身下楼,帮他打来冷水,消去少年旺火。
第二日,四人离开客栈,一路平安回到铸剑山山脚,盛晚泽陪着回程路上特别安静、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易融欢踏上石阶,去山庄,准备扩建事宜。
金暮黎则带着易锦回夜月阁,正式辞职,告别刀口舔血的日子,陪锦儿过一段普通人的平凡生活。
弋菱歌心底早知留不住,何况人家花费三年时间帮他壮大夜月阁,又夺得赤墨城的天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强留,也的确说不过去,便在每年酬劳的基础上,额外赠送一大笔财物,放在名为流风的国家钱庄,只把兑票交给金暮黎,随用随取。
金暮黎心知他是怕自己把钱都倒贴给易家兄弟,到头来吃大亏,便领了他的好意,留存自己的钱,将易家金库的银子珠宝弄点出来,招工请匠,大兴土木,全面扩建暮黎山庄。
米孤遥死后,本就不愿平白被人高出一头的众门派领导层,借机晾空此位,无一人再发声推举武盟盟主。
金暮黎将整个铸剑山都归她所有的消息公开后,引起一片哗然。
然而有官府文书作证,易家兄弟俩又出面表明纯属自愿,旁人也就说不了什么,暗中打主意却还未来得及动手的,都暂时消了念头。
没办法,慈悲教教主夜梦天突然开口,慈悲岛将是暮黎山庄的坚强后盾,谁惹金暮黎,便等于欺负慈悲教,金、夜两家定会联手,以百倍之势报复回去。
这他妈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俩货是什么时候对上眼勾搭在一起的?一个邪,一个狠,一个变态,一个毒冷,倒是般配得很。
除了娘家人夜月阁,以及鼎力相罩的慈悲教,金庄主还明确表示,要将铸剑山的部分树木砍伐掉,一是用来自家造屋,二则卖钱,三是腾地方,改种毒树毒木毒藤毒草,没有拜帖、不经通报、擅闯擅入者,中毒活该,死了拉倒。
果然是个心肠毒辣,冷硬如石的女人,保护自家领地用的都是阴招。
不愧叫冷面石心无情手。
一点都不冤枉她。
金暮黎不管外界如何议论,如何评说,只管做自己的。不仅增设高大山门,还将周边石匠全都请上,刻无数石碑,碑上提醒来者,勿进毒林,否则后果自负,毒死的尸体会直接给花草当肥料。
之所以请那么多石匠,便是为了多一重宣传,好叫周边百姓都知晓,铸剑山是个不能随便去的地方,会送命的。
锣鼓喧天,新匾上的红绸揭下。
暮黎山庄四个大字龙腾虎跃,万马狂奔~~草得令人识不得、看不懂。
但听说那是金庄主自己的手笔,便只剩捉词恭维,谁都不好多说什么。
夜月阁、慈悲教分别送来重重好礼,堆满风格与主人极其相似的正大厅~~冰凉凉的石墙,冰凉凉的石桌,冰凉凉的石椅,冰凉凉的石几……
走到哪儿,都触手冰凉,跟个没活气儿的死人墓似的。
有人暗暗腹诽,叫什么金暮黎?
改成金墓泥得了。
不过,冲慈悲教教主和夜月阁阁主特来观礼的宾客,也就自己在心里嘀咕几句,完全没胆子说出来。
他们都是在慈悲教或夜月阁地盘讨生活的大商小贾,既怕他们暴力盘剥,又指望他们罩着,不被外来势力欺负。
所以一教一阁一发声,他们就屁颠屁颠携着礼物跑来了。
夜梦天和弋菱歌也没指望他们送多大多重的豪礼,只为凑个人气。
果然,人一多,偌大的暮黎山庄便热闹起来,丝毫不见冷清。
可这客厅摆设……
也着实冷了些。
金暮黎看出他们眼中的疑惑,只淡淡给了两个字:“防火。”
弋菱歌:“……”
众人:“……”
但想想铸剑山庄还真是被烧毁的……
得,闭嘴吧。
易融欢帮着管家盛晚泽忙前忙后,被众宾客瞧见时,也丝毫不尴尬。
他不尴尬,尴尬的便是别人。
大家随意地拱拱手,打个假笑,就赶紧走开,不跟他多话。
易家被灭门,财产送了人,然后仇家还给被赠者送礼……
这他妈但凡换个人都无法容忍,他还笑眯眯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慈悲岛一战,慈悲教是损失不少人,可那是武盟集体力量干的事儿,又不是金暮黎帮他报的仇,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何况死的都是弟子喽啰,再往上也不过是四个法王垫背,人家夜教主和圣女却都毫发无损。就算强安在他头上,仇也没报完啊,你咋就能对着人笑?
易融欢不管他们那些个,反正他知道武盟能和慈悲教轰轰烈烈大干一场,是金暮黎费心费力挑起来的就行了,外人怎么看怎么说,关他屁事。
金暮黎很强,但夜梦天比她多修了八九年,且不知到底什么来头,金暮黎打不过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如此情况下,她还肯继续罩他们兄弟俩,已经够可以了。
自己能力不足时,指着抱金暮黎大腿韬光养晦。
金暮黎也一样。
在比自己强的强者面前硬拼,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要脸不要命的都是傻子。
脸值几个钱?命才是自己的。
夜月阁罩暮黎山庄,那肯定是罩定了,但谁说不稀罕慈悲教了?
只要夜梦天不跟易锦抢女人,他可巴不得暂时化敌为友,多一层罩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修炼成紫灵士,灭门仇人他会一个不漏地干掉。
嘲笑过他的,讽刺过他的,看不起他的,也同样不放过,给他们颜色瞧瞧。
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易融欢重新弯起眼角,绽露一副笑眯眯的脸。
柴火旺盛,露天里的一口口大铁锅,烧煮炖炒,一盘盘美味,一份份佳肴,陆续上桌,酒到人齐,宾主皆欢。
宴席散后,人皆告辞下山,或立即离开,或去十里小镇寻客栈暂住一晚。
金暮黎将一方带锁锦盒递到夜梦天手中:“夜教主,这是我送给你的回礼,万望收好。”
说罢,把钥匙放在盒子上,低声道,“另外一片,需你自己去孤遥山庄找,我就不掺和了。”
夜梦天立即明白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脸色微变道:“暮黎,我真不是为这个,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
“我知道,”金暮黎打断他,看着那双琉璃般的双眸,“我也相信。”
“不,你不信,”夜梦天摇头,“你若相信,就不会~~”
“夜教主,这两者并不矛盾,是你钻牛角尖了,”金暮黎的语气温和些许,“凑齐后,去找纵横双针,只有他手里的东西,方能将此物连在一起,制成前胸防护衣。”
“暮黎~~”
“记住,”金暮黎身体微倾,贴近他耳边低低道,“黑蟒鳞护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人间至宝,千万不要走漏风声,让人抢了去,毕竟夺宝之人,通常都会夺命。”
她轻叹一声,微微撤离,“夜教主,你我本无瓜葛,更无仇恨,只因你令白虎法王招揽我,并为此介入曹家庄和夜月阁的纷争,才有后来诸多事情。但总体来说,是我欠了你一些,所以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被人盯上。”
夜梦天一把抱住她:“暮黎,你若真想补偿,就和我在一起吧!”
颊唇轻蹭她的发,“最后那片蟒鳞,我们一起去寻,找齐后为你制成护甲。暮黎,让它穿在你身上,会比穿在我身上更令人心悦,更令人高兴。”
“是么,”金暮黎推开他,表情淡淡,不为所动,毕竟只会说花言巧语哄骗女子的男人,她前世便见得太多,“可我身边已经有锦儿,就不打扰夜教主了。”
“暮黎~~”
“姐姐!”易锦忽然跑过来,一把抱住金暮黎的手臂,清秀脸庞飘着兴奋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道,“姐姐,融欢哥哥说,等所有客人全都告辞离开,咱们就关闭山门,专心修炼,提升武功实力,不让任何人进入,这是真的吗?”
金暮黎扭头,只见易融欢站在身后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和夜梦天。
这贼狐狸。
定是以为夜梦天要纠缠她,或者二人正在玩暧昧,便把易锦拉来,骗他横插破坏。
可这话对夜梦天来说,简直就是当面下逐客令。
果然,他面色不佳地看向易融欢,琉璃般的眼眸定定不动。
金暮黎忙道:“的确是这样,但夜教主路途遥远,需得在这里住宿一晚,明晨方能动身,修炼之事,急不得。”
“那倒不要紧,反正暮黎山庄房间多,夜教主住几晚都行,”易锦快速扫眼夜梦天,目光便转回金暮黎身上,“可哥哥说他想去妖兽森林弄点丹珠再闭关,这样晋阶能快些。姐姐,咱们也去吗?”
金暮黎正要说话,忽有一道身影凌空掠来:“原来你没死!”
声音苍老而阴沉,竟是差点追掉她半条命的青云剑派长老,张剑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