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只有你这么个儿子,她可以舍不得‘欺负’你,但她完全可以将所有仇恨转移到白花身上,专心对付白花啊……”
越说,越让人心里打鼓,朱四虎已经犹豫了起来。
他望向刘白花,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说什么呢?
说他可以?
然而他内心深处,一片慌慌然。
——他做不到。
——他是真的做不到。
——平时干活都是由他爹跟三叔带着,若是没有了他们,他真的能够撑下来吗?
“你不用急着回答,先想清楚。”叶瑜然见差不多了,没有再继续逼他。
移眸神色未定的刘白花,她第一次称呼了对方全名,“刘白花!”
刘白花整个人一振,望了过来。
不知道为何,这个老婆子明明看起来,不像朱四婶那么凶,她却觉得更可怕。
——哦,不,这可是传说中的老虔婆,能不可怕吗?
她咽了咽口水,等待着“神罚”的降临。
“你多大了?”叶瑜然的神色温和了许多,不如对朱四虎那么虎。
可是刘白花却放松不下来,讷讷道:“十五。”
“哦,已经十五了啊,那我家八妹大几岁。再过几年,她也差不多该相看了。做为母亲,其实我跟你娘的心情差不多,都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婆家,希望有一个男人了好待她,疼她爱她,照顾她一辈子……”
刘白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些。
“所以,我也常常在想,什么样的男人,才是一个能够对我女儿好的好男人呢?”叶瑜然将话题十分自然的,过度了过来,“我觉得,其实无非有这几点,第一、家里条件要好。如果条件不好,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他拿什么疼我女儿?还不是要让我女儿下地干活,你说对吗?”
刘白花虽然警惕,但没发现哪里有问题,只能应声:“嗯。”
“第二、婆婆和小姑子不能太相处。刚刚婆媳关系有多重要,我已经讲过了,但其实小姑子也一样重要。你想啊,小姑子才是婆婆的亲生女儿,婆婆更疼的自然是自己的女儿。就是我那几个儿媳妇,谁要是敢跟我家八妹闹矛盾,我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她。”
刘白花:“……”不,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传言,当年朱家的儿媳妇进门时,没有一个不供着朱八妹。
——曾经一度,朱八妹还是恶小姑子的代表。
“第三、男人要有本事,要真心喜欢我女儿,能够对她好一辈子。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讲不清楚家里条件好,是不是能够好一辈子,但一个男人要是有本事,能够赚钱养家,那么他就一定能够给我女儿带来富有的生活。不说奴仆成群,但至少不能让我女儿天天顶着太阳下地。”叶瑜然直接描述了,未来她希望朱八妹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并且嫁给这样的男人所能享受到的好处。
男人真心喜欢,才会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将你捧在掌心里。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就将一切送到了你面前。
“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一直像现在这么单纯可爱,不用为任何事情操心,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其他自有她男人操心。”
随着叶瑜然的讲述,刘白花的心里生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她几乎有些妒忌地说道:“那当然是好,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男人吗?哪个男人不是……”
言下意思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男人能够保证一辈子只对一个女人好?
“怎么没有?我男人不是做到了吗?”叶瑜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似乎在把玩一般,说道,“人人都说我老虔婆凶,将朱老头踩在脚下踩了一辈子,可他若不愿意,我能踩吗?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他是挺凶的,但你看我这辈子,下过几回地?即使穷,我给他生了那么多孩子,有哪一个夭折了?十里八乡,与其说他们羡慕我生得多,不如羡慕朱老头全部都养活了……”
刘白花怔住:是啊,朱老头当年是穷,可十里八乡,将所有孩子养住的,也就这么一家。
就算是他们家,当年她娘也曾因为饿肚子,实在吃不饱,流掉一个孩子。
她隔壁的婶娘,孩子都生了,三四岁了,还是饿死了。
这年头,饿死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哪家没发生过?只不过大部分人撑了下来罢了。
“而且我现在儿子大了,一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家里的条件,也不慢慢地好起来了吗?”叶瑜然说到重点了,“也许有人要说,那是因为你嫁的是朱家的男人。是吗,朱家的男人可不只朱老头一个,里正家、族长家,他们家也姓朱,我为什么不挑家里条件更好的,就只挑了朱老头呢?”
“为什么?”刘白花感觉,自己要接近某种“真相”了。
叶瑜然挑眉,说道:“很简单啊,他符合了我前面定的所有条件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乐意,不只是朱老头,就是朱家所人,都能够被我踩到脚下。在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
她弯下腰,盯住了刘白花的眼睛,慢慢地说了一句,“你能,你能吗?”
刘白花瞳孔猛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到了某种威胁——在这个家,我说了算,所以只要我不乐意,你就算是死,也进不了朱家的大门。
“看来你懂了,”叶瑜然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真不错,也难为你千挑万选,选中我们家四虎了。只是可惜,四虎于你来说,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反而是一个巨大的火坑,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你跳下来。多漂亮的姑娘呀,要是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
刘白花打了一个寒颤:好可怕!!
——这才是老虔婆的真面目吧,平时都是假的!
更让她感觉到恐惧的是,老虔婆明明在威胁自己,可却只有自己听得出来。
即使朱四虎就坐在她旁边,他也只会觉得某人说的话有些奇怪,不会多想。
刘白花不是不想挑破,可是张了张嘴,却发现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说“威胁”吧,人家一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不是教你如何挑好男人、好婆婆,就是提醒你朱四虎是个“坑”,一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