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七宿城一代的天气明显转凉。
正午不再酷热的天气,让小十安趴在将来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尚婉儿见儿子睡着了,轻声问道:“这小子睡觉不老实,别牵动了陛下的伤口。”
将来的面色已经恢复红润,只是嘴唇血色淡了一些,他把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尚婉儿不要吵,随即便拍着儿子的后背,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尚婉儿无奈:“陛下陪皇儿呆着吧,臣妾去办点小事。”
说罢,她拿起一旁的药碗,起身便要走。
或许是水喝多了,亦或者感觉到母亲走了,小十安哭了一声,一泼尿撒在了将来身上。
将来感受到自己身子一下子就湿了,只能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待尚婉儿把孩子抱起,才明白将来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也不管要去办的事情,站在那里看着一大一小一起换衣服。
诸般事了,尚婉儿把小十安放在了将来身边。见她真的有事要走,而不是说笑,将来问道:“出了什么事,还要皇后亲自去办?”
“南边来的假登峰境越来越多,让锦衣卫中的半步登峰与他们搏命犯不上,臣妾亲自去处理一下倒也不碍事。”
将来颔首:“怪不得,皇后让李前辈和唐前辈回双子城,原来是因为这些麻烦。”
尚婉儿摊手:“也不是啦,毕竟麻烦那两位这么久,也该让人家退出前线了。毕竟等陛下伤好了,我们便要赶过去,那边有欣蕊坐镇,又有那么多将士,对岸一时半刻也不敢造次。”
“咳咳。”
将来轻咳一声,纠正道:“是朕去,你们娘俩,哪来回哪去。”
“过和拆桥?”
“鸟尽弓藏?”
“兔死狗烹?”
“卸磨杀驴?”
“翻脸无情?”
尚婉儿的夺命五连问,让将来的脸色黑的犹如锅底。如此无理取闹也就算了,她居然不给一丝解释的机会。
望着那飘然离去的背影,将来无奈摇头认真的想起了对策。
思绪非转间,一只小手挣脱了被子的束缚,一把抓住了将来的衣角。
将来低头去看,就见小十安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看着身边的孩子,将来露出了笑容,他喃喃道:“你这眼鼻,简直跟你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已就眉形状和嘴像我。”
说话间,他抬手去捏小十安的耳垂,并大言不惭道:“耳垂小了没福气,父皇帮你扯扯。”
谁知手刚伸过去,就被那小手握住了一根手指。
感受到那小手传来的力道,将来称赞道:“这把子力气,一定是为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他一边控制着力道与小十安角力,一边自言自语:“武艺爹教你就行了,毕竟人皇书这东西玄乎,但教书先生选谁呢?”
“庄悟是肯定不行的,年纪太大了,把你教成腐儒就麻烦了。”
“崔四海...算了算了,朕怕我们都走了,你这小子独推法家。到时有法无情,我大武岂不是也要二世而亡。”
“陛下,您跟个孩子嘀咕什么呢?”
将来抬头看去,正是自己的小姨任兰走进了房间。
将来轻笑:“没什么,逗他玩呢。”
任兰抱起了小十安,略微逗弄了一下便对将来说道:“太后下午就能到,我过来看看陛下这缺什么,要是被你母后点出来,我又要挨一顿教训。”
将来诧异:“她老人家怎么来了?”
“当然是不放心你这个儿子了,要不是琐事缠身她恐怕跟婉儿一起来了。”
说罢,她拍了一下小十安的手,这孩子一直再扯自己的衣服,力气大得很。
将来坐了起来,正色道:“小姨,姨夫请辞的事,你在劝劝他。”
任兰摇头:“劝不动,也不想劝。他守一线关守了一辈子,龙西如今都平定了,陛下总该让他陪陪我吧。”
“话不能这么说,天下未定,各军将领还为最终封赏,姨夫辛苦了一辈子,总不能什么也不要吧。”
任兰苦笑:“来儿,小姨跟你说句贴心窝子的话,什么封赏不封赏的,要不是你们爷几个在北面给他撑着,他关墨白能活到今天?先不提那七个贪图一线关的王八蛋,就算是他们不下杀手,卡军饷和粮草都能把你姨夫困死。”
“他如今能安然活着,看着天下太平有望,嘴角已经咧到耳根了。他这人,没什么想要的,唯一的愿望,你快要帮他实现了。”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将来便没在说什么。但一线关还是要握在关家人手里的,毕竟那是羽林军的魂,是他们不畏生死的胆。
尚婉儿去的也快回的也快,家她进来任兰抱着汉子躲到了一边。血腥味她熟悉,连忙督促道:“快去换身衣服,别冲到孩子。”
尚婉儿苦笑:“小姨,你也太迷信了吧。”
“小姨不是怕吓到他,也不是怕他沾到不干净的东西。这小孩子闻血腥味多了,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勇斗狠的人。”
说罢她还指向将来,有理有据道:“你看看他们这代的哥几个,不说几个当将军的,将御一个书生都持剑搏恶霸。”
将来被噎的插不上话,尚婉儿却频频点头转身去换衣服了。
三人在屋子里闲聊着家常,尚婉儿时不时打探将来小时候的趣事。往往弄得将来颜面羞恼,小十安时哭时笑。
大概到了卯时,在一众卫字营将士的请安声中,身着白色云团锦裙的任落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子。
没错,是孙子。几乎没怎么搭理一脸无辜的将来,和犹如做错事被抓到的尚婉儿。
见小两口尴尬,任兰解围道:“姐姐一路辛苦,怕是饿坏了吧?小妹让人准备了家乡菜,算是为姐姐接风洗尘。”
任落轻轻点头:“嗯。”
而后对着小十安道:“乖孙儿,陪皇祖母一起去好不好。你现在虽然吃不了,但是可以看看喜欢什么,等你长大了皇祖母给你做。”
说罢,抱着小十安便走,任兰快步跟了上去。
“婉儿,你怎么得罪娘了。”
“我得到消息后,抱着孩子拉着药王就走了。过了浑河,才想起来派人知会一声。”
尚婉儿转头:“娘是因为你又犯险而生气?”
将来缓缓点头:“应该错不了。”
“那怎么办?总是要哄的,我们有错在先。”
将来打着尚婉儿的肩膀,你扶我一起去吧,一起吃顿饭娘总会高兴的。
于是乎,小两口在婢子的带领下到了小厅。这里安静雅致,只有一张圆桌,菜肴已经陆续上齐,任天正也坐在其中。
一家人吃了一顿便饭,任夫人最后没崩住,还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哭了起来。
两人好一番安慰,才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这顿家宴。
在任府欢聚一堂之时,七宿城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悠长的车队停在北门前,被锦衣卫的的岗哨拦下来盘查。
“从哪来,道七宿城干什么?”
一名小厮连忙下车,递上了一厚摞的通关文牒:“官爷,小的是清来院的六管事。后面这些马车里,都是小的从各地买来的花魁。咱么清来院三日后开业,路上出了点变故此时该赶回来。”
锦衣卫没有因为车子里做的是花魁而放松警惕,他把通关文牒分给身后的两人,便招呼着一票兄弟逐车排查。
每一个车厢里都坐着一个俏娘子,一般随行的还有两至三个丫鬟。
最中间的一个车厢内,青丘夫人打扮朴素,对着位于正中的红袖姑娘道:“兰妙的兵器从不离身,不会出问题吧?”
红袖微微摇头:“不打紧,她机灵着呢。”
消失了许久的登天楼年轻一代第一人,居然在七宿城外再次现身,想必会再次掀起一场风波。
“咚咚咚!”
车厢被敲响,一名锦衣卫冷声道:“例行检查!”
过来三吸时间,一柄制式横刀拨开了车帘。锦衣卫的视线仅在青丘夫人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看向了半折面庞的红袖。
“姑娘,属本官冒昧,请自行摘下面纱。”
红袖轻声道:“希望小女子不要吓到官人,”
锦衣卫不解,却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神色肃穆的盯着红袖。
红袖把面纱解下,只见她那精致的脸庞上布满了细密的红疙瘩。
锦衣卫后撤一步,掩住口鼻道:“是疫症?”
红袖无奈一叹:“不是的,若是疫症怎敢入城害人。小女子第一次离开家乡,脸上的东西郎中说需要家乡的土才能好。”
“哦!这我倒是知道的,姑娘保重尽快想办法,这病也是会拖死人的。”
说罢,锦衣卫收回了横刀,后半部分的马车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检查完毕。
但是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城前响起:“既然是买来的花魁,总该有卖身契的吧?还请拿出来让我们一一核对。”
这人骑着马,瞥了一眼小厮后,沿着马车一路向前。
他没到一个马车边,都会用手中制式横刀悄悄车厢,并毫无感情的说一句:“劳烦下来,对照一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