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端着药碗若有所思,心想这也算是富贵人家的一些毛病了,这里是乡下地方,不是侯门将府,他那是贵人习性,住不惯吃不惯又怎样,他也只能将就一些。
“那你先去吃饭吧,我把药端过去给他就好。”
袅晴应好,沈鸿也往前走去了,差不多走到客房里时,她停了下来,坐在一边放下药碗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差不多吃完了,方才又站起来端着药碗去客房。
顾云忻刚好吃完了饭,他不想又回到床上躺着,便慢慢挪动着脚步打算到外面晒晒阳光。
骆神医说,这对他发作时会取到一些疗效,日光是最自然的热度,配合着那张药方,虽然不能完全袪除,却能减少发作的次数。
他刚跨出门槛,就见到沈鸿刚好跨进客房的院子。
沈鸿也看见他了,见他自己扶着门走出客房,倒也高兴:“好多了呀,你这毒,没发作了?”
顾云忻眉头一拧:“你怎么知道我中毒了?”
“没中毒昨天身上怎么会冰冷冷的?我昨天扶你回来的时候,你就冷得跟块寒冰似的。”沈鸿说着把药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招呼他坐过来:“自己小心点啊,我就不扶你了。”
她这话让顾云忻的神色有些古怪,只是看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也没说什么,慢慢地又挪动着脚步步下台阶来。
沈鸿看院子旁边的几株小野花长得还挺好的,便走过去摘了一簇拿在手里把赏。
昨天一场大雨,把娇贵的花朵都打了下来,只有这几株有着大树庇佑的小野花还开得好好的,生命力真是旺盛,又想着若是找到秦绮,希望往后的日子,也能像这些野外的花草一样,无论遇到任何的挫折都能坚强地活下去。
顾云忻身上寒毒发作,但比之昨天的迅猛现在算好多了,所以一直到他坐到面前来,沈鸿也没看出来他哪里有不妥,见他坐下来了,她便把药碗放到他面前:
“喝吧,刚熬好的,趁还热着赶紧喝了。”
顾云忻带着探究地督着她。
她正微垂着眉眼把野花上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阳光洒在她脸上,晶莹玉润像宝石一般。
其实她长得不过是中上之姿,但胜在一对眉毛够漂亮,眼睛也明亮清澈,那娇嫩得能出水的好肌肤给她的这中上之姿亦增色了不少。
只是,他总觉得,世家里的那些小姐儿的娴淑低头温良模样,他虽然觉得都差不多,但也都看习惯了。
所以遇到她这样的,说娴淑,又不是那种事事顺着你的感觉,说爽朗,又与武将出身那些小姐不一样,没那么难缠。
但他也只是督了一下,便收回了心神,伸手端起药碗来喝。
沈鸿亦抬头督了他一眼,那药熬着时闻着就知道很苦,比她当时在梁府喝的都要苦,可看他喝时眉头都不带皱上一下,沈鸿便有些撇撇嘴。
这男人,话不多,是沉得住气的人,但这份沉得住气里又带着几分煞气,叫人不好惹,真是很矛盾的性格,叫她跟他说话,心里都不得不先措好词才开口,可没跟沈昊说话时的轻松。
不过若是放在小说里,这种不好惹的脾性,不是男主也是男二了。
沈鸿抬头瞄了瞄他那刀刻般俊美的面容,心想也不白长了这副好容貌。
等他喝完药,沈鸿就似不经意地问他:“顾云忻,你是不是京里来的?”
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出身不俗的气质,就算是昨天他那样狼狈从荷塘里出来,身上又是伤又是冷冰冰的,也没有失了这身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样的一个人,还真是让人很好奇呀。
顾云忻督着她,她是想知道什么?
而且她是沈磐的女儿,可为什么她会在这儿而没有在京城里?
“对。”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什么好瞒她的,他将喝完药的碗缓缓放下。
沈鸿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说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能不能跟我说说,京里有哪个戏楼是最大最讲排场的?”
照秦绮那败家娘们的性格,买包要买最新潮流的,吃饭要去高端讲情调的,那这出戏在京里先流行,也会找最好最大的戏班来排演,所以找最好的戏楼准没错。
顾云忻原以为她是想知道他的具体身份,所以一听她打探的竟是戏楼这些,略略有些意外。
“戏楼?”
“对,最好的戏楼。”
沈鸿平视着他,肯定认真地说道。
顾云忻抿着唇,看着她确定不是在开玩笑的神色,一时没说话。
虽然他不怎么爱看戏,但宫中看的戏也实在多,而且家中还有个爱看戏的二叔时不时请人来家中唱戏,所以对京中最好的戏楼,他还真知道。
“京中有个如意戏楼,就是最好最大的。”顾云忻督着她的神色,心想她一个居于江南的女子怎么会突然想到打听京中的戏楼去了?
难不成她也有像二叔一般爱看戏的兴趣?又或者是沈磐要接她上京去?
想来沈磐现如今也应该是回到京城复职了,顾云忻暗暗思量着。
如意戏楼?
沈鸿思量着这个戏楼,好,等她上京了就直奔这个地方。
顾云忻看她神色斟酌,不似作假,便平平常常地问道:“你打听这个如意戏楼做什么?”
“那自然是喜欢看戏呀,”
沈鸿应付自如,“没有去过京城,所以打听一下嘛,等将来有一天有机会到京城去走走,就一定要去这个如意戏楼里坐坐,也像你们京城里的人一样,喝着大碗茶看人唱大戏。”
“大碗茶?那是什么?”
沈鸿怔了,一时嘴说快了。
“原来,没有大碗茶呀,我以为是京城里的人也有这个习惯呢。”她打哈哈,讪笑道:“哎呀,时候不早了,我还没吃中饭呢,我就先走了。”
她说走就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还顺手把药碗放进托盘里带走了,留下一阵香风缭绕着人。
顾云忻坐在原地,他身上晒着温暖的光,但身体却是冰冷冷的,看着那抹藕荷色的倩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尽头,他微微蹙了下眉头。
心想溜得还很快,这是心虚什么?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蜂飞蝶舞的声音也能听得清,他有些觉得无趣,平常他是最不耐烦应付女人了,整天吵吵闹闹的让人耳聒,但现在却有些邪门了,竟觉得这安静得也叫他有些烦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