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是看着沈鸿长大的,自从老太爷和老夫人去后,杨叔看着沈鸿,就越发地觉得自己的责任重了。
像两年前小姐执意要跟那个远亲戚去她府上住时,他便阻止过,可小姐哭红着眼说,这个家里让她觉得很清冷,老太爷老夫人去了,对她的打击太大,他不过是个老仆,也不能说太过逾距的话,所以就让她跟着那梁夫人去了。
这两年,他心里总是时时担忧着小姐,现在小姐年纪也大了,可万不能传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来,毁了声誉。
沈鸿也知道留下来多有不便,况且能做的她也做了,剩下的便只能靠杨叔了。
“那杨叔我就先回去了,麻烦您看着他,明天一早我再过来看情况。”
“小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位公子的。”
沈鸿转身走出去,二更天,夜深人静,连狗吠猫叫的声音也听不见,唯有大雨仍是倾盆地下个不停,还是在屋角取了那把油纸伞,沈鸿顶着大雨绕过花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晚上沈鸿一夜都没睡好,既怕这个男人高烧不退出了什么事,又怕这个男人的仇家找上门来。
挨到天刚亮时,便忍不住起来穿了衣服,打开门一看,外面雨都下停了,天色泛白带着浓雾。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被这大雨落了一夜,花瓣掉了一地,但叶色青新繁茂,真是一派绿肥红瘦的景象。
沈鸿有些微出神,一时间两手扶着门,深嗅着清新的带着香草味的空气,有种再次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感觉。
然后她回了神,低着眉将两门再打开些,跨了出去走到屋檐下,然后缓缓走下台阶。
下过雨的清晨是有些微凉的,沈鸿一路走一路看那落红凌乱,小道上的,泥土里的,池水里的,哪儿都有,还真有几分伤春的感觉。
走到那男人的房间,沈鸿轻轻推开门,只见杨叔和他的儿子都坐在床边支着手睡着了。
沈鸿没有吵醒他们,放轻脚步,伸手到那男人额上,然后讶异,看着男人的面容,还真退烧了,这体质这么好?
没吃药就能这么快退烧,看来杨叔他们昨晚一定是累极了,沈鸿收回手,见他没事,她便想转身走人,今天可是十五了,她要到茶楼去找戏班子。
可是她刚想转身,床上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
这一回是当真清醒了,男人的眼睁得很开,不再是昨天昏昏迷迷的模样,而是很清醒地看着她,
沈鸿也同样看着他,他那双眼睛有如星光点亮黑夜一般,明亮而又熣灿黑白分明,沉沉中又似带着丝线束探究,一时对上他的这样一双眼,沈鸿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醒了?”沈鸿问了一句。
男人收回探究的神色,而显得有些放松了下来:“嗯。”
醒了那就好,沈鸿也没多想,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他:“你是什么人?昨天怎么会被人追杀?”
男人微怔,然后说道:“我叫顾云忻,至于原因,我还没查清楚。”
沈鸿观他神色,心想看来是有难言之隐了,也罢,这种事情,少知道为妙,好奇能害死猫。
“那你好好养伤吧,我到厨房让她们给你做些清淡的早餐来。”
顾云忻微微点了个头,看着她:“谢谢,麻烦你了。”视线落在靠在床边的杨叔:“这位是……”
沈鸿说道:“我家的管家,他照顾了你一个晚上,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杨叔帮忙换的,只是不合身,杨叔一会儿会去县里给你买合身的,不过你这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是有什么问题吗?要不要找大夫?”
顾云忻神色虽然没有多少变化,但沈鸿能感觉出来,这里面好像有段故事,不过还是那句话,他能说就说,不能说,她也不勉强。
她也不是那么好奇的人,只是很奇怪这像是中了毒似的,真想知道是不是有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毒,这是个什么世界构造?
“不用,但要麻烦你帮我抓副药,这药你拿纸来我写给你,不过这药要买得分开买,不能在同一间铺子上抓,会让人看出端倪。”顾云忻看着她,特意叮嘱道。
她既能救了他,他便也能信任她,何况不过一张药方罢了,像他昨天那种情况,算是九死一生了。
这个女子,看着娇弱,但还算有几分胆量的了,昨天她的神色来回挣扎变换,救他也是做出了很多的考量,若不是看出这一面,他也不会出口要她相救。
沈鸿听着并不奇怪,这种药定是某个避世的名医开的,也肯定是针对他身上这种情况,所以药方出奇,少有,必然要分开抓,才能不引人注意。
“好,你写吧,我去给你拿笔墨纸来,刚好我要出门一趟,顺便替你抓药了。”沈鸿很是爽快,转身就出去找书房了。
然后带回了纸和笔墨来,鉴于他受伤不便起身,沈鸿还很贴心地把纸放到他床边的杌子上,然后把毛笔给他,墨也放研好了放在一边。
顾云忻看了她一眼,倒没想到她这么贴心,然后侧过身书写起来。
沈鸿便凑过去看他写字,听说,这些有身份的古人,都能写得一手龙飞凤舞般的好字,见了他写的字,沈鸿心里又叹一声,古人诚不欺我,字写得真他妈的是好。
“你能写这字,出来混江湖都不愁吃穿了,我要是有这才能就好了。”沈鸿也没多想,话就顺口唠嗑出来了。
顾云忻写字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她:“混江湖?”她一个闺中女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沈鸿不以为意,她以后就是要混江湖的人,找到秦绮,两人就浪迹天涯去,不然难道等着沈家给她配婚事?
“嗯,听说混江湖还要有身手,你能被人追杀还不死,说明身手还挺不错,这也是混江湖保命的资本。”
顾云忻想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但还是没有多问,便又低头重新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