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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河洛天子会 第三十六章 运起赤子心(六)(1 / 1)

“五弟,快醒醒。”

“五弟!”

如梦如幻,终有时,现实和梦幻,哪里分的如此清晰。

等到项公再次醒来的时候,虽然独眼龙的客观事实无法更改,但是他所见到的,却是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仁山。

“大哥!”

“大哥,我刚刚...”

项公坐起身来,想要把刚刚梦境里发生的一些事,尽数讲给仁山听,不过,他刚刚起身,就看到了仁山身后的袁瓒,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话来了。

白菜,粉芽,紫萱都一言不发,仅仅像个护卫一样,待在营帐里,很显然,刚刚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昏迷了多久?”

项公知道,在这个时候点破先前的事,必然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个麻烦,大概率是自己惹不起的,更是会牵扯到太多的环节。

此刻,让项公最担心的是,袁瓒很有可能已经拉帮结派,在吴越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情报网,所以在战略部署方面,他才可以一手遮天,甚至知情不报,隐瞒许多重要的信息。

尤其是在仁山下场冲锋的时候,集结令,并未发出,按照常理来说,袁瓒看到仁山进入到正面战场的时候,必然要快马加鞭催促其他守城的将领,即刻支援才对,然而事实情况,却完全相反,袁瓒并没有调令援护,只是在城楼瞭望台,作壁上观。

“三天了,如果你再昏迷个半天,就差不多四天了。”

项公还是有些头晕目眩,虽然失去了眼睛,确实是一件难以接受的祸事,可要是比起吴越之事,仁山之事,区区一颗眼珠子,不值一提。

仁山这个人,虽然并不是那种十分真心掏出来给人看的冤大头,但是要说他真的没有良心,却也不完全正确。

至少,在细节方面,他做的还是相当不错。

可惜,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

“来,快吃点东西吧,这都饿了三天三夜了,肚子只怕是早就饿瘪了。”

破天荒的事,发生了,仁山竟然端起一碗粥,弄了小半勺,吹吹凉,亲自喂给项公吃,这种景象,甚至让项公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大哥,你还是让三姐,四姐喂我吧,你这样,我真的不习惯。”

自流落到越城,遭遇了一些变故,然后被仁山收入麾下,仁山给所有人的感觉,都是硬汉,霸气,杀伐果断,不择手段,甚至有些暴力倾向。

最重要的是,仁山四十年来,一直都是单身,不同于他父兄那般多情,温柔似水,呵护美人这种经典戏码,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除了早年间,会到一些文人骚客聚集的地方,花点钱,享受一下特殊服务以外,再无与异性的交际。

“我出钱,他出力,这是合作关系。”

对于仁山而言,特殊行业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这种喜欢单身汉悠哉乐趣的人专门准备的,出钱,发泄一下体内沉淀的东西,顺带抱怨几句,就好像是在健身房里面大汗淋漓,享受体育运动带来的体能刺激。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出生名门世家的公子哥,纵然是次子,纵然与兄长的年龄跨度比较大,仁山的情感生活,应该是非常顺利才对,无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个老婆回来,喜欢与否是两说,但这种婚姻好歹是交易,有保障的交易,总不可能四十岁的人了,还在打光棍。

“我这叫从善如流啊。”

“这些年来,我的权力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因此忽略了对于你们的照顾。”

“二妹三妹四妹,六妹七妹八妹,还有你,五弟。”

“我们结义兄弟姐妹八人,一直都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找回六妹七妹八妹,然后,我还是做回原来的仁山,做回你们原来的大哥。”

仁山没有继续说下去,原本项公还有些不适应,可现在,也乖乖吃粥了,或许,男人之间的情义,永远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纯粹,比起人世间的勾心斗角,那份纯粹的善意,纯粹的义气,才是真正可以浩然长存的美好念想。

“好,既然大哥都已经这样说了,那我就好好养伤,其他事情,就先劳烦大哥和三位姐姐了。”

项公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其实,他不是一个善于使用阴谋诡计的人,相反,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似乎也没有教会他如何用智慧,来编织出杀人电网,更是不存在什么坏心思,多害人的说法。

“太好了,只要大哥回到以前,我们兄弟姐妹,也都可以回到以前,再把六妹七妹八妹从外面调回来,当初同心同力的越城先锋,就又可以重组了。”

在仁山,刚刚来到越城的时候,越城的统治权,依然还是在金氏一族的手中,至少,在名义上,确实如此,不过,仁山仅仅只是花费了很短的时间,就逐步取得了优势,军事力量的扩大,让他一直掌握着主动权。

当最后一位忠臣被仁山杀害的时候,越王,已经是强弩之末,光杆元帅了。

正是在那以后,项公,大小三色堇,才逐渐开始崛起,与此同时,哥哥仁天所统治的吴城,开始不断内卷,形成了恶性循环,一年比一年弱小,只能用赔钱的方式,来维护自己虚伪,薄弱的权力。

仁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知道,权力的构成,是需要多方面的信任和支持,所以,结义兄弟,就成为了仁山的首要选择。

既然亲哥哥靠不住,那就收几个结义兄弟吧,反正这个世界上的强者那么多,自己作为越城的实际支配者,真的不至于沦落为孤家寡人。

于是,以仁山,白菜,粉芽,紫萱,项公,红荆,黄莲,蓝莹所组成的结义兄弟,越城先锋,终于是出现在了历史的闹剧浪潮中,最初的几年,仁山还是像一个老大哥一样,给予弟弟妹妹们,一个如同温室一样的环境,在军政多方面,也是非常袒护,或者说是包庇。

知法犯法的人,往往会一错再错,仁山觉得,自己与弟弟妹妹们的情义,是可以凌驾于越城法律之上的,所以,项公曾经有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为非作歹的状态。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时节,有个员外,强抢民女,纳做小妾,等到享受完了之后,与正妻,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让那民女一家老小,都跟着受罪。

终于,在员外一家的几番摧残下,那被迫害的民女,含恨自杀,老父老母,眼看着女儿被害死,上门问罪,谁知道那员外,使了人情,反倒是把老父老母,关押在大牢里,活活饿死。

如果只是这种冤案,或许项公不会发觉,也不会与这件事沾边,毕竟,这种事,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并不稀奇,或者说,每天都在重复发生。

真正让这件事,轰动一时的核心原因,就是在于这个女人,有个哥哥,在项公的帐下做弓兵守卫,得知此事的哥哥,悲痛欲绝,本想着自己势单力孤,不可能与富家翁相斗,却怎么都想不到,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被项公听到了。

原本这件事,会继续扩散,让那些消息封闭的普通人也都开始关注,然而,这件事,就只是止于项公,便再没有继续升级发酵了。

项公二话没说,直接去那员外家里,开始主持正义。

还记得,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阴雨天,自从知道了弓兵守卫家中所发生的不幸之事,项公的情绪,一整夜都非常郁闷,甚至还夹杂着一种自责和愤怒。

郁闷,自然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冤屈之事,不言而喻。

自责,是因为在自己所镇守的城区,竟然会发生这种悲剧,大多数人看来,是碰巧,是小概率事件,可是在项公眼里,这就是自己的失职。

愤怒,乃是在这件事爆发后,接连不断的冤案,被翻了出来,而接下来,等到处理完这件事之后,项公就会禀报仁山,希望能够不留情面,把这些涉事人员,尽皆严惩。

一个人,一把刀,仁山闯入了员外的府邸,在那一刻,这个看起来,五十岁出头,肥肉大耳朵的员外,就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所谓员外,也分大小,这个员外,很显然是个小员外,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可能也没有余太多的水平。

连内院,外院加起来,不过七八户人家的房屋大小,说难听点,还不如当时仁山的民宿小院子。

“搞了半天,这么穷酸,也好意思纳小妾?”

后来,项公才知道,这个员外,和他的夫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员外在外面欺负小姑娘,调戏黄花大闺女,然后不管是欺骗,哄骗,亦或是强取豪夺,但凡是得手了,就直接纳为小妾,等到小妾进门,员外就声称,出去做生意,要段时间才回来。

说是这样说,实则外出物色新的猎物。

在这段时间里,员外就基本上是不回家了,这个时候,刚刚成为女人的小妾,就开始产生那种专属于年轻人的冲动。

碰巧,这个时候,府邸就会招工,招几个,年轻力壮,身体好的,最好是相貌方面,没有什么特别丑陋的青年小伙子。

名义上,这些青年小伙子,是家里穷,爹娘死的早,不得已一个人出来讨生活,这听起来非常合理的话,实则是借口。

因为这些青年小伙子,早就是被安排好的,也只有固定的几个人,会进入到家中帮忙干活。

等到他们正式开始工作,下田务农的时候,夫人就会提议,让小妾去田里面慰问,夫人也去,小妾也去,丫鬟也去。

这个时候,除了小妾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是有备而来。

男人,在下田务农的时候,那种从精壮结实的身体上,不断流下来的汗水,以及那种,庄稼汉的朴实,勤恳,任凭是谁来,都会大加赞扬,更莫要说是一个刚刚新婚不久,丈夫远行的小女人了。

荷尔蒙这个东西,说起来非常的奇怪,有多情感呢?大概就是,兴奋剂,一打就亢奋不已,难以抑制,也大概就是,麻醉剂,一打就失去知觉,剂量大,就是全身麻醉,直接昏死过去,剂量小,就是局部麻醉,尤其是在某些部位,一旦被麻醉,等到恢复知觉的时候,就是酸痛加上火辣辣的灼热感。

小妾也是人,小妾也是正常人,小妾也是个正常女人。

有想法,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不管是哪个年代,哪怕是已婚妇女,在看到一个男性有着非常强烈的荷尔蒙,并且不断的散发着魅力时,心头小鹿,会不会乱撞,那不是他们嘴上说的为准。

正如同已婚男人,在大街上看到美女,但凡身材还可以,但凡相貌不算丑,只要一个媚眼一抛,那真的是魂都给勾走了。

什么叫做社会现状?

社会现状就是,事实情况如此,但是大家都不承认,也都不说出来,更不可能点破。

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承认,家庭宣告破裂,一旦说出来,身边许多人都会与之划清界限,一旦点破,那是彻底游戏结束了。

当面点破别人,是最愚蠢,最弱智的行为。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开口有罪,发言有罪,所以,小妾把心里面的想法藏了起来。

不知道是员外谈生意,谈了太久,还是说年轻女人对于爱的渴望,实在是太强烈了,终于,在某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夫人说自己没时间,希望小妾可以带着饭菜酒水,去慰问那些壮丁。

“已经是傍晚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回来自己吃,还要送过去?”

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最初,小妾也会有这种疑问。

“工人们,干了一天活,身体疲累,肚饿口渴,等到他们回来吃,全身都已经酸胀的不能动了,要送到田里,可就不同了,他们吃饱喝足,有力气,回来之后,洗个澡,冲个凉,一觉睡醒,第二天又有大精神了。”

后来,小妾理解了,毕竟,他作为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可没有土地可以种,除了帮忙养蚕以外,就是织布,仔细想来,那些有田种的人家,在普通人里,倒也算得上是富裕人家了。

养蚕织布,都不是什么体力活,所以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无可厚非,只是,这种新事物的到来,确实让小妾觉得,年轻有体力,真的是一件好事。

后来,一两个月的相处,小妾也终于是相中了一位,相貌身材都最佳的壮丁,最重要的是,别人都称呼他为大驴子。

能干活的同时,还沉默寡言,不像有些工人,做点苦活,就恨不得怨天怨地,他们应该去灾荒地区看看,遍地是白骨,满山是腐肉,苍蝇飞,虫子爬,臭味一轰,熏百家。

“做了这事,可不能回头了。”

那个夜晚,小妾做了对不起员外的事,身为女人,他的所作所为,是所有男人都不可能理解,不可能接受,不可能认可的事。

从人文角度上来说,这可以称之为背叛。

从婚姻角度上来说,这就是客观存在的婚内出轨。

只是,在这个男女差异极大,不存在什么平等公义的世代,男人可以到文人骚客聚集的娱乐场所,用相对应的价格,来换取一个相对应的服务,当然,这种服务,往往都是点到为止,毕竟,员外是个小气鬼,更是一个机灵鬼。

从那时起,小妾从心理层面,就已经有种亏欠员外的感觉,毕竟,是自己女人,在这个由男人主导的世界里,不遵守游戏规则,就会被惩罚。

“浸猪笼!”

“奸夫淫妇!”

这样的呼声,很快就消失了,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员外回来了,并且,还语重心长的安慰小妾。

“没事的,做人,没有不犯错误的,只要你以后,可以相夫教子,好好伺候我,我断然没有二话。”

那一夜,员外搂着小妾,给他说了很多软话,很多安慰他的话,事实上,如果抛去员外,年轻时候的那些风流债,还有一肚子坏水,单单只是从调情的方面来分析,员外可以说是非常懂得揣摩和拿捏女性心理的人。

这样的人,通常被称之为情感专家。

可惜,情感专家,通常都是那种,家庭破裂,妻子宁可和别的男人私奔,丢下子女,浪迹天涯,都不愿意与自己有更多的交流。

讽刺的是,当那些情感专家,刚刚准备脱离这种低级趣味的感情陷阱,一门心思,想要抚养子女长大,让他们有更好生活的时候,一张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看了心态直接炸裂的化验单出现了。

看了看化验单,情感专家崩溃了,三个孩子,分别是自己的前妻,与三个不同的男人所生,唯独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大概,员外的遭遇,就可以用情感专家这个名次来完美代指。

顺带一提,正妻所生的几个孩子,之所以被员外送到外婆家,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员外认为,自己做的这些事,不方便,最是不能让孩子知道,起码在童年时期,不可以让他们知道,身为父亲,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这样的责任和担当。

其二,是正妻也支持这种做法,但是事实情况,却并非如此,员外夫妻,有三个女儿,可惜,没有儿子,更可惜的是,这三个女儿,都不是员外的孩子,而是正妻与别人的种。

不知道员外是否清楚这些事,或许清楚,又或许不清楚,毕竟,滴血认亲这种事,放在那个现代,已经落伍了。

甚至就连一个没有什么文化,没有念过书的文盲都知道,血只要滴在一起,就会相容,甚至不需要一直搅拌,只要都放在水里,很快就会扩散开来,到时候,就等于是相融了。

“滴血认亲?弱智才相信!”

坚信知识就是力量,致富要靠脑子的员外,忙活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不过,这一次,是永久休息。

项公举起屠刀,诛杀了员外府邸中的所有人,上带老爷夫人,下带侍从仆人,一个都没有留,共杀男女,二十九人。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杀了二十九人,怕什么,现在大哥是越城的主人,谁敢有意见,直接带兵去威胁,逼迫他们接受现实。”

“当你实力强大的时候,就应该用暴力,让弱者服从,心服口服,亦或是心不服口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优势占尽的时候,不强势出击,等到优势消散的时候,那些被你放过一马的人,都会来找你秋后算账,知道吗?”

项公杀人的消息,被仁山得知了,那些想要采取行动者的名单,也被仁山掌握了,之所以他会这样说,其实是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因为这些想要造反的人,都是一些有势力,有背景的人,他们背后,不仅只是有着越王一派的支持,就连自己的哥哥仁天,还给他们资金援护。

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仁山并不难受,也不心痛,他只是觉得,当年的老大哥,长兄如父的老大哥,既然已经彻底不在了,那么自己,更是没有必要再装作什么正人君子了。

能够用暴力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很多人都认为,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因为问题所在,正是因为有人滥用暴力,这是一个矛盾且纠结的说法,公论不一,但核心思想,都放在了暴力的程度。

其实,暴力的确无法解决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毕竟,公约良俗,社会道德这些事,一旦违反,就会被大家指责,墙倒众人推,舆论的可怕,就是在无限扩散,无限压制,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几乎没有人会用仁山的这种方法,来处理问题。

“当你的暴力,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把制造问题的人,都给解决了。”

“吴城只是帮凶,不必过问,但是眼下我们越城内部的问题,真的是大问题。”

“所以,不杀不行!”

讽刺的是,在项公准备好了伏法认罪的时候,仁山突发发了一个军令。

“当今,越城内乱苗头正盛,行伍正值用人之际,加封项公为武定侯,荡寇将军,即日统兵八千,横扫城中诸恶,杀无论!”

手上沾满了员外府人献血的项公,宛若一个发懵的傻子,愣在了原地,直到跟随他来出头的那个弓兵,提醒了一下项公,这是军令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末将得令!”

要知道,军令如山,不跪下来接令,就是在藐视军法,斩立决。

“谢谢将军,如果不是将军,家仇,只怕是一被子都不得报了。”

“从此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一次歼灭战,算不上什么战役,大概是因为,金刀铁马所到处,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贾文人,断然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这就是违抗我的下场,看到了!”

为首的几个人,是越城的风流名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基因好,相貌好看,英俊的很,女人见了,没有不爱,没有不倾心的,可惜,在这个乱世之中,长得美丽,身材婀娜,或许可以当饭吃。

这个由男人主导的世界,诸侯,军阀自然也是男人,虽然也出现过类似于武周篡唐的女帝,但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更何况,就算是武则天,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还不到巨人的耳朵下垂,太宗所开创的盛世,到了他手中,却成为了庙堂内部厮杀争斗的屠宰场。

女人的颜值,确实可以成为一张长期饭票,在被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相中之后,成为其小妾,亦或是情人,都是一种幸运。

因为乱世之中,有钱未必能够吃到饭,但是有粮食,有物资,就可以保证一方水土的运转和良性循环,货币,只是一种交易购买力的具体化,能够让人们直观的看到一个货品,到底是个什么价值,可是这种东西,在兵荒马乱,所有人都不承认社会公约的时候,比起真正的粮食,就相差甚远了。

正因如此,美丽的女人,依附于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所得到的不是一张长期银票,而是一张还算稳定的饭票。

女人可以靠脸吃饭,可是男人,就未必了。

排除一些,有着特殊爱好的诸侯,军阀,能够在乱世之中,拥有一番事业,并且可以保养小白脸的女人,往往都是手段狠辣,睥睨天下的存在,这些女人,已经不能够被归类为女人了,而是用女帝来形容,更为贴切。

在没有爱情观念,只是需要一个小白脸,来抚慰自己空虚寂寞冷的心灵,就连恩恩爱爱,也是说斩断就斩断。

由此可见,靠脸吃饭,在男性身上,尤其是乱世之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正因如此,那些风流名士的权势,都是依赖家族的群体维系,仁山在一开始,就分割了这些群体,经过数月的准备,他们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心里面的小九九,一肚子的坏水都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可惜,正如同一碗泔水,倒入大河里,不能说是无法改变现状,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影响。

水原本就是可以通过循环流动来降解一些脏东西,滴水穿石的道理,运用在垃圾降解方面,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说,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解决完了越城内部的第一次大问题后,仁山几乎是掌握了全部的情报网,甚至就连哥哥仁天送到越王面前的秘密书信,他都可以轻松截获。

正因如此,吴城的动向,他总是能够先一步做出准备,就连越王准备联合仁天,扳倒仁山,之后再把越王之位,禅让给仁天的事,都已经变成了幽默风趣的饭后谈资。

“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竟然要勾结越王,来害我性命,真个好兄长!好个手足情深!”

看着仁山故作镇定,强装出无所谓的模样,结义的兄弟姐妹,都纷纷愕然,他们真的很心疼仁山,作为弟弟妹妹,作为老大哥一直都特别照顾的弟弟妹妹,越城六花,忍不住落泪。

原来,他们并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只有在他们认为值得,他们认为对的人身上,才会流露出来,仁山,值得!

“老五,这几年来,你吃的苦不少,我知道你很在乎名声,可是只有照顾好民生,你的名声,才有意义,滥杀无辜,不是错,而是一种选择,因为你知道他们是无辜之人,可是你还是杀了,这错不在你,而在我,理解吗?”

“其实,这些人对于我而言,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杀不杀,只是在我一句话,但是你要知道,那些世家名门,可都是一些聪明人,如果不先动手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们,你理解吗?”

仁山的一番话,颇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感觉,一时间,让原本打算负荆请罪的项公,减轻了负罪感。

毕竟,作为一个精英阶层的人,动不动就拿刀杀人,等于是在知法犯法,一般来说,都是要严惩不贷的,只是,仁山不知道为什么,毫无理由的,把所有的罪责,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明对外宣布,是越城内部,有人要造反,要害越王,所以仁山不得意大开杀戒,调动兵马,来了一波内环的屠城。

项公知道,要嫁祸于人,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这种事,对于仁山而言,真的是太简单,太容易了。

越城的城主,三军统帅,生杀大权,早就不是那个冢中枯骨的越王能够掌握的特权了,真正在越城百姓心目中,能够保护他们,能够维持一方水土安定的人,唯独是仁山。

仔细想来,在仁山自号为皇之前,越城的发展情况,虽然并不入徐行的法眼,至少内部运转的还算合格,更是有一种特别的,古色古香的文化厚重感。

可惜,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得到权力之后,心目中那个,热血小青年,就已经开始被欲望所淹没,所吞噬,最后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君主,肆意主宰他所支配的一切。

“大哥,其实杀员外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我觉得,应该给这件事一个说法,员外固然有错,糟蹋了挺多黄花大闺女,可是,我不分场合,直接入室灭门,这是杀无赦的大罪,而且,如果这件事不公开处理,以后还是会有人,觉得坑害少女,是一件不会被制裁的事。”

“所以...”

项公说到一半,却被仁山打断了,他走到项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勇气,固然是重要的,但是只有勇气,却是万万不能,如果一个人,只有勇气,而不懂得如何用智慧去思考,去分辨,什么时候应该发挥出自己的勇气,那么这种就是典型的匹夫之勇。”

“匹夫之勇,无非就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再不济,一骑当千。”

“那么万人如何,十万人又如何?”

“你今天杀了员外一家,明天又会冒出来哪个饭店的老板,哪个酒庄的老板,只要他们有利用价值,你就笑纳,反之没有利用价值,那就杀鸡取卵。”

“这种事,还要我亲口说出来吗?”

“还是说,这几年的遭遇,没有让你亲身体验到吗?”

仁山邪魅一笑,说道。

“那个员外,很早以前就已经和越王一派的一些士人群体勾结在了一起,表面上,他是在坑害花季少女,玷污黄花大闺女,但是在这背后,是为了什么呢?你有没有仔细思考过?”

或许,没有人会记得,仁山当时到底对项公说了什么,又或许,说的事,并不会让项公太惊讶。

只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难道没有道德原则,真的可以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吗?

那个时候的仁山,还比较够意思,够哥们,对于手下的包庇,特殊照顾,也是出了名的,因为年龄跨度不算小,十岁开外,相隔了半代人的程度,所以仁山作为一个老大哥,在对待这些弟弟妹妹的时候,都是半爹半兄的状态。

那个时候的项公,包括大小三色堇,还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或者说,几乎是没有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战场上,老大哥身前士卒,表现的英勇无畏,甚至初现暴虐杀神的姿态,让他们这些推崇武力至上的人,纷纷心悦诚服。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年少轻狂时,大多数人,都会信奉一个道理,遵守一个原则。

“别人对我好,那我就对别人好,只要我对别人好,那么别人也会对我好。”

这句话,放在三十岁前,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过了而立之年,大家的心智都成熟了,对于世界,也有了一套自己的看法。

很多人都觉得,三观这种东西,只有合与不合,没有对与不对。

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逻辑谬论。

还有很多人会说,当污秽变成了常态,那么清白就变成了反常。

其实,这两句话,是可以连在一起解释的,正如同对错论一样。

拳头大,说话硬,依靠暴力取得的一切,最后都会被更强大的暴力夺走,如此,三观不合,完全就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选择。

“你与我三观不合,所以我现在要把你的头砍下来,再鞭尸,以儆效尤。”

这哪里是三观不合,这哪里是以儆效尤,从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这分明就是立场不合,站错了队,就算是三观吻合,也毫无意义,必死无疑。

“因为我很快就要把你给宰了,所以我是对,你是错,理解吗?”

人们追寻的原则,在暴力面前,分文不值,在心中的执念,对于善和正义的执念,也并没有化作最坚硬的盾牌,防御敌人的攻击。

只是,经过了这一番内部肃清,仁山进一步取得了优势,原本就已经颓势尽显的越王,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只是,仁山得到的,是眼前的权势,失去的,却是心中的执念。

数年间,仁山一步一步的,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曾几何时,他的梦想,是这样的。

“我要带领兄弟们,为天下苍生,创造一个没有杀戮,没有祸乱的世界。”

“越城,是我们的第一步,除了要抵御外来的流寇流民,山匪水贼,内部的庙堂势力,我们也要制衡,不能让大后方,变成我们的弱点。”

说是这样说,在仁山看来,小人永远是杀不尽的,正是因为后方一直有人挑起纷争,挑起矛盾冲突,所以常年征战的仁山,在外面可以说是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一旦在战场上遇到这种大后方失火的情况,就必须要第一时间往回撤,毫不夸张的说,自从仁山去了越城,基本上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更没有一天舒服的觉。

久而久之,经过五六年左右的内忧外患,越城的那些积极分子,也被解决了一半,剩下一半,几乎是都在庙堂里,在越王一派,为了大局考虑,为了名声考虑,仁山,暂时是妥协了。

杀土豪劣绅,杀风流名士,这叫立场不对等,叫不站在圈内,就等着挨揍。

这种做法,古往今来有很多,并不似稀奇,在自己强势的时候,用暴力,用血腥,巩固自己的势力,无可厚非,毕竟高处不胜寒,人心不变,那还是人心吗?

反之。

杀越王,杀庙堂文武,这是什么性质?

城主,只是驻扎在城池里的三军统帅,他的军事权力非常高,地位非常尊贵,但是,在有王侯的制度下,越城城主,仁山,照样是越王的臣下。

弑君这种事,一旦开了先河,就很难止住了。

想起父亲,被杜氏一族所杀,又想起哥哥,屠戮杜氏一族,这其中原委,虽然早就已经不是秘密,可是仁山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藏着一个想要刚柔并济的谦谦君子。

后来,一个自称为徐行的少年郎,来到了越城,帮助仁山,完成了他一直都不敢做的事,徐行并没有帮他迈出那一步,相反,徐行是直接踢了他一脚,然后大呼道。

“天下,小爷来了!”

自那以后,仁山看到了徐行的野心,正如同历代英雄豪杰,彼此惺惺相惜,却不得不拼命厮杀。

这,注定是以悲剧作结尾的故事。

诚如年轻的龙,展翅高飞时,那些原本不敢振翅的老龙,也开始青春心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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