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夜里,舱内飘来浓香,掌珠被香味呛醒,楼上那位大爷点香了?

船外响起啁哳声,脚步细碎,掌珠意识到,他们让人盯上了。

以前在村中,时常听说这段河道上有河匪,许是遇上了,船外的扈从们八成中了招。她甩甩昏沉的头,悄悄步上二层,每走一步都心惊肉跳。

二层船舱更为奢华,金枝大灯散发着暖融的光,乌木罗汉塌上,萧砚夕阖眸侧卧,腰上盖着一条蚕丝衾。

男人连睡姿都透露着优雅,可掌珠无心欣赏,小碎步凑上前,趴在塌边,用气音道:“殿下...有强盗...”

话落,后颈被人按住,她差点叫出声,被捂住嘴巴。

萧砚夕睁开潋滟长眸,不耐烦地睢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观察周遭。

掌珠瑟瑟发抖,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舱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交换着口令,训练有素。

萧砚夕绕过乌木塌,推开菱格窗,长腿一迈,轻松跨出窗子,站在外廊上。

想是要跳下栏杆?

无论是与否,都意味着,他弃她而去了。

掌珠呜呜两声,挪到窗边,也想跳下去,被他眼刀子一瞪,没敢动作。

萧砚夕回眸,夜风刮乱他衣袍,冷色月白与夜色融为一体,叫人看不懂他的情绪。

掌珠以为他嫌她拖后腿,木讷地站在菱格窗里,等他先跳,免得逃生后,他来找她麻烦。

月光投在她的脸上,映白了她的周身。

萧砚夕忽然伸出手,“蠢吗,还不出来?”

掌珠这才反应过来,他要带她一起跳。

可能是嫌她犹豫,男人一把扯住她手臂,将她拽出窗子。小姑娘像纸鸢一般,没甚重量,夹在腋下,热乎乎的。

萧砚夕也是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觉得她热乎。

“咯吱。”

河匪们推开舱门,对着暗号步上二层旋梯,等进了主室,没瞧见舱主的身影。

他们比划两下,四处寻找。

能雇佣或拥有这艘画舫的人非富即贵,比这满画舫的家饰值钱多了。

可能,他们想要的,是一笔巨额赎金。

萧砚夕夹着掌珠,贴在舱外木墙上,距菱格窗仅有一步之遥,他拔下掌珠鬓上银簪,握在手里。

掌珠那一头乌黑青丝倾泻而下,将一张巴掌大的脸衬得更为俏丽,两人挨得近,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萧砚夕嫌怀里的小东西心脏跳的快,推开她半寸,凶道:“别跳了。”

掌珠捂住心口,大气不敢喘,以前听孙寡妇说,河匪比山贼还要残暴,受害的百姓,会被他们大卸八块丢进河里喂鱼。

她想活着,不想被鱼吃掉。

脚步声逼近菱格窗,萧砚夕眸中闪过一抹狠,本就是朝廷呼风唤雨的狠角儿,遇见不讲理的河匪,真不知谁更凶残。

河匪探头,发现了他们,“大哥,他们在外...啊...”

后面的话,被萧砚夕一拳打了回去。

河匪们发现目标,蜂拥而来,探出来一个,就被萧砚夕打回去一个,一来二去,一些河匪脸上挂了彩。

头目摆摆手,其余河匪从舱门奔出,在甲板上包围了二层的一对男女。

身侧的小喽啰惊喜道:“大哥,那小娘们真漂亮!”

头目扬头看着他们,哼道:“那小白脸也挺俊。”

众人哈哈大笑。

头目盯着掌珠的细腰,舔舔厚嘴唇,“给爷把那小娘们从小白脸身上摘下来。”

河匪们边笑边向二层栏杆上抛钩索,钩索勾住栏杆,便于河匪们向上爬。

掌珠浑身乏力,意识越发不清,想是之前浓重的香气里含了迷药,而面前的男人,同她情况差不多。

萧砚夕手腕无力,出拳的速度慢了下来,窗内的河匪们瞄准目标,跳出窗子,举刀砍来。

萧砚夕搂着掌珠旋身,躲开砍刀,抬腿踹飞扑来的河匪。眼前叠影重重,他用力甩甩头。

“小心!”掌珠忽然惊叫,不知哪来的力气,带着他转了半圈……河匪的刀子砍在栏杆上,刚好砍断同伙的索绳。

一排同伙坠下二层,摔在甲板上骂骂咧咧。

其余河匪边笑边往上爬,似乎,这就是一场用来取乐的猎艳行径,以恐吓“猎物”为目的。

二层廊道上,另一名河匪坎向两人中间,迫使两人分开。

河匪掉转方向,攻击已失去还手能力的萧砚夕。

掌珠焦急之余,忽然脚底打滑,身体前倾,扑在了萧砚夕怀里。

萧砚夕下意识接住她,眼看着刀刃砍向女人的后背,他没工夫去想她为何舍命相救,抱住她奋力躲开。

此时,两人已经腿脚麻木。

河匪们一个个涌了上来,萧砚夕估计一下,大概二十来人,平时还能拼一拼,中招之后根本比不过,最后的退路只有一个......

一般说来,河水能解一部分迷药,他定眸看了掌珠一眼,似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提着她的脖领,带她跃上栏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跳入滚滚河水。

河匪们觉得他俩是自不量力,论水性高低,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站在甲板上观察半天,并未见到“猎物”浮出水面。

头目拽住一个小弟,“下去看看。”

深秋的天,谁也不愿意轻易下水,但大哥开了口,不得不下啊。

“噗通。”

小弟跳进水里,向下潜游,只看见几条游鱼,他浮上水面,“大哥,人跑了!”

头目眯眸,能在他眼皮底下跑掉,绝无可能,抬手指了指,“你、你,还有你,都下去。”

小弟们下饺子似的跳进水里,来回寻找。

此时,萧砚夕带着掌珠潜入船底,河水解了不少迷药,可呼吸越来越困难。

掌珠拽住萧砚夕,吐着泡泡摇头,一头青丝如海澡般散开。

萧砚夕带着她,朝一个方向游去,好在没瞧见河匪,就在掌珠快要窒息时,男人带她浮出水面。

破水而出时,她仰着头,本能地大口呼吸,衣衫紧贴在身上,胸前起起伏伏,勾勒出优美曲线。

萧砚夕带着她,朝船尾游去。

“他们在那边!”河匪头目发现了他们,指着那个方向大叫。

这时,岸上的扈从们药劲过了,紧挨着醒来,当弄清情况时,一个个眼底冒火,拎起佩刀劈杀过去。

张怀喜脱了靴子就要下水,“诶呀呀,快护殿下上岸!”

论武力,河匪哪是扈从的对手,而且,扈从人数是他们的二倍。

很快,场面被控制住。

*

萧砚夕坐在篝火前,拧着湿漉漉的衣裳,外披狐裘大氅,脸色沉的能滴水。

掌珠坐在一旁,身上裹着毯子,小身板快虚脱了。

张怀喜让人拎着河匪头目过来,“爷,怎么处置他们?”

出乎意料,萧砚夕没说怎么处置他们,而是啐了他们一声“蠢”,挑眉问道:“你们得手后,不知要先杀掉岸上的人,以绝后患?”

所有人:“......”

河匪头目觉得他在侮辱自己的智力,哼道:“当时不知道船上有多少人,若是岸上人因为疼痛发出吼叫,岂不打草惊蛇了!”

萧砚夕起身就是一脚,踹在头目脸上,“你还有理了。”

头目流出鼻血,苦不堪言,不是你要问老子的吗?!

萧砚夕看眼天色,东方鱼肚白,懒得再耽误下去,吩咐张怀喜,“挑了他们的手筋脚筋,扔在船尾,回头,让负责这片河道治安的提督来见我。”

“诺。”

萧砚夕洁癖,不喜见血,提溜起掌珠回到船舱,让人取来新衣袍,罩在她头上,“换了。”

掌珠抱住衣袍,绕到屏风后面,动作麻利地换下身上的衣裙,可......

臀上的伤痕发炎了。

掌珠拢起秀眉,暗自叫苦,太难堪了。

她穿上松松垮垮的衣袍,走出屏风,却见萧砚夕衣衫大敞,露出精壮的臂膀和后背,毫不避讳。

她像惊吓的兔子,捂住双眼,默默回到屏风后。

“呵。”萧砚夕将湿袍、湿裤扔在地上,换了一身干爽衣裳,半倚在塌上,盯着屏风上映出的曼妙身姿,刚刚她换衣裳时,比这会儿香艳多了,“出来。”

掌珠挪步出来,离他远远的,双手还捂着眼睛。

“矜持上了?”萧砚夕玩味地问道,“刚刚替我挡刀时,怎么没见你矜持?”

“......”

“还挺奋不顾身的。”

“......”

掌珠懵愣,当时哪里是为了替他挡刀,完全是脚底打滑,不过,他那么理解,她也没解释,误会更好,这样,他就欠下她一个人情。

掌珠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有时候,太犟没用,要懂得变通,这个人情说不定能给她在京城寻一份安身立命的生计。

萧砚夕转了转拇指的扳指,“过来。”

掌珠听话地走到他身边。

萧砚夕上下打量她,“多大了?”

“十五。”

“贵姓?”

这个问题触动了掌珠内心的殇,她吸吸鼻子,“姓明。”

“掌上明珠啊。”萧砚掀下嘴角,“想必你爹娘很疼你。”

掌珠低下头,“他们离世了。”

萧砚夕眼眸微动,推给她一杯热茶,破天荒安慰一句:“以后,你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会有人替他们爱你。”

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肉麻,这哪是他会讲出的话,太婆婆妈妈了,补充道:“不包括我。”

“......”

“别想着替我挡刀,就赖上我。”

“......”

萧砚夕撇给她一个长垫子,指了指春凳,“去那边睡。”

掌珠抱起长垫子,倒头就睡,今夜太刺激,她好疲惫。

梦里,她躺在贵妃椅上,额头敷着帕子,浑身滚烫。

宫女春兰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小崽崽趴在椅子上,像泄气的小狗,嘟囔道:“母妃何时能退烧?”

春兰轻声安慰着。

掌珠睁开眼,揉了揉儿子的头,“娘没事。”

小崽崽立马双眼放光,“母妃醒啦!”

掌珠笑笑,有点虚弱,“娘想听曲儿,宝宝给娘哼一个?”

小崽崽立马哼起新学的曲儿,因天生五音不全,跑了调子不自知,很有自信地哼完一整首。

掌珠掐掐小崽崽的脸,“宝宝真乖。”

“明掌珠!”

掌珠被一道低斥惊醒,愣愣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

气氛一瞬间尴尬。

萧砚夕被她掐着脸,表情能杀人。

她赶紧松开手,讪讪道:“我做梦了。”

萧砚夕气笑了,是啊,梦里还喊他宝宝呢。

谁是她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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