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齐延是信任沈悠悠才找她,她怎能驳了这样诚心的话,不仅不能驳,还要得寸进尺,更为探听他与苏澄儿之间的虚实,她言:“拿捏这些小商铺,对阿悠来说还不是随随便便,阿悠还想从殿下的封地上捞点油水。”
齐延道:“封地那些庄子由苏澄儿管着,你不好插手,而且你是妾室,本就没有主持中馈之权,本王王府的财政,苏元氏掌控快六年了。”
沈悠悠笑问:“那阿悠的聘礼都是殿下从自己的金库取的?”
“……”齐延很认真的和她讲正事,她却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聘礼上。
“殿下的钱不是自己的钱,想想都感觉,值得一笑。”沈悠悠见人不说话,便变本加厉。
“本王那是没时间管。”齐延有求于人,不能生气!他越是这样想,眼神就越犀利。
沈悠悠带着一点讽刺的语气道:“殿下抽出与阿悠洞房花烛的时间来,在此专研账本,也是奇闻了。”
想来齐延是真的需要她,就像户部那样盘根错杂的地方需要注入新的势力一样,如此才能寻到破局之法。
说白了,哪有什么信任,不过就是利益互惠罢了。
沈悠悠有自己的前程要奔赴,她也不能任人踩在脚下,特别是苏氏的脚下;所以齐延就赌沈悠悠会自己送上门来,她才进府,一定不能失了宠,失了宠就势必在苏澄儿面前抬不起头。
“别试探了,互相揣测,挺累的。”齐延身心俱疲,开门见山,言,“本王赐你协助之权,你帮本王看着点苏澄儿,若能从苏元氏手中夺回王府的财政权,最好不过。”
夫妻不同心,齐延不敢与苏澄儿坦言,如今他们的关系更是分崩离析;苏元氏本可为他所用,可元珍毅然寻了齐铭合作,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最后也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已。
齐延对宁锦书有利用不假,可最后一心袒护她的心也是真的;要怪就怪苏元氏沉不住气,第一天就到王府闹事,展露自己的势力给齐延一个下马威,试图逼迫齐延娶苏澄儿,还有雨中那不偏不倚的一箭,以及后来秦风的选择,这样自以为是、毫无商议的行为极其令人忌讳;就算齐延对宁锦书不是真的,他也不敢与这样的人结为亲家吧。
齐延回到锦安后更是不敢随意取用王府的资金,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元氏会出于什么原因拿着王府的账本咬他一口。
沈悠悠也不再装傻充愣着试探,正色道:“殿下嘴上说要爱人、要知己,到最后要的不过一个沈氏女罢了。”
齐延冷道:“看破不说破,我们之间就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即便说破,你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沈悠悠皱眉,质疑道:“那夜殿下剥夺我的初贞,便是逼我上了殿下的贼船?”
那一刻,沈悠悠就没了退路,甚至正一步一步踏入齐延所走过的路。
齐延嗤笑,又像在自嘲,眸子里孕育着阴霾,最后厉目瞪人,言:“你说你知本王,本王亦可信你,你还说想与爱慕的男子下一场无关天下的棋局,本王走不出这天下,也不信什么平白无故的爱慕,没有经历过,你拿什么东西与本王感同身受?”
沈悠悠与他有了芥蒂也从没想过要叛离齐延,可齐延不知道啊,他对她的质疑本是应该,这也是齐延的惶恐与不安。
沈悠悠捂着胸口扶案痛言:“所以殿下就让我的母亲远离这喧嚣的人世,让我背负着骂名众叛亲离,让我只能依你、靠你,做你手上一把可以与苏氏抗衡的刃?”
齐延驳道:“东郊府邸的赃金不是本王做的,信与不信,在你。信,则是知己;不信,便是沈氏女。”
掌控局势,有例外,也有不可控因素;而沈悠悠百般挑衅与试探,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答案而已,只要齐延说不是他做的,她就义无反顾的相信。
“阿悠错了。”沈悠悠叹息,一步一步走近齐延,顺势趴在齐延膝上。
“我丧母时,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也不曾守孝,被死去的人记恨谩骂,我于她陵前只字不敢言说,对自己也是耿耿于怀;你的作为本是人之常情,没有错。”齐延吐露真心,全然接受沈悠悠负面情绪的反扑,他蹲下将人拥在怀里,横抱而起。
沈悠悠挽着齐延的脖子,接话:“后来,先帝病危,殿下回锦安先是去了休明峰,才得到册封摄政王的诏书,这诏书从何而来,若殿下有诏书,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回到锦安?”
“本是赴死,奈何生机再现。”齐延低头看人,道,“你闯入我的世界,就不要轻易离开了好不好,即便日后我对你有所不周与辜负。”
这是齐延对宁锦书的遗憾,宁锦书因为秦风的背叛远离了他。
今夜,齐延与沈悠悠交心深谈,他们彼此拥有着对方,同时也拥有着对方的惶恐与不安;她与宁锦书不同的是,她可以为齐延做很多。
次日清晨,沈悠悠来到苏澄儿所在的鸾凤阁,霜花招呼道:“侧妃请在外静候,王妃还未起身。”
沈悠悠威道:“请你转告王妃,沈氏于襄芳救了殿下,对此染了病症,不宜久站,若是晕在鸾凤阁,王妃不好向殿下交代。”
霜花面露难色,一看这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她不得不低头相邀:“请侧妃屋内小坐。”
沈悠悠毫不客气的坐在里面,静心等候苏澄儿起床,为她奉茶。
苏澄儿姗姗来迟,坐上主位一言不发,霜花端了热茶,道:“请侧妃敬茶。”
沈悠悠取下托盘上的茶盏,恭恭敬敬的向苏澄儿下跪,道:“妾沈氏悠悠给王妃敬茶。”
苏澄儿傲慢,本想对她使这主母威风,沈悠悠压根不吃这一套,等的不耐烦直接将茶泼在苏澄儿身上。
真把自己当佛祖了?沈悠悠这一生就没怎么受过气!她故作惊慌,假意处理,道:“您瞧妾,太不小心了,王妃大人大量,定然不会计较妾的不敬之失。”
苏澄儿乍起,咬牙忍下,道:“沈侧妃若是不敬,也不敬多回了;身为妾室红衣入府,枉顾北渊尊卑礼法,不尊礼乐;亡母新丧,也不守孝,急于出嫁,此为不孝;殿下忙于政事、处理公文,侧妃不甘,深夜打扰,实在罪过。”
“王妃教训的是,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样冤了妾,可殿下觉得妾值得红妆盛嫁,也是殿下急着让妾嫁过来,不像王妃嫁过来后还与娘家纠缠不清,以至于王妃连殿下的书房都进不去。”沈悠悠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出言顶撞,低她一等又如何,她嫡女的身份与苏澄儿相当,甚至比苏澄儿还要贵上几分,本不必相让。
苏澄儿怒道:“沈侧妃犯上不敬,霜花,掌嘴!”
霜花为难地唤道:“王妃……”
“妾过来给王妃敬茶,是妾看在王妃苦等殿下多年,对王妃心生敬意;奈何王妃自视甚高,瞧不起妾这种为殿下承受一切之人,本想着相安无事,日后还需仰仗王妃好好讨生活,可惜王妃蠢笨不明情况,非要觉得自己委屈,妾实在冤枉。”沈悠悠生在大家内宅,沈献庆房里的那些小妾作为她也不是没见过,自己学起来竟有七分相像,剩下三分是出于世家嫡女的傲气。
“啪!”苏澄儿怒不可歇,上手一巴掌。
沈悠悠对这忽如其来的一巴掌,憎目相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初王妃就谩骂本妃不知廉耻,孰不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王妃嫉妒成性,有失妇德,本妃协理王府劝诫王妃,王妃目中无人不听劝谏反打有规劝之人,本妃不会替殿下纵容。”说完反手给了苏澄儿一巴掌,不够解气又打了一巴掌。
苏澄儿猝不及防,满目不可思议,抬手就想开撕,沈悠悠紧握她抬起的手,又言:“这王妃您坐的舒坦,可王妃好像忘了自己是用什么手段坐上来的,殿下仁厚不与你相辨,您父亲弹劾殿下,你已失了宠还不自知吗?我沈悠悠也是嫡女,更是公主之女,我可以与你好生讲道理,也可以翻脸给你讲规矩。”
霜花乍得跪地,道:“是奴婢挑唆王妃,说侧妃不知廉耻,还望侧妃不要告诉殿下。”
沈悠悠将苏澄儿的手狠狠甩下,怒目而离。
苏澄儿疯魔,冲着沈悠悠的背影大喊:“公主之女?一个犯了罪的公主,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霜花跪言:“王妃,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到学士将丞相拉下水,沈悠悠就什么都不是了。”
苏澄儿一脚将人踹开,又满眼含泪地扑过去抱着霜花,悲兮兮道:“从小母亲就说,我是要嫁入皇室的,皇室的儿媳什么都要会,我努力读书、刺绣,学好琴棋书画,深谙府务,同龄人玩闹,我也不羡慕,他与我的婚事一拖再拖,一扇窗前二十二载,风雨无数,他是我一生的盼头,如今盼来了,却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