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被纪温喻的一番话语堵得哑口无言,他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说江诗岚所做的这些事是小事一桩,并且否认淮南城此时平稳安全的状态,甚至连此前传来的暴民起义、山匪成患的消息都没了。
其他有点理智的朝臣们,也觉得江诗岚立下如此大功,忽然就卸磨杀驴很不道德。
再说了,这祖训上的内容也不假,按照纪温喻的说辞,江诗岚所作所为也是符合祖训的,现在在想要祖训压她,根本就站不住脚。
纪温喻有点说得很对,现在江诗岚身上堆积着无数的民心,这些民心拥护着她,更是动她不得。
不少人这么想着,就从跪着请愿的人群之中站了起来,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稀稀拉拉两三人,除却老臣以外,另外几人都是他的狗腿子。
老臣许久才吐出,“太后开皇粮仓此举,于理不合。”
这老臣实在是倔,怎么也要江诗岚下台认错才作罢。
坐在高位的江诗岚细心的发现,在纪温喻甩出许多有力作证的时候,慌了神的老臣将目光投向了一处,只是动作太快太隐蔽,江诗岚还没有揪出他看向的人是谁,就已经没了动静。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老臣今日所为,都是有人指使的!
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外边的传唤太监发出一道高亢的声音:“长公主到——”
江诗岚一喜,殷切地朝着门口看去。
长公主可是她的大腿,定然回护着她!
长公主今日穿了一件玄黑礼服,极为大气庄重,这是她曾经涉政时的朝服,配着她冷艳的表情,简直让人瞧了不禁肃立禁声。
这些日子都是长公主代江诗岚垂帘听政,她的手段狠厉让朝臣们刻苦铭心,当她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的时候,使得他们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长公主一路行到龙椅前,施礼请安之后,一步一步走到老臣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为霸气地扇了他一巴掌,并冷声道:“荒唐!”
老臣都懵了,皱皱巴巴的老脸上的红色手掌印极为醒目。
江诗岚在帷幕之后笑得不能自已,太爽了!
长公主振振有词道:“太后依照祖训所为,有何不妥?!”
若说谁最能代表先祖之意,那自然是长公主这个皇帝长辈来说最好,毕竟论血缘关系,没有谁能比她更为亲厚的了。
说罢,她甩出厚厚的一叠文书信纸砸在老臣的面上,冷哼一声:“你自己看看!”
老臣不得不捡起一张张信纸,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仔细去看。
“这些都是太后给国库充盈资产的数目,每一笔都有清楚的记录。”
“太后开仓又能用得了多少粮食?她给的这些钱,按照市场价买十倍的粮食都不止!”
长公主的声音响亮,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她的意思。
再不济,江诗岚给的这些钱,就当做是买的粮食嘛!毕竟真算起来,这笔买卖还是他们赚的!
这下,算是从方方面面都站不住脚跟了,老臣涨红了脸,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回了列队之中。
江诗岚一开始还纳闷哪来的钱,后来才忽然想起,当时纪温喻风风火火抄了淮南城大小官员和豪绅地主的家,之后的东都入了国库之中,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江诗岚想通之后,咋舌不已,心中震惊:难道在那时,纪温喻就已经在帮她谋划后路了?
老臣归队之后,纪温喻动作优雅地理了理衣裳,在江诗岚看来,此举侮辱性实在是太强了。
纪温喻又面色不改地将此前被老臣打断的话语接上,将此行所有发现的问题都诉说出来,并且再此之间对江诗岚是大夸特夸,对自己的事情缄口不提,惹的江诗岚脸红一片。
之后他又传召上来吴恒益及其其他几个知府,将这些人的罪证呈现上来,有条不理地让小皇帝给他们定罪。
待这些小罗罗处理完了之后,他才板起了脸色说道:“传徐现、徐珀——”
江诗岚听到了后,坐直了身子。
就见徐现被五花大绑地压了上来,而后面温柔和熙的徐珀坐在轮椅上,被太监推至了大殿前方。
徐珀面带怒气,双手紧握,在众人注视之下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臣告御状!”
“臣控诉徐现,弑父杀弟!陷害囚禁兄长!非法夺得王位,且此后贪污受贿、组织党羽,在淮南城一片自成气候,让当地百姓在其统治之下苦不堪言!”
他的话语落下,满朝震惊。这等消息可比责问江诗岚大多了!
朝臣他们骨子里都刻着八卦的基因,他们长这么大,甚至纵观历史,都没有见到谁将“弑父杀弟”这等丑闻摆在了明面上说的。
徐珀却不顾他人看法,腰板挺直,言语清晰、措辞得当,十分理智不带情感地将这么多年来徐现那些掩藏在阴暗角落的所作所为都给揭露出来。
若是旁人只听见他说的话语,只会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才能诉说得如此平淡。但唯有看过他满身伤痕、看见他双手紧握的江诗岚,才清楚的知道他是克制了自己多少怒火,忍住无尽痛意,将那些腐臭伤口解开,露出血淋淋的真相来。
江诗岚十分不忍,甚至想冲上去阻止徐珀别再说话,那些伤痛扎人的话语,平淡的陈述都在给他再次伤害。但她理智告诉她,今日彻底将腐肉挖出来,以后就好了。
徐珀说了许久许久,最后话语在“是娘娘和纪首辅发现了臣,将臣从那狭隘阴暗的世界里带了出来,让臣得以在此将过往揭露”终止。
徐珀坐在轮椅上,他抬起头来,深棕色的眸子狂妄无礼却又柔情满满地看向了帷幕之后的江诗岚。
江诗岚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去看纪温喻。
纪温喻此时也眼眸深沉地看着她。
江诗岚顿时头皮发麻,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