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乍现时刻。
江诗岚就已经从睡梦中被人唤醒,她还处在迷迷糊糊中,宫女就已经手脚利索地为她换上华服锦绣。
江诗岚乘着轿撵被送上早朝,小皇帝比她先一步到达。
江诗岚深感悲催,这皇帝不好当啊,天还未亮就要开始早朝,风雨兼程日夜不休,她还仅仅是一个辅佐朝政的太后,就已经有一种将要猝死的窒息感。
江诗岚在帘幕之后刚落座,就瞧见朝臣们陆陆续续进殿。
在众人之中,她一眼就瞧见了纪温喻,在一群高矮胖瘦相貌平平的人中,他显得如此鹤立鸡群。
令她惊讶的是,她竟然看见纪温喻官服之下袖口出露出她熟悉的刺绣边,那么璀璨的夜黑色丝绸在绛红色的官袍映衬下,更衬托得他沉稳。
江诗岚摸了摸下巴,眼中有戏谑,没想到纪首辅原来是个闷骚的。
在大殿的左侧,以秦泽南为首的一批人,此时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低声商量着什么,江诗岚好奇地看过去。
却发现秦泽南的衣摆处竟然也绣上了刺绣,而且和她给纪温喻设计的图案一摸一样。
江诗岚傻眼了。
江诗岚:???
江诗岚下意识地朝纪温喻看过去,心中竟然有一丝心虚。
她瞧见纪温喻也微微侧头看着秦泽南,目光深沉,神情冷漠。
她不自觉地心中一跳。
没等她想明白,太监就已经宣朝了。
今日的早朝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先是几个大臣禀告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江诗岚都要昏昏欲睡了只等着太监唱退朝,好回宫补觉。
然,今天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一天。
秦泽南上前一步,递上厚厚的一本奏折,他神情严肃,语气郑重道:“禀陛下,今年流年不利,天干物燥,淮河以南江南地区已经干旱三月有余,淮河水位已经下降一半,泥沙沉积,若是大旱继续持续,预计今年颗粒无收!”
江诗岚知道这件事情,之前纪温喻提过,但当时的她并不懂得怎么处理朝政,就全部丢给了纪温喻去做抗旱辅振。
秦泽南又道:“不仅如此,淮南地区已经发生了暴动,许多地方官府遭遇难民流民围堵抢夺食物宝贝,甚至有知州府也遭受了大小程度围堵。”
“许多身强力壮的流民已经成为了山匪,打劫过往商户平民,据现下报道,这群山匪已经颇具规模,刀剑棍棒等武器也囤积了一库有余。”
秦泽南一顿,微微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纪温喻,沉声道:“此事早早就委于纪首辅处理,为何不见成效,反而一步一步纵容导致了如今局面。”
“纪首辅,你该当何罪?!”
他的话语一落下,就有不少朝臣也微微侧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纪温喻,有股咄咄逼人的意味。
秦泽南见纪温喻沉默不语,上前更进一步,站在大殿中央,甚至极为放肆地没有用笏板遮掩视线,他仰着头,激烈地视线穿透帘幕往向江诗岚,他道:“先帝委于纪首辅辅佐重任,然纪首辅独断专权,做事鲁莽冲动,甚至欺瞒太后朝臣,糟糕酿成大祸,本王以为应将着重处罚,以息民怒!”
他振振有词,声音极具穿透力,传遍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刚才那些朝臣们也很有眼色地跪了下来,齐声道:“请太后娘娘降罪!以息民怒!”
江诗岚坐在高位上,听见秦泽南喋喋不休,星眸一转,看向纪温喻。
即便千夫所指,纪温喻依旧没有变了丝毫的脸色,他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大殿之上,腰背笔挺,犹如一棵青秀的松柏,带着股孤高的文人傲气,让人不自觉心底仰慕。
而站在他身后的朝臣也如同他一样,行的端站得直,放眼望去,整个朝堂之上,一半人跪着,一半站着,中间留着过道,就如同楚河汉界一样,渭经分明。仔细瞧去,细数之下,就会发现纪温喻略占上风。
若没有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江诗岚定然也会被秦泽南等人带跑,以为纪温喻真是这样自私自利,懦弱无能的人。
但越是深刻了解,江诗岚就越是心动,为纪温喻的行事作风、傲人风骨、尽职尽忠的品质所折服,先帝虽然行事荒诞,处理朝政也是乱七八糟,但不得不说,在看人这一方面,是极准的。
至少,选中纪温喻作为首席辅佐大臣,是最为明智的选择。他从一群豺狼虎豹之中,护下小皇帝,并且辅佐至今,让小皇帝半是坐稳了皇位,就足以证明其过人的能力。
江诗岚是不信秦泽南说得纪温喻他有多么过分,但不得不承认,现在事情灾祸就摆在她面前,无法辩驳。
可即便如此,江诗岚还是选择顺从本心。
江诗岚清丽婉转的嗓音响起,“纪首辅可有什么要说的?”
江诗岚这话,是把问题抛给了纪温喻解决,让他有了主动权。
所有人都明白,在这个份上,江诗岚不顺从先下处罚指令,竟然反倒询问纪温喻,这明显是偏向着纪温喻的,不少朝臣在脑海中觉得,这个年轻的太后娘娘有失偏颇。
不过也说得过去,从长公主宴会事件之中,就是纪温喻带头帮忙,才维持住了太后颜面。说得更久远些,从江诗岚上位,纪温喻就一直和颜悦色为她和小皇帝忙前顾后,事事处理。
但是令朝臣想不明白的是,这梁王也时不时去慈宁宫和太后联络,据说还送出去不少金银财宝稀世古玩,可怎么也没瞧见太后对梁王的态度好点呢?
若是秦泽南听见他们的心声,估计要被气得吐血。
在这片刻之中,所有人的心思浮沉,但唯一相似的就是,所有人都在等着纪温喻的回话。
纪温喻一双幽黑的眼眸古平无波,里面似乎盛放着整个世界天下,却又像似无悲无喜,什么也入不了眼。
纪温喻一扫衣袍,带起烈烈冷风,他腰板为折一分,直直地跪下来。
“臣有罪。”
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