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水池边的讨论最后也没留下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在花园里逛了两圈后,他们各回各家。胡东升回了产科,今天手术轮空,明天就该他上台了。高健今天休息,告别后直接去了住院部继续搜刮病例。
祁镜回了内急诊疗室,占去了一大张办公桌,把复印好的病历和检查结果按各个系统症状分成好几份,铺在桌面上。
这些症状每一个都有对应的疾病,这些病不仅常见于各大门急诊,还是老年人最好发的类型。
最早出现的是2000年的一次无意识晕厥,意识丧失,小便失禁。
病人被送往当地所在乡镇医院,查体生命体征平稳,查血仅有贫血。因为找不到当初的病历,所以不清楚医院用了什么药。好在当晚病人就恢复了意识,只是时有头晕头痛发作。
之后就是2002年下肢无故出现的水肿。
因为搬家来了丹阳市郊,就送去了离家比较近的一所二级医院。检查后发现肾功能不全和轻微的肝功能异常,心肺功能还不错,贫血有了些许改善。
当然二级医院的报告有多少可信度就不得而知了。
再接下来是2003年9月,病人出现了全身黄疸。
来了丹阳医院后发现肝脏有少许良性结节,不过从整体看肝脏本身没什么问题。胆囊有结石,但并不严重,胆管也算通畅,没有感染的迹象。住院后三天出现黑便呕血,两天后成功止血也没再复发。
矛头都指向了肝脏。
唯一能引起肝脏病变的诱因只有病人承认的长期饮酒史,但病人家属就在刚才把这个证据推翻了。
时间再继续向前推进,到了一个月前也就是12月初,病人出现了胸闷和憋喘的症状。那时病人身体已经有些虚弱无力,整体症状表现得也不算强烈,碍于家里的经济条件并没有去医院就诊。
憋喘胸闷一直没有得到改善也没恶化,维持到了现在。
最后也就是一个多星期前,病人突发脾破裂、失血性休克......
祁镜把这些病历用线连在了一起,却没能找到任何共通点。不管是症状还是检查结果,都和高健说的一样,或许病人就是身体太虚弱,各系统都在渐渐老化,从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唯一没法说清的就是肝脏。
一年前肝功能就有了下降的趋势,两个重要酶alt(谷丙)和ast(谷草)都稍稍高出正常水平线。
这种轻微升高并不能代表什么,有可能是身体劳累了,或许是最近吃的油腻了,也有可能是伤肝的药物服用多了。可能性实在太多,所以临床上对于谷丙谷草轻微升高一般不做处理。
除非检查出了肝脏的实质性病变,医生们才会积极应对。
当然肝功能里有异常的并不只有这两个酶,病人的γ-gt(γ-谷氨酰转肽酶)是升高的,胆红素也是升高的。不过这些只是提示了肝脏功能下降、胆管有炎症反应,并不能指出具体的病因是什么。
祁镜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头雾水。
他知道死磕不是办法,需要换换脑子调节下自己的思路。
如果换做以前,他都是拿着其他有意思的病例来改善脑回路,不过今天嘛......留观室里的病人竟然都明确了诊断,实在没什么好玩的病历。
看着诊疗室里格外安静的气氛,祁镜叹了口气:还是回去吧。
“颜老师,老屈,我先撤了。”祁镜和他们俩打了声招呼。
颜定飞没什么反应,两眼看着书,只是点点头,连“嗯”都懒得说了。屈逸写着病程记录,倒是有些惊讶:“真难得啊,你竟然那么早回去,约了女朋友?”
“她还在忙呢。”祁镜挠挠头,收拾起了大半桌的病历纸,说道,“这病人有点复杂,我回去换换脑子。”
“那好,明天见。”
......
换好衣服,离开医院,祁镜没有去搭公交车,而是选择慢慢走回家。
那么多年临床工作做下来,难免会碰到这种情况。对医生而言,换脑子调整思路是常有的事儿,只不过每个人应对的方法不同。
祁镜一般就用两种。
一种是强制关掉大脑,从散步听音乐开始,到剧烈运动把自己搞到虚脱。等休息了段时间重启大脑后,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如果还达不到目的,或者像今天这样柔道馆关门休息,那他就会选第二种。
第二种的原理就等同于改变脑子的思考模式,也就是把高强度的工作状态切换到另一种高强度的非工作状态。
就算当初40多岁成了副高,在遇到麻烦的时候,他还是会重新捡起电子游戏好好玩一玩。重生之后,他倒是没再碰过家里的电脑和锁进了抽屉里的那个gba了。
“03年刚毕业那会儿,我玩的什么游戏来着......魔兽争霸、暗黑、机器人大战和口袋妖怪?”
祁镜走着走着,路过车站旁的一间书报亭,看了眼面前摆的不少正版游戏,停下了脚步,“老板,冰封王座有吗?”
“有的。”老板一看熟人,马上笑着聊起了话,“小兄弟最近没怎么来嘛,不看杂志改玩游戏了?”
“最近有点忙,刚空下来。”祁镜看着旁边塑料架上挂着的一本本杂志说道,“给我拿一盒。”
那会儿能买正版游戏的绝对是有钱人,他又是老顾客,书报亭老板不敢怠慢,连忙钻进巴掌大小的柜台底下翻出了一个长形小盒。再用鸡毛掸清掉盒子表面的积灰,把东西递了过来:“最近搞促销,45元。”
“哦。”祁镜没多想,又抽走了货架子上的一本《大众软件》,《华国国家地理》和一本军事类的《兵器》,直接掏了钱包,“一共多少钱?”
“给75就行了。”
“好。”
今天难得祁森和肖玉都休息在家,祁森见儿子回家有些吃惊:“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嗯,有个病人要好好研究一下。”
祁镜换了鞋子,把手里装了病历的文件夹和一袋杂志放在餐桌上,脱下外套转身就钻进了卫生间:“妈,你用不用厕所?”
“不用。”
“那我先洗澡了。”
“好。”没一会儿肖玉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午饭吃了吗?”
“在医院吃过了!”刚说完,就传来了热水器和喷洒的声音。
比起祁镜有没有吃饭,祁森更在意儿子带回家的这些东西。他大致翻了翻病人的病历,又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塑料袋。除了几本平时常买的杂志外,没想到袋子里还躺着一盒游戏。
作为父亲,他不免心里泛起了嘀咕。
大学里祁镜几乎天天玩游戏,根本没人管的住。半年前临近毕业,估计是谈了个漂亮女朋友的关系,儿子突然改了性子。不仅把掌机锁进抽屉,还把玩了好一段时间的电脑给彻底封掉,就留了一台只能敲字的笔记本平时写写东西用。
这才过了半年,怎么突然又玩起游戏了?
祁森作为一名感情细腻得近乎敏感的父亲,不得不提高警觉。如果儿子又变回原来的样子,那对这个家庭来说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拿出游戏盒,表面的塑料包装已经被撕开,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本手册和一张光盘。
对于游戏盘,祁森早已经看习惯了,反正之前也没少买,只不过这次盒子上印的图片让他有些担心。
这是张欧美男人的人脸,披了一头乱糟糟的白发,好像很久没洗的样子。
虽然乍看起来比前两年买的那盒绿皮怪物脸要正常了些,至少是人脸了。可要是仔细看上一会儿撇开第一眼的直观感受多关注其中的细节,这人微微凹陷的脸颊和嘴角旁那抹扭曲狡黠的阴笑,反而更让人觉得不舒服。
之前那个好像叫兽人,那这位新来的叫什么?怎么感觉像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趁儿子洗澡的功夫,他偷偷拿了游戏盒进了肖玉的书房。
肖玉正在写自己的课题论文,作为妇产科的顶梁柱,科研研究也不能落下。平时实验已经找了研究生和博士生帮忙,文章肯定得自己来写。
“你看看儿子买的什么东西?”
“怎么了?”肖玉回头看了一眼,倒是没怎么在意,马上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稿子上,“一盒游戏而已。”
“他已经半年没玩游戏了,这次会不会是......”
肖玉看着手边一本厚厚的资料,扶了手老花镜,说道:“昨天刚考完研究生考试,晚上还和子姗吃饭跨年,回到家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工作上没也见有什么纰漏,你就别大惊小怪的了。”
“是吗?”祁森叹了口气,站在门口还有些不太放心,“万一......”
“儿子都说回来研究病人了,你还担心什么?我看你啊最近就是闲的。”肖玉冷不丁问道,“早上买回来的菜都洗完了?”
“哦,刚洗好。”
“那鱼呢?吹干了没有?待会儿我要煎的。”
“应该快了吧。”祁森回头看了眼厨房,有些不太确定。
“难得休息天,地板好久没拖了,早上我看客厅那些个家具上都积了很厚一层灰。还有灶台边的那些油印子,我说过好几次要擦干净。对了,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把抽油烟机也给......”
肖玉的嘴就像连珠炮,不停往外吐着家务活。祁森没办法,只能带着手里的游戏离开了她的书房:“你忙你忙,这些都我来弄,总行了吧。”
洗了个热水澡,祁镜换上睡衣,去厨房看了眼今晚的菜,说道:“爸,我要集中注意力,没事儿最好别叫我。”
“那晚饭呢?”
“六点应该就差不多了。”
“嗯,好。”
玩游戏转换思路得由简入繁,他先取钥匙打开游戏抽屉,翻出了许久没见的gba。换上新电池,插上卡带,熟悉的游戏声音从机器里传了出来。
魂斗罗是他最常玩的游戏,很锻炼反应能力,非常合他的胃口。
稍稍玩了一会儿后,他掀掉了台式电脑上的白布,擦干净长灰的键盘,坐在了屏幕前打开了主机:“冰封王座,倒是很久没碰了。”
趁着安装的时候,他给以前那位游戏搭档去了个电话。
那人便是李玉川所在班的班长,毕业后进了社区医院。平时的工作非常轻松,没事儿的时候就会窝在家打游戏。
当初他和祁镜是游戏搭档,基本什么游戏都玩过,还曾经在网吧搞得比赛里得过优胜,实力非常了得。
电话铃响了几声,接起后先传进祁镜耳朵的就是一连串敲击键盘的声音。今天是元旦,以他的尿性绝对在家玩游戏:“哟,祁大公子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丹阳医院不忙吗?”
祁镜听着半年没听过的声音,倒是有些怀念:“少废话,最近在玩什么游戏?”
“游戏?冒险岛啊,很有意思很卡哇伊的,有很多女生哟。”
“嗯?冒险岛?”祁镜有些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个曾经风靡一时的卡通类横版网络游戏,“哦,那个冒险岛,我还以为是以前那个呢。”
“怎么?祁大公子有兴趣重出江湖?”
“网络游戏就算了,我肯定没时间玩。”祁镜说道,“晚上有空去网吧吗?陪陪我,搓两盘魔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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