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占地面积极大,作为沈阀在始城的主家,此处各式的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不仅古韵十足,而且美轮美奂,外加各种山水园林,错落有致地排布于府中各地。
书院,道场,寝阁,食楼,仪事堂……
只要是需要用得上的,沈府内都有。所有的建筑都是依照史前华夏古式设计,用的石料和木料也极为讲究,坚固耐用,造价甚是不菲。
整个沈府算上诸多下人与侍卫在内,共计有数千人在此居住。其中,沈阀的旁系族人一般是没有机会在主家常年定居的,唯有嫡系主脉和几个较为庞大的支脉方才资格。
在沈府东南之处,有一间颇为幽静雅致的院舍。这处院落四周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地处偏僻,几乎不会有人来打搅,可以看得出是一个养身静心的好地方。
院舍并不算大,其内除却两间楼阁,便再无其他建筑了。不过在楼阁旁边,倒是有一处池塘,中间还架着一座木桥。
池水清澈荡漾,其上飘浮着许多落叶,时不时有一两尾红鲤浮出水面,拨出一抹水花,泛起涟漪。
此时此刻,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坐在池塘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身形有些瘦削,面目清秀,唇红齿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宛若星辰,整个人犹如空谷幽兰,淡淡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若是有认识沈川之人在此,见了这白衣少年定会觉得他的眉目与其有几分相似,而且卖相都还算不错。
只不过,少年似乎身体不佳,脸上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举手投足间也是有气无力,一看便不是习武之人。
白衣少年手中还拾着一卷书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时而眉头微皱,时而露出恍然之色,看起来跟寒窗苦读的学子书生没什么两样。
或许是看久了有几分疲惫,他将那卷书轻轻地放在一旁,白皙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稍微缓解倦意一二。
清风吹拂而过,不仅将少年的白衣吹动了些许,连放在青石边的那卷书也被翻起数页,隐约间可瞥见书封处几个史前古篆——黄帝内经。
“吁……”
少年似乎是有何心事,眉间萦绕着一丝抹不去的忧虑之意。他突然轻叹了一口气,在这清幽的院舍里显得很是突兀。
这时,其中一间阁楼的门户突然应声而开,一道清丽窈窕的女子身影出踏步而出。
这是一名中年女子,一袭云锦宫装。尽管在她玉容上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依旧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即便眼下也是海棠标韵,淡雅若仙。
这云锦宫装女子似乎武道境界相当不凡,即使一双玉手用青木托盘捧着满满一碗汤药,但却是步履轻盈,好似踏风飘动,行走间没有洒出一滴药汁。
“娘,怎么又来,今早不是已经喝过了嘛。”
白衣少年目光从那黑褐色的汤药扫过,当时脸就垮了下来,眼神又是抗拒又是无奈。
中年女子伸手在少年的额头处敲了个爆栗子,鼻间发出一声轻哼,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强势地吩咐道。
“少啰嗦,赶紧喝了!”
白衣少年用手捂着脑门,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摊上这么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娘亲,还能怎么着。
他苦着脸,磨蹭了半晌,方才不情不愿地将木托上那只老大的瓷碗捧了起来。
见自家的臭小子装模作样地对着药汁吹个半天,就是不肯喝,云锦宫装女子又气又好笑,但还是凤眼一瞪,抬手作势又要敲他的头。
白衣少年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样了,忙拾起瓷碗对着嘴,闭着眼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来。
只不过,他那快要扭曲的五官,表明着这汤药的滋味实在不怎么样。
终于,在少年艰难的努力下,总算是把那碗分量十足的药汁喝了个干净。
他干完这碗中药后,啪地将空瓷碗拍在了木托上,旋即打了个嗝儿,满嘴都是那种药汁的苦涩气息。
强忍着那种反胃想要呕吐的冲动,白衣少年很是随意地用手背揩了揩嘴巴,与之前那种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庭径。
他嘿嘿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娘,孩儿喝完了。”
“不错,晚膳后再来熬一碗。”
中年女子很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哄七八岁的娃儿,语气有那么一些宠溺。
说罢,她便收好青木托盘,又转身向着那间阁楼而去。
啊……
白衣少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底发出一道无声的惨叫,只觉得生无可恋,一阵欲哭无泪。
娘亲或许永远不知道,她熬的药汤,究竟有多么难喝……多难喝!
要是兄长还在就好了,他熬的药汁味道都不怎么苦,而且也不会强逼着自己硬喝。
可是,兄长究竟何时才能回来,爹又去了何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沈家不让他们踏出这个小院半步……
白衣少年心头好似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隐约有种预感,自家被卷入了一场惊变,一个不慎,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如水的状态,但眼底深处的隐忧,却是挥之不去。
不远处阁楼的一处窗帘外,那名云锦宫装的女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久久默然不语,但美目中却是带着心疼与怜意。
这中年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沈川在这个世界的娘亲姜霓云。而那名与沈川容貌有些相像的白衣少年,自然便是他的胞弟沈文石了。
自从半月前沈川他爹受了重伤后,沈鸿便利用代理家主的权力,以替沈文石调养身体为由,将他们母子二人都迁至了此处。
虽说对于物质上基本有求必应,但他们却不得轻易踏出院落半步,实际上就是变相的幽禁了,失去了自由。
不知不觉,姜霓云的一双玉手已经捏得关节发白,身上散发着冰冷的寒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收回目光,从阁楼踏出,来到了院落的正门处。
她哐当一声推开了院门,想要出去时,却依旧被一名身着黑色甲衣的汉子拦了下来。
这汉子头上也戴着盔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目光阴冷地没有多少情绪,整个人像是冷冰冰的杀戮机器般。
尽管此人身形并不算高大,但他那毫不收敛的元灵威压,却表明着其修炼者的身份。
“夫人,你不能出去,请回吧!”
黑甲男子的脸庞被头盔遮挡住,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说出这话时显出的冰冷无情,足以让人心头一寒。
“你再敢拦我?!”
姜霓云玉面含霜,秀眉一挑,开口呵斥道。
“夫人,请回吧!”
然而,对方丝毫不退让,仍是那冷冽的语气。
尽管很想将眼前这令人厌烦的黑甲男子天灵盖拍碎,但姜霓云深知凡人武者与先天境修炼者的实力差距,便含怒说了一句。
“沈鸿何在,让他滚过来!”
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沙哑男子之声兀然响起。
“恐怕要让沈夫人失望了,家主他日理万机,一时间怕是抽不开身来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