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就哭了吧?”
李弦月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相信。
但昏暗的石板上的影子,在她眼睛里慢慢幻化成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形。
“没错,他就是哭了。”安铃语气肯定,“不过不是当场就哭,而是......”
在安铃的讲述下,李弦月在脑海中渐渐勾勒出当时的情景。
小安铃站在宋爸爸的身后,看着宋钰。
小小的宋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地看着宋爸爸,就像只小奶猫,奶声奶气地道:“爸爸,您把糖还给我。”
宋爸爸半蹲着看着宋钰,温柔揉着他的头。
宋钰看着他的脸,眸子里亮晶晶。
“不行。”宋爸爸用着温和的声音残忍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小宋钰的眸子里光倏然暗了下去。
“爸爸。”小宋钰伸出胖嘟嘟的手抓住宋爸爸的衣角,“小钰要糖糖。”
“不行哟。”
宋爸爸认真地看着小宋钰,把衣服从他的手中扯了出来,伸出手捏着他的脸。
小宋钰气嘟嘟地盯着他。
宋爸爸失笑,掰开他的小嘴,露出了里面白白的牙齿,“让爸爸看看有没有长蛀牙?”
“才没有。”小宋钰胖嘟嘟的小手掰下了宋爸爸的手。
宋爸爸放下了手,抱起了他从小宋钰房里搜出来的糖果,“这些爸爸就没收了,但是爸爸会每天给你发一块的。”
小宋钰失落地垂下头,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奶猫。
宋爸爸捧着怀里满满当当的糖果,没有办法揉他的头安慰他。
小宋钰只失落了瞬间,就抬起了头,从宋爸爸的怀里拿出了一块糖。
宋爸爸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答应每天会给小宋钰一块糖。
但小宋钰剥开糖纸后,却把糖果喂到了宋爸爸的嘴边。
“你就算贿赂爸爸,爸爸也不会把糖果还给你的。”
宋爸爸一说完,小宋钰就把糖果喂到了他嘴里。宋爸爸含着甜甜的硬糖,笑得眉眼弯弯。
“你们三个在做什么?怎么还不下来吃饭?”
宋妈妈的声音从离房间不远的走廊上传进了房间里。
小宋钰在一听宋妈妈的声音,小嘴一瘪,圆溜溜的眸子就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滚落了出来。
宋爸爸看他一哭,便觉得不好,“小钰儿?”
他嘴里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
等宋妈妈一走进房间,小宋钰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他一边抽泣,一边用软软的声音告状,“妈妈,爸爸没收我糖糖后,还要吃我的糖糖。”
“宋先生,小钰儿说的是真的吗?”
宋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宋爸爸的背影。
宋爸爸背对着宋妈妈正在想办法怎么把糖咽下去。
“宋先生请您转过身。”宋妈妈见他这样,语气阴恻恻的,“不要让我等哟。”
宋爸爸转过身,干笑着看着宋妈妈,“你听我解释。”
宋妈妈:“你是不是吃了小钰儿的糖?”
宋爸爸:“是,可是……”
“可是什么!”宋爷爷出现在了门口,“这么大的人了,还抢小孩子的东西!”
宋爸爸:“爸,您听……”
宋爷爷目光犀利地盯着他满怀的糖果。宋爸爸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了怀里,抬头看着宋爷爷,“爸是小钰陷害我!”
“爷爷。”小宋钰眼圈红红地看着宋爷爷。
宋爷爷被小宋钰看得心软,犀利的目光重新射向宋爸爸,“你不用解释了,你这个月的甜食被没收了!”
“爸……”宋爸爸欲哭无泪地看着怀里的糖果。
……
李弦月听完整个故事后,完全没想到小时候的宋钰会这么幼稚,不对,应该都可以说有心机了。
“怎么样没想到吧。”安铃看向了她。
李弦月点头,“安铃姐,宋叔叔之后把糖还给了宋钰吗?”
她眼前浮现出了宋钰洁白的牙齿,完全不像吃多了糖的样子。
“没有。”安铃道,“因为他的糖后来被宋阿姨没收了。”
“他不是哭了吗?”李弦月疑惑地问道。
“所以才说他幼稚呀。”安铃失笑,“他知道自己的糖被宋叔叔发现后,阿姨一定也会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没收他的糖。所以,他哭只是为了让叔叔跟他一样不能吃糖。”
李弦月听到安铃的解释后,宋钰的形象彻底在她的心里崩塌了。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男孩。
李弦月突然想到和宋钰在一起的几天,好像没有看见他特别喜欢吃糖,“安玲姐,宋钰现在好像不怎么喜欢吃糖?”
“所以我才说他有一阵子喜欢吃糖。”安铃道,“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间就不喜欢吃糖了。亏我当时看在他生病可怜兮兮的样子,花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专门定制了一盒糖果。”
李弦月走进了宿舍楼前的石板路上,“生病?”
安铃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宿舍楼,“他八岁的时候,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高烧到了40度,幸好发现得早,送到了医院。在医院里一直反反复复好几天后,才完全退烧了。等他出院后,瘦了一大圈,整个脸都尖尖的,特别的可怜。”
“然后,我就给他定制了一盒糖,偷偷拿到他家,准备给他。”安铃说到这里,声调变高了一些,“谁知道,那小鬼连看都没看,就说不要。”
李弦月:“会不会是没胃口?”
安铃:“怎么可能,他以前生病的时候,总是偷偷吃糖。而且,我给他订的是他最喜欢吃的一款。不过他从这次生病后,他就不喜欢吃糖了。肯定是发烧,给烧糊涂了。”
李弦月和安铃走到了宿舍楼下。
“安铃姐,你没有问他为什么吗?”李弦月停下了脚步。
安铃也停了下来。
“我问了。但他怎么都不肯说。”安铃看向了李弦月的脸,白皙漂亮,魅惑中有带着纯净的天真,宋钰和她在一起,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不过,你可以问问他。”安铃向她提议道。
但还不等李弦月回答,安铃便道:“好了,你也到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晚安,弦月。”
说完,安铃便转身离去。
“晚安,安铃姐。”
李弦月走进了葱兰草坪,在身上施了个幻术后,从寝室楼下的草坪上跃到了寝室阳台的围墙上,跳进了阳台里面的地面上。
她看了一眼粘着淤泥的鞋子后,脱下鞋子,换上了拖鞋。
在她把鞋子和地面上的淤泥清理干净后,便上床换上睡衣,解除幻术后,躺在了床上。
……
安铃在和李弦月辞别后,便迅速离开了学校,向京都外围走去。
保安亭,刘勇的头正埋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寝室靠门右边的床上,方逸远正睁着眼躺在上面,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蜈蚣从他的脚下蜿蜒爬进他的上衣里,爬到他的胸口,慢慢地从他胸口的皮肤往里钻。
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往下流,很快睡衣便被汗水浸湿,他整个人就像被泡在水中。
蜈蚣还在他的睡衣里蠕动,他咬住了嘴唇,嘴唇被他咬得苍白无比。
细碎地呻吟声从他的喉咙中溢出,他的嘴唇被他咬得更紧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得微微颤抖,手紧紧地攥住身下的床单,骨节发白。
手心里满是汗水,让他的手有些打滑,他神情痛苦,但依旧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
终于,蜈蚣彻底的钻了进去,紧紧地缠住他的心脏。
他蓦地放松了下来,手放开了床单。
“啊。”他喉咙里蓦地溢出一丝呻吟,他整个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腿,他埋在膝盖上,浸湿的头发正一缕缕的向下滴水。
蜈蚣正在慢慢地啃噬着他的心脏,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着这难以忍受的痛苦。
再忍忍,很快他就可以解脱了。
蜈蚣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嘴下更加得用力。
寝室的对面
一个清秀的男生正一个人在床上翻滚蠕动着,但渐渐地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地浮现在他的身下,古怪的气味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郁。
邓涛在梦里正在和系花约会,但在梦中的他渐渐闻到了一股香味。
好香。他慢慢睁开了眼。
他眼神迷离地看向了对面的床上,一个漂亮的人影慢慢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系花,好漂亮。
人影像是发现了他,向他露出了一个诱惑的笑。
“苏莲,系花。”
他的手伸出了床上的栏杆外面,虚弱地胡乱抓着空气。
他对面的男生突然直直地倒在了床上。
男生脸色发青,瘦得颧骨突出,眼圈青黑凹陷。
随着男生倒下,人影飘到了邓涛的床上。
“系花。”邓涛痴迷地抱住了人影。
渐渐地,邓涛怀里漂亮柔弱的女生,变成了一个滴着黄绿色腐液,面容丑陋狰狞的女鬼。
方逸远侧着身,捂住胸口。
蜈蚣已经停止了动作,像是怕弄疼他一般轻柔地缠绕在他的心脏上。
方逸远垂着头,黑暗模糊了他的轮廓。
……
火车上
车厢里黑暗寂静,人们疲惫地沉浸在梦乡里。
陆严浅浅地睡在硬卧的下铺,他的双眼并没有完全闭上,反而是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一个穿着旗袍的小女孩蓦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小女孩蹲下了身子,好奇地盯着陆严,小手伸向了他的眼睛。
就在小女孩的手指要碰到陆严的眼睛时,陆严像是察觉到了一般,猛地睁开了双眼。
小女孩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错觉吗?
陆严疲惫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陆严看向了四周,并没有看见有人站在车厢里。
他对面的床上,一个中年男人睡着很熟,正大声地打着鼾。
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很多的食品,堆着大量的花生壳,开封的泡椒凤爪发出酸辣的气味。
闻着泡椒凤爪气味,他的肚子忍不住发出了响声。
陆严昨天一天就中午啃了一个面包,现在睡了一觉后,便感觉到一阵饥饿。
他拿出手机,“2:17”。
离天亮还早,他重新躺到了床上。
“咚咚,咚咚。”
他蓦地听到他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就像是手敲击铁皮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是从他上铺传来的,而是……
陆严起身,穿好了鞋,望向了车厢顶部。
“咚咚,咚咚。”
声音从他的头顶向车厢的右方快速移动,陆严跟着声音,大步走到了车厢右边的窗户旁。
窗外,绵绵细雨击打着窗户,蜿蜒流下的雨水,模糊窗户,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他站在黑暗的车厢里,耳旁渐渐只能听见咚咚的敲击声。
声音就在他的头顶,越来越剧烈。
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早晨的命案,他看到的两具血淋淋的骨架。
不知为何,陆严突然觉得很冷,他快速扫视了一眼车厢的两边,空荡荡的桌椅和一排排的床铺。
一切都很正常,但他却觉得好像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他拿出了手机,手机上有着微弱的信号,提醒着他还在现实中。
“咚咚,咚咚。”
声音移动到了车厢的边缘。
陆严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向了窗户。
声音停止了。
窗户上照映着他的身体,他看着自己的脸,却觉得很是陌生。
后背不禁发寒,汗毛直竖。
“啪!”
窗户上传来一阵巨响,陆严手一时不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弯腰捡起了手机,手机的灯光再次照向了窗户。
玻璃上贴着一张苍白的小女孩的脸,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她的脸上,漆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陆严下意识得向后退去,手机的灯光也扫向了别处。
突然,他听到了车厢里很多人下床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向了一排排像停尸床的床铺。
床铺前站着一个个的人影,见他转过身,都直勾勾地盯住他。
陆严被盯得头皮发麻。
“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丧尸做的。”
他的脑海中清楚地回荡着法医的声音。
就像丧尸做的。
陆严摇了摇头,把法医的声音从脑海中逐出。
要是以前,陆严一定不会相信这些事,毕竟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那两具尸体。
陆严的右手放在了腰上的手枪上,手机照向了前面。
离他最近的人影竟然是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