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冬天不像京城，是一种潮湿的冷。
季肴走进医院，往下扯了扯围巾。因为走得太快，脸颊带上些许红润，睫毛上还带着空气里的露水，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眼睛像是小鹿一般清澈。
“季小姐，你又来了。”护士这段时间值班，每天中午都能看见她拎着饭盒来，一来二去，也就眼熟了她。
季肴点点头，礼貌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抬脚往病房走去。
这里是宁城最好的医院，同时也是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
“小肴。”看见她来，纪琴放下了手里的书。
她不喜欢玩手机，所以拜托季肴带了几本她喜欢看的养生杂志。
“穿这么少，外边冷，多穿点。”
这一段时间，季肴每天都会来。在鹿子邑药物的帮助下，纪琴的身体好了许多，也逐渐有了精神。虽然整体看上去瘦了一大圈，但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穿得已经很多了。”季肴在她床边坐下，打开了保温桶。里边是她刚在饭店去打包的鸡汤，此时冒着袅袅的雾气，在房间里升腾着鸡汤的香气。
这是她特意让饭店花了一早上的时间煨出来的。
“你啊，虽然样貌变了不少，话也少了许多，但性格还是一样。”
季肴没说话，用小碗盛了一碗鸡汤，小心地端给纪琴。
她现在跟纪琴的关系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偶尔纪琴看着她的模样会有些恍惚，但也接受了她就是自己女儿这件事。
“小林最近去哪儿啦？”
纪琴端着鸡汤，有些烫，没有第一时间喝，反而是问起了林霁尘的行踪。
她挺喜欢那孩子的。
“他出国了。”季肴回答道，“不在宁城。”
“这样啊。”纪琴表示理解，那孩子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忙点也好，年轻人嘛，就是要忙一点。”
季肴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恍惚之间，就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一样。
以前纪琴也很喜欢坐在她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天。
她看向窗外，雾气已经被阳光驱散了，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晴朗起来。
“下午出去晒晒太阳吧。”纪琴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笑着说道，“倒是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天气了。”
“好。”
季肴一直守着她，等到她喝完鸡汤，又吃了些饭，才推来了轮椅。
纪琴只是精神不错，但走路还是有些困难。
医院的草坪上很多人，大多数是大人陪着小孩子在玩耍。那些小孩子看上去跟常人无异，玩耍的脸颊泛着红，灵动的表情里散发着稚嫩的气息。
“大姐姐，你生病了吗？”
季肴正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身边突然一个小小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她睁开眼，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一个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女孩。大约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生得很是标志。
“没有。”季肴摇摇头，目光找寻了一下纪琴的位置。
纪琴出来之后，想要自己转转。便自己推着轮椅走了一段距离，季肴见她走得不远，便没有扫了她的兴致。
“那是你的家人生病了吗？”小姑娘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嗯。”季肴不知怎的，看见小姑娘，想起了以前。
这般天真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拒绝她。
“大姐姐，你不要伤心哦。”小姑娘突然伸手，像个小大人一样摸了摸季肴的脸，“妈妈说，伤心会变丑的。”
“你看我就不伤心。”小姑娘突然深吸了一大口气，像是说话说得太多，有些喘不过气一样，“姐姐这么好看，一定不要伤心哦。”
“莺莺——”
季肴刚准备答应她，就听见远处传来呼唤的声音。
“妈妈——”小姑娘转过身，看向后边正在焦急寻找她的女人，“莺莺在这里——”
季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温婉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羊毛衫长裙，神色慌张。但不知怎的，有些眼熟。
那女人听见莺莺的声音，急忙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莺莺，妈妈是不是有跟你说过不可以乱跑。你再不跟进妈妈的话，妈妈下次就不带你出来兜风喽。”
“对不起妈妈。”莺莺一张小脸委屈着，“我是见到这个大姐姐看上去很伤心，想到妈妈给我说的话，我想过来安慰一下大姐姐。”
女人这才抬起头，有些抱歉地看向季肴：“抱歉，莺莺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季肴摇摇头，“她很可爱。”
女人松了一口气，牵起莺莺的手，和气地说道：“莺莺检查的时间到了，我就先带她走了。”
“嗯。”季肴点点头，目光却看向纪琴那边。
她正在跟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相聊甚欢，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季肴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也放柔了一些。
“莺莺，跟姐姐再见。”
“姐姐再见！”莺莺头上的小羊角辫上戴着两朵可爱的小花，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的。
她突然放低了声音，自以为很小声的对季肴说道：“姐姐，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哦。”
“嗯。”季肴弯了弯眉眼，“快去检查吧。”
“嗯！姐姐再见~”
莺莺跟着妈妈逐渐走远了，季肴却还在想刚刚那女人的长相。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样。
但她找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没能发现自己什么时候跟她接触过。
或许是自己这段时间太过精神紧张了吧。
自从研究院给她发了那条短信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她试着再去搜寻IP地址，却还是停留在F洲那个地方。
等等。
F洲？
最近忙着纪琴的事情，倒是让她忽略了很多明明可以串联起来的线索。
季肴眯起眼，短信的地址在F洲，上次通过SPO查她的人也在F洲。
大概是跟林霁尘相处得久了，她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并不简单。
她当即拿出了手机，给祝冷岚打了个电话。
“上次查我那个人，单子撤了没有？”
SPO的单子可以选择一直挂着等待人接单，在未接单之前，可以撤回。
“我看看……还没有，怎么了？”
季肴站起身，握着手机的指尖有些泛白：“这单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