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就面临着会比尉迟然活的更久,他的心好痛好痛,痛的他再也不复往昔的风采。
秦毅龙终归是长情的,爱了大半辈子,认真了努力了,如今要失去了,他的心变得空空的。
双倍剂量的强心针的确是有效果的,没过多久尉迟然的眼皮动了一下,虽十分的沉重,却也看的出来她在努力的打开。
“妈。”苏清欢趴在她的床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悲伤那么明显。
“苏清欢……”尉迟然的声音十分的虚弱苏清欢必须得靠近了才能听到,她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蛋,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清欢一把抓住尉迟然的手,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看着她越渐浑浊的双眼,心痛不能自已,强忍住想夺眶而出的眼泪。
“我在,我在这里,妈妈。”
一手抚着苏清欢的脸,一手被秦毅龙紧紧的握着,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让……他们……都出去吧。”
“妈,你……好吧,你们都出去吧!”原想拒绝尉迟然的,在看到母亲渴望的眼神时,顺从了母亲的意愿。
她也明白,现在这时候留医生在这里和不留医生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很快房间中只有苏清欢、尉迟然、秦毅龙三人。
“妈,现在只有我和秦叔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说完话,苏清欢转过了头,偷偷的抹了抹泪水。
她不想此刻在母亲面前软弱,不想让母亲走的不安心,她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不用她再担心。
她十分艰难的想将目光转到秦毅龙的身上,却发现做不到,只好虚弱的的开口。
“毅龙……”
“然然,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被呼唤到的秦毅龙知道她的痛苦,紧挨着苏清欢,好让尉迟然看起来不那么费劲。
“这些年,谢谢你,能走在你的前面,我是幸福的,只是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如果可能你不要再拒绝童爱丽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说这么多,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紧握着尉迟然的手,秦毅龙早已是泪流满面,说着骗不了任何人的谎言。
尉迟然惨淡的一笑。
“毅龙,人都有这么一条路,我知道自己不行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苏清欢,现在我只能将她托付给你了。”
“恩、恩!”秦毅龙来停的点头,连着恩了几声。
“苏清欢……”
“妈,我在这里。”
“妈很开心看到我的苏清欢长大了,但是我依然放心不下你。”
“妈,我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说着,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勾动着手指擦拭着苏清欢眼角的泪水。
“乖,不哭,人都有这么一条路,相信含儿,再给他一次机会,永远不要怨恨他,咱们欠他的太多太多了,远不是你现在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妈,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她还能有什么事情会不答应母亲呢。
“苏清欢,妈妈知道你是好孩子,将来不论是遇到什么样,一定要孝顺你秦叔。”
“妈,我会的。”
“你一定要记住,你秦叔是永远不会害你的,永远不会。”
在尉迟然有限的生命中,她有太多事情要教会女儿了,可她和他们一样,无法告诉自己的女儿许许多多的真相。
她希望她的未来是幸福是快乐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她不想让她知道,有些秘密她希望能随她一起埋葬。
“恩,我知道!”
除了我知道、我会的、我明白、我答应,在此时此刻,苏清欢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悲痛早已弥漫着她的心间。
“妈妈相信你会做到的,你是妈妈的好女儿,妈妈爱你。”
从头到尾尉迟然都显得比他们坚强,当秦毅龙和苏清欢泪流满面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的淡然,只有此时,她的眼角出现了晶莹的泪花。
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看着女儿结婚生子,她欠她太多了,可是这一切皆不是人为所能改变的。
深吸了一口气,苏清欢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恩、恩!”的表示。
“苏清欢,你先出去,我有话想和毅龙说。”
纵然有再多的话,在此刻也是说不完的,她唯有将要交待的交待完。
“妈,我爱你。”
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在尉迟然的额头亲了一下,她将母亲的手交给了秦毅龙,牙齿强咬着嘴唇,一步一步的坚强着走出了门。
直到门被她自己关上的那一瞬间,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哇……!”
眼泪就像崩堤的江水,再也收不住。
谭如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身子,给她一个依靠,让她可以尽情的哭泣。
在这种时候,哭泣虽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哭泣却可以使人的压力减少,将内心的郁结发散。
此时某处不知名的会所,孟秦正坐在房间里,手中拿着一张张的照片。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和苏清欢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只是苏清欢的眼中是那似水的柔情,而她的眼中却是满满的戾气。
放下手中的照片,孟秦左右打量着,觉得十分满意后,他露出了笑容。
“陈彤,你的伤好了吧,这张脸和你妹妹真是一模一样了。”
“好了!”她的表情冷,声音更冷,冷的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孟秦似乎不为所动,对她的冷淡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呵呵,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马上就要轮到你出场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各方面可都要协调啊!”
“都准备好了呢!”她神情一变双眼变得柔情似水,连声音和语调也和苏清欢一模一样。
“哈哈,很好,很好!”孟秦大笑,眼中有着赤裸裸的狠毒。
“对了,刚才收到消息,你妹妹的婚礼搞砸了,秦斯含去追你父亲了,然后你母亲好像快不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或者去帮帮。”
说话间,孟秦神色一敛,一直盯着陈彤。
陈彤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眼底深处有了出现了一丝痛意,但也仅是一刹那的。
“不用了,我没有母亲,更没有父亲。”她的声音又变得那么的冷,仿佛父母的死活与她无关一样。
只有心中那一丝痛楚在提醒着她,她还是在意那个女人的,虽然她是被她所抛弃的,可她的心依旧会思念会期盼。
“好、好、好、不枉我疼你这么多年,陈一山那种人渣死了一了百了。”孟秦似若无意,但每说一字都盯着陈彤,在发现后者咬牙切齿的模样后,他才十分的满意。
“我想亲手了结了他。”她的眼中有着滔天的恨意。
“陈一山吗?”孟秦明知故问,他是最清楚陈一山到底对陈彤做了什么样的事情的人,虽然之前他和他之间有过交易,但像陈一山这种人他是极度不齿的。
陈彤没有任何的犹豫,双眼直视孟秦。
“对,等我杀了他后,再回来做事。”
父女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让陈彤如此的恨陈一山,恨到要亲手杀了他,恨到连自己母亲要死了带来的悲痛都掩盖住了。
孟秦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将手中的资料递去给陈彤,似是关心的说,道:
“好,你去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这里余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记着,回来后的你就不再是你了,你是尉迟苏清欢。”
陈彤的身子因为这句话微愣了一下,而后接过孟秦递来的资料,不再有任何的停留,离开了这间房子。
“我给了你几个月的时间去成长,也算是了了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这次我不会再留手了。”
坐在车上的陈彤,看着车上那张照片,握紧了拳头在自己心中说道。
站在窗边看着陈彤远去的车子,孟秦脸上变得阴侧,目光穿透窗户落在不知名的某处阴阴喃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次车祸是你自己造成的,我给了你一次机会,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你只是一颗棋子,棋子若失去了作用,那结果就别怪我心狠了。”
天边的一角已被乌云遮盖,天阴阴的。
阴天,总有种失落的感觉,心情也随之下沉,似乎是要下雨,但已经许久了,却未见一丝雨水飘落。
周围除了奚奚落落的抽泣声外便只剩下无尽的叹息,气氛十分的压抑。
众人站在尉迟然的墓碑前静默着。
几天的时间,秦毅龙的头发白了一大半,面容也显得十分的苍老,再看那一双深眸如今已然覆盖了一层悲痛。
比起秦毅龙,苏清欢还算好了,不过那脸上的悲切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这几天她没有去联系秦斯含,而秦斯含也没有给过她一个电话,哪怕是一条短信也没有。
她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母亲的事情,但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为什么他会没有反应。
虽然秦斯含没来,但洪氏的兄弟却来了几十个人,站在苏清欢和秦毅龙的后头一个个表情十分的庄重。
仪式结束,陈明看了一眼没有动作的几人说,道:“走吧!”
谭如扶着苏清欢的肩膀,苏清欢和刘妈互相搀扶着,陈明站在秦毅龙的身后。
“然然,你要是觉得孤独,就托梦给我,我来陪你……我来陪你……”这几天秦毅龙是滴水未进,悲痛再加上饥饿早已使他万分的虚弱。
“秦叔!”
“老爷!”
见他如此激动,苏清欢根本就来不及痛自己的痛,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母亲的照片,过去扶着秦毅龙。
她知道,母亲的离去或许她很悲痛,但绝不是最悲痛的那个人,或许是秦叔的表现太脆弱了,让她不由自主的更加坚强。
她就像平常一样吃饭、睡觉,就连眼泪也在母亲死的那天流干了一样,除了深夜醒来发现湿掉的枕头外,她表现的真的无懈可击。
“我们走吧!秦叔,有空我们再来陪母亲!”她冷静的说着,向陈明使了个眼色,下一秒陈明便扶着秦毅龙转身离去。
“然然……然然……!”悲伤过度的秦毅龙在此刻也没有反抗,只是嘴里不停的低喃着尉迟然的名字。
秦毅龙的呼唤声传进了苏清欢的耳里,她的眼中出现了一抹痛苦。
谭如想上前扶着她一起离开,她拒绝说,道:“如姐,你扶刘妈就好了,我没事。”
担忧的看了一眼苏清欢,谭如没有说什么,走向了刘妈的身边,搀扶着刘妈。
路过苏清欢的身边,刘妈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对着苏清欢说,道:“苏清欢,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全放在心里。”
“我没事,走吧!”
她的表情依旧平淡,不哭不闹更不可能有笑。
“唉,走吧!”刘妈叹了口气。
洪氏的众人早就分成了两边,等着几人离开后,众人又向尉迟然的墓碑行了个礼,而后有序的离去。
“苏清欢,秦斯含他……!”
“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车子上,谭如想和苏清欢说秦斯含的事情,但才开口便被她给拒绝了。
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谭如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休息一会。”
吩咐了斯机慢些开车后,两人便也开始了静默。
另一辆车,秦毅龙一直低喃着尉迟然的名字,陈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比较好。
秦毅龙虽然是秦斯含的父亲,但陈明并不十分的熟悉,这次接触下来只觉得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硬朗,反而有些虚弱的像个孩子,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秦叔,您吃点东西吧!”
秦毅龙没有理他,继续埋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秦叔,要是秦斯含回来看到您这样,会难过的。”
一听秦斯含的名字,秦毅龙的眼中终于有了别样的情感,但看起来似乎除了愤怒之外,再也难寻其他。
对,他愤怒了,如果不是儿子在婚礼的时候离去,他的然然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死去。
“他又怎么可能难过,他高兴都来不及。”
对于秦毅龙的愤怒陈明早已有所料了,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就算再不了解秦毅龙的人,也很清楚他对尉迟然的感情有多深。
“怎么会呢,您是秦斯含的父亲,他绝不会希望这样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故意在婚礼上逃脱。”
秦毅龙振振有声,对秦斯含的愤怒使得他的虚弱也消失了许多。
“难道您的儿子在您心中是这样子的形象?”
陈明很想继续问他到底将儿子放在什么样的位置,问他这个当父亲的做了多少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但他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秦斯含的家事,他不该掺和的太多。
虽然陈明没有说什么,但仅这一句话也足够秦毅龙思考了。
沉寂了片刻,秦毅龙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找回了一些自我,虽然眼中依旧有着挥不去的悲痛,但单从面部表情来说,已经比刚才好了太多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我也不清楚。”
见秦毅龙现在的反应,陈明也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他现在是照顾兄弟的父亲,他要对得起兄弟。
秦毅龙哦了一声,拿起放在旁边的水,喝了一口,开始闭目养神,也不再说话。
秦宅!
下了车后的秦毅龙终于像个男人一样,挑起了家中的事务,在向陈明和谭如表示感谢之后,也将来客送走。
“苏清欢!”
原本想回房间的苏清欢在半路听到秦毅龙的呼唤,微愣了一下,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秦叔,怎么了?”
“过来这边,我有话想跟你说。”
待苏清欢坐定之后,秦毅龙缓缓开口说,道:“苏清欢,对不起,秦叔老了,老糊涂了,这几天只知道自己难过自己痛苦,却将所有的重担都卸给了你。”
刚刚在车上,他想了许多,其实他想说对不起的不止苏清欢,最重要的是秦斯含,这么多年了,他就那么任性的卸下自己应该负担的责任,将所有的重担都压在秦斯含的身上。
如果是现在已经成年的秦斯含还好说,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从何时便开始了。
苏清欢没想到秦毅龙会跟自己说这些,但她随即开口。
“秦叔,都过去了,本来就是我妈妈,没有什么重担不重担的,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纠结在那个问题上,秦毅龙从口袋中拿出半块玉,扶摸了几遍,而后递给苏清欢。
“这是你妈让我交给你的,是你姥姥传给你,妈,的,你要拿好。”
原本是准备在结婚之时交给苏清欢的,可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后来他也没有这份心力,这一放就是几天的时间。
“我妈的!”
苏清欢语中有着微喜,接过玉佩不断的翻看着。
她记得在小时候有看到过这块玉佩,当时还曾问过尉迟然,为什么这玉佩看起来只有半块呢。
她还记得那时候尉迟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现在想来,那表情不是不自然,而是痛,一种痛苦,只是年少的她不懂罢了。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这块玉佩还缺少了什么东西。
见苏清欢眼中欢喜,秦毅龙也高兴了些。
“你记得收好!”
“恩!”
“含儿这几天有消息吗?”
苏清欢摇了摇头,心中略有苦涩。
“我没给他打过电话。”
“从他妈妈过世之后,我就很少给他父爱,后来你和你母亲来了,我不知道含儿什么时候发现我和你母亲的事情,但请你相信当时我们只是相爱着,在那段日子里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事情发生。”
“后来你母亲生了病,她一心牵挂着你,可当时医生却说她没有多久时间好活,我决定带她出国治疗,我走了之后你也是知道的,回来的时间很少很少,含儿可以说不止缺少母爱,就连父爱也少的可怜。”
“很多事情,年少的他不得不学会去懂得,去实践。”
“这么多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之中,无法自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苏清欢,给含儿点时间,他心中有许多事情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我相信他回来会给你个交待的。”
“如果你不能原谅他,就当看在秦叔的份上,替秦叔补上这份债,他的心早已被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伤的千疮百孔的。”
秦毅龙断断续续的向苏清欢说了这么多,有时候人会因为一句话或一件事情而激发出从未想过的事情。
就像今天,因为陈明的那一句难道您的儿子在您心中就是这样子的形象,才使秦毅龙想到了这么多。
“秦叔,我答应过妈妈,会给他一个机会的,就一定会做到,我会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给对方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因为爱了,更因为这几天秦毅龙的反应让她更明了秦斯含的痛,更深的体会了他是如何成长的。
“好、好、好!”秦毅龙连说了三个好字,也不知道是因为苏清欢愿意等秦斯含回来,还是看到了苏清欢成熟起来。
体内涌上阵阵恶心感,这几天她一直都是反复这样子。
发现苏清欢异状,秦毅龙连忙关心,道:“不舒服吗?去看下医生吧!”
“没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她的心中隐约有了猜想,但却不敢确定。
关上门,阵阵空虚袭来,卸下了坚强的外套,她所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孤独。
时间如流水,母亲的归来与逝亡之间仅是短短的十多日。
这十多日她感觉到了足够多的母爱,更明白了自己对母亲来说有多重要。
但人总是贪婪的,更何况是面对这种亲情呢,没有谁会嫌弃亲情来的太多,只是苏清欢再贪婪也没任何的用处了,她所失去的是一辈子再也不会拥有的。
人生,总是那么的残酷,但我们可以在其中选择坚强的走下去或者是懦弱的倒下。
来不及悲春伤秋,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又袭上了心头。
想吐!
她也以为自己要吐!
可等了许久,恶心了许久,最终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脸上飘起了两朵不健康的红晕,无力的躺在了床上,轻抚着肚皮,心想着什么时候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左手掌的绑带已经拆除,伤疤十分的显眼,淡淡的疼痛时不时的由手掌衍生到心间,使得她如何也忘记不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手机传来的震动将她从无边的痛意中拉了回来。
懒懒的拿过了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显示的是陌生人。
陌生人,陌生人也好。
可是现在就算是陌生人,她也提不起力气去应对。
纵使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又关她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