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很多人抱怨后世的塔罗牌牌面越来越晦涩难懂,由于商业化量产,古塔罗牌上繁复丰厚,美奂美伦的绘画内容,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剥离,抽象成了更为简洁,却意涵更为深刻的图案,甚至是需要符号学家去深度破解的神秘符号,然而,这张图匙塔罗牌(ThePictorialKeyTarot,塔罗牌的一种,以其图案的立体生动著称)大阿尔卡纳中的高塔牌绝对是个例外。
闪电仲裁说?
所罗门神殿被毁假说?
巴别塔的诅咒说……
即便是那些塔罗小白,对于这张牌在整幅塔罗牌中的意义也是心知肚明的。
须臾,高塔被纤纤素手不经意地插回到一摞牌中间,就如它从来不曾跳出来过一样。
占卜者和医者有着同样的无奈,对于别人的命运洞若观火,对于自己的未来却不能自知。
白馨蕊打开精致的Furla小猪包,想从里面拿一颗聪明药。一小盒娇兰的流星散粉从袖珍小包里滑脱出来,掉落在桌子上,带着珍珠母光泽的粉红色、蓝色、浅黄色的小粉球在光滑的红橡木桌子上滚动,盒子中那些比烟还要轻薄的散粉碎屑,像一层香雾弥漫在空气中。
忽地,大屋对面,折叠屏风状镜子中,一个白色人影飘忽而过,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竟然如同一片羽毛般无声地落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白馨蕊心一颤,身体也跟着打了个激灵。
散粉的小颗粒在她和对面那人之间罩上了一层玫瑰色的薄纱,摇动的灯光下,透过雾色,白馨蕊看清,坐在对面的高大皮椅子上的,并非是某种不稳定的被称之为鬼魂的幻像,而是羽悠。
她白衣白裙素白面庞,唯有颈间一道道血痕格外触目惊心。
“你熟悉卡巴拉生命之树牌阵吗?”
乍然开口,就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冰雪聪明的白馨蕊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恍然明白,她是在问自己话。
她那两道刀凿斧刻的眉,刚舒展开又聚拢起来。
惊讶。
她以为这个领域,学校里没有人能和她比肩而立,然而,羽悠居然知道卡巴拉生命树这种即将失传的牌阵。
她凝视着羽悠锁骨间那枚新月形吊坠,沉默不语。
要说今晚最大的遗憾,并不是与服装竞赛大奖失之交臂,而是学校里最神秘的,她一直无法了解的人,未曾走近这张占卜桌。
当初,她任性地一掷万金,只为换来她的一点点信息。她不认为自己对羽悠这个人感兴趣,那么做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有任何神秘生物体存在,尤其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白馨蕊一双剪水墨瞳对上羽悠暗紫冰眸,里面是虚空的,却又如同容纳了浩渺的宇宙,然而,她始终无法从中提取到任何一丝信息。
“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你对塔罗牌有所了解,那么你更应该知道,大部分的占卜师是不会去碰这种牌阵的。”
在被注视得神思恍惚之前,白馨蕊仓皇收回目光,心中却是一阵窃喜:羽悠竟然自投罗网地坐到了对面那张椅子上,成为她今夜的最后的猎物,也顺便为今晚辉煌的占卜历程做一个完美收官,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只是粗浅涉猎。”羽悠淡淡吐出几个字。
白馨蕊渴望展开牌阵痛快淋漓地为她算一次,听了这话,心中狐疑,难道这个难以捉摸的女孩只是来找自己讨论塔罗牌与神秘学?
她心有不甘,却了解羽悠的脾气,这样古怪的女孩,你是无法迫使她做什么事的,必须让她心甘情愿。
沉吟片刻,她不紧不慢放出诱饵:“卡巴拉生命树牌阵我接触过一两次。那是犹太教的终极精英知识,以希伯来语口口相传,只有极少数智者才有机会推演这种大阵法。据说,资质平庸的人研习这种技能,只会耗尽元气,相当于自杀,如今,这套阵法的古典理论基本上失传……”
羽悠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神情,她明白,卡巴拉生命树的要旨就是,通过十个原质点的逆向上升过程,完成从俗人到完人的修炼,只有用这套牌阵,才能清楚阐释她想问卜的命题。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能强人所难,于是,她淡淡地说:“这是最适合占卜我的牌阵,你既然没……”
羽悠的话激起了白馨蕊的好胜心,她生怕羽悠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迫,接口道:“没用过几次,并不代表我不会。不是所有人都说你很神秘吗?那不如我们用这个牌阵来试试……”
她眼前只剩下对面的羽悠和黑丝绒上的塔罗牌,她是她整晚望眼欲穿等待,她渴望去参透的那个人。
“好呀。算一下,我的近况是否会被逆转?”羽悠声音仍是泠泠如冰。
白馨蕊没想到羽悠应得这么痛快,血管里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转瞬间,又用贝齿轻轻咬噬着唇瓣,迷思一层层漫上眼瞳。羽悠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太模糊太隐晦,对占卜者充满了挑战性。
顾不得这么多了,今夜,她似乎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想要解码羽悠的冲动。
“用全套78张牌来算,可好?”羽悠双手交扣,抵住削尖下颏儿,看着她的占卜者。
白馨蕊欣然点头,此刻,她早已物我两忘,将心中的嫌隙和芥蒂搁置在一旁,一心只想快点儿展开牌阵。
“卡巴拉生命之树阵形很复杂,而且正向和逆向有截然相反的寓意,所以,请你坐到我这边来。”白馨蕊轻声催促着。
羽悠依言走到了桌子的对面,白衣一展,飘然委落,和白馨蕊并排坐在桌子前。
对面十八世纪的雕花古镜中,映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它在托架上不疾不徐地缓缓转动,后面是一黑一白两个少女的绝美容颜。<>